小怪物

　　微风轻轻吹，吹散了除夕夜的喧闹，吹动了街边古树的新芽。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对视良久，周煜一声轻笑，更似自嘲。
　　“周煜，别念着过去。”苏里声音很轻，轻到风一吹就散在街角：“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提着袋子的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捏紧，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想大方微笑着说祝福，但那太虚假了。
　　他好像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她。
　　想说。
　　当初分开的时候，他有去找过梁陌。
　　想说，当初他站在便利店门口，第一次见到她对一个人妥协时的样子，也见证了他面对她时的游刃有余。
　　其实那天约梁陌，是想让他好好对你的，可后来，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心知肚明这场见面的目的，可只有遗憾退场的人才知道为何自己如鲠在喉。
　　他预感到这一场开始，他自己退场了，无论被迫或是如此，离开的人没资格说什么。
　　他只是，终究有些不甘罢了。
　　尽管他一直都不曾走进她的世界，他不甘的是，那次离开，是他先转身的。
　　而这一次，他也选择了先转身离开。
　　苏里静静地站在原地，凝望着越走越远，渐渐与昏暗的灯光融为一体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小白，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脑海里，剩下的是他最后微笑着留下的话。
　　对面便利店里，男人手捧着一杯热奶茶穿过斑马线，来到她的身边，将手心里的奶茶递过去。
　　苏里捧着暖暖的奶茶，掀起眼睑看他，一言不发。
　　她不说，梁陌也没问，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往前推：“走，送你回家。”
　　“梁陌，梁又又跟你什么关系？”苏里突然问道。
　　梁陌斜睨了眼她，眉头微挑：“到你们班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苏里抿了抿唇，没说话。
　　有的人学不会正面回答问题，导致了有的人学会了沉默不语。
　　她真正保持沉默和无语的样子很像，但梁陌总能够分清楚，比如此刻。
　　他笑着，声音里透露着愉悦，陈述着事实：“是我父亲的女儿。”
　　苏里顿了顿：“哦。”
　　他没说是他的妹妹，因为在他这里，本也不算。
　　将人送回去之后，梁陌打了个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刚到家手机铃声就响了，他没管，将手机扔在床上，找了换洗衣物。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拿起手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
　　“除夕没有回家，明天春节，我派司机去接你。”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
　　梁陌把擦头发的毛巾扔一边沙发上，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一边回女朋友的消息一边说话：“算了吧。”
　　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无所谓。
　　没有挑衅，没有任何情绪，就只是简单的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偏偏这是梁清佑最不喜欢在他身上看到的东西。
　　将来梁家所有的东西都要靠他来继承，性格太过无所谓，在商场上，是不能讨到好的。
　　当初也正是因为他这副样子，才会因为那么一个小错就将人扔到乌林县去。
　　他以为把人扔到那里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受点儿教训总会想着回来，结果倒好，把人放到乌林县去，就跟把鸟放回森林没什么两样，不仅没说想要回来，连过年都见不到人了！
　　“过年不在家里过像什么样！”那副在公司有的样子习惯性地摆了出来。
　　梁陌见不到他的样子，但通过声音也能想象出来，给女朋友发完最后一句晚安之后，他淡淡开口：“老梁，咱俩这父子关系本就岌岌可危，不必要的争吵就别了吧。”
　　“梁陌！你看看有人会像你这样跟自己老子说话的吗？”梁清佑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很少有人能够有胆子跟他这样说话了，稳重平静了几年，差点儿就忘了自己的脾气多爆。
　　然而惹怒他的人最不惧他的脾气，礼貌性说了一句：“太晚了，我要睡了，再见。”
　　然后不顾那头的人会有什么反应，挂了电话，揉了揉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手背搭在额头上，靠在床头，闭着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闪烁熄灭，闪烁熄灭，最终，归于平静。
　　高三学生的假期在初七当天就正式宣告结束，这对梁陌来说没什么影响，甚至还有点高兴。
　　因为，两人除夕那天见了面之后，之后的七天里，他的女朋友消息照回，关心照有，只是，将所有见面的请求都给驳回了罢了。
　　如果不是每天都会有的消息，他都怀疑除夕那天发生的事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整个学校里还没有正式开学，除了高三的老师高三的学生，连学校保安都只有两位换班，老师们想着第一天开学，得找个办法给学生收收心，于是第一天，刚到学校，新年好还没跟几个同学说完呢，第一节课的老师拿着密封袋走进来，微笑布满了脸：“同学们新年好啊。”
　　同学们看着他手里的密封袋，做过学生的人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里面是什么，此刻是一点都不好了，下面一阵哀嚎：“第一天就考试，没必要吧！”
　　“给孩子一个缓冲期不行吗？”
　　“没有假期，没有快乐，我是一个学习机器！”
　　讲台上的老师因为这声声哀嚎，平衡了初七上班的不快乐，一边伸手解密封袋，一边跟他们说着学校这两天的安排：“不只是你们，整个高三的学生这两天都要考试，学校也是为了给你们收收心，看你们玩了这几天，学的东西忘了多少。”
　　“老师我亲口阐述自己忘记了多少能避免这惨无人道的考试吗？”
　　老师笑笑，摇摇头：“看你这成语运用能力，看来语文这块是不怎么需要担心啊，这堂考试不用慌了。”
　　说着，把试卷分成几份，放在第一排：“挨着往下传。”
　　刚开学就考试，把一众学生高昂的开学心情给拉回了平均位置，天南地北的八卦大范围的被对□□的讨论代替，对此，老师们很开心，学校领导很欣慰。
　　早上四节课，考完语文数学，补课期间食堂不开门，只有补课期间，学校大门中午晚上吃饭期间都是敞开的。
　　而梁陌，也总算是见到了自己消失了好些天的女朋友。
　　苏里不想吃饭，两人找了家面馆。
　　学校周边这时候的餐馆几乎都是爆满，苏里发过来的地址离学校有些距离，梁陌到的时候，苏里已经把两份面点好了。
　　“坐，面等会儿就上了。”苏里看到他，开口道。
　　梁陌拉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这几天去哪了？”
　　苏里：“出去走了走。”
　　真实原因是：除夕当天她刚给赵宇转了五万块，晚上他爹妈又一人给他投资了五万，所以初一当天就被要求陪他去买车，手续办完提了车，赵宇当天就开着车带着爹妈和她一起回了老家。
　　当时本来想拒绝的，但是赵叔叔赵阿姨也在一路，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吧，后来就一起去了，因为今天开学，昨晚赵宇才把她送回来。
　　山间空气确实好，待着的感觉也不错，两人整天捉猫逗狗，上午钓鱼下午爬山，日子过得悠悠然。
　　偶尔拿着手机回消息，都会被赵宇抢走，理由还冠冕堂皇：叫什么男人不能惯着，得忽远忽近，吊着他。
　　苏里无话可说，但也没跟他争手机。
　　倒也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说话间，服务员把两碗面端了上来。
　　梁陌把两碗面一起推到苏里面前，苏里抬眼：“你不吃？”
　　“里面的葱花，我不吃。”梁陌说着。
　　苏里低头看了看两碗面上密密麻麻的葱花：“..........”
　　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苏里抬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的人就好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苏里哼笑一声，啼笑皆非地拿起筷子：“梁陌，人做的事你是一件不做。”
　　话是这么说，动作倒是没有停下。
　　梁陌手撑着下巴，目光里盛着笑意，落在她垂着的眼睑上，视线缓缓往下，落在她挑葱花的手上，眸光微闪：“白苏里，我这人很容易恃宠而骄的。”
　　苏里挑葱花的手顿了顿，一瞬间想抬手把这碗给扣他头上，挑完了葱，把碗移过去，抬眼看他：“我挑葱你挑刺儿是吧？”
　　清冷的视线撞进盈满了笑意的眸子，汇进了深海。
　　梁陌笑笑没说话，视线缓缓落在没有一粒葱花的面条上，伸手把面碗端到面前，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又笑了笑。
　　“坐在那的人是不是白苏里？”面馆门口，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路过，手里拿着路上买的冰淇淋，走在最前面那个扫了一眼店内，停下来定睛一看，跟旁边的人说着。
　　几个女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她！”
　　“旁边那个是谁啊？”
　　“好像是一班那个学霸梁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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