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被噎的苏里把碗洗了，洗完碗出来的时候，梁陌手里拎着一袋子烟花，朝着她扬了扬：“走吧。”
　　苏里默了默，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碰过烟花了，前几年赵宇还会玩点儿鱼雷，这几年大概人也大了，喜欢的东西不同了。
　　“东西是你买的？”苏里问道。
　　“那不然呢？”
　　苏里再次低头扫视了一圈袋子里的星光棒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烟花，咽下到了嘴边的问题，点点头：“走吧。”
　　除夕的晚上也很热闹，大街小巷全是人，穿成肉粽的小孩子三五成群地拿着烟花炮竹肆意飞舞着，他们徒步走到这边的一个公园，平时空旷的公园里布满了人，小商贩推着小推车，上面放着泡泡，孔明灯，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
　　一个个小萝卜头站在推车面前望着那些玩具，有的看着看着，撒开腿跑远，许是寻找父母要钱买玩具去了吧。
　　也有一些看起来和他们相差不大的男女，拿着买好的孔明灯寻找一个寂静的地方，男生用手机打着灯，女孩子将孔明灯放在长椅上，蹲在地上认真的在孔明灯上留下自己的心愿，男孩弯下腰去瞧，被女孩按着额头推开，两人笑成一团，手牵手拿着孔明灯走远，不一会儿，空中出现了一盏小小的光，越飘越远，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点。
　　热闹，安宁，所有快乐在夜里肆意飞扬。
　　苏里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梁陌站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看着，看她毫无意识地弯着嘴角，看她从认识至今第一次开心。
　　这一刻，好像没有其他什么原因了，看着她开心，他似乎心情也不错起来。
　　“想要孔明灯吗？”梁陌问。
　　“不要。”
　　“我想要。”与人群中拉起她的手，走向小商贩推车，缓慢而坚定。
　　苏里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视线从交握的两只手慢慢上移，最后落在他的背影上。
　　他的手很暖，早已习惯手冰凉的人这一刻，在人海中，轻轻用了力，回握住这抹温暖。
　　梁陌有所察觉，却没回头，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和快乐融为一体。
　　梁陌买了两个孔明灯，自己拿了个绿色的，给了她一个蓝色：“拿着。”
　　“不想放孔明灯。”苏里不接。
　　梁陌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拉着，将手上的孔明灯放在她手上：“我一个人怎么放两个？”
　　苏里皱着眉头：“那你为什么要买两个？”
　　“因为这两个颜色我都很喜欢。”
　　苏里沉默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个绿色，轻呵了一声：“你喜欢绿色？”
　　“没出现在头上的绿色，都很喜欢。”
　　苏里：“.............”
　　放孔明灯要离树远点儿，梁陌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拿出刚才买孔明灯时顺便买的笔，毫不顾忌直接坐在草地上，把放烟花地礼盒袋子垫在下面，低头在孔明灯上写着什么。
　　苏里站着给他打灯，手里还拿着那个被硬塞过来的蓝色孔明灯。
　　梁陌写完之后，把孔明灯随手放在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的草屑：“你写吧。”
　　东西都已经接了，再扭扭捏捏也不是她的性格，苏里接过他的笔，打开孔明灯，垫在手上写了几个字：“好了。”
　　一蓝一绿孔明灯缓慢地向着远方飞去，两人站在放孔明灯的地方，静静地望着。
　　“你的愿望是什么？”梁陌看着非得更高的那个蓝色孔明灯，问道。
　　“我画了一只猪在上面。”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我在上面画了一只熊。”
　　仰望着天空的容颜上勾起大大的弧度，她说：“你的熊太重了。”
　　火光一闪一闪的，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月亮看见了小小的孔明灯上写着：明年还想要一个孔明灯，蓝色的。
　　另一个往远处飘走的孔明灯上，一只小熊孤单地贴在上面，渐渐远走。
　　苏里坐在长椅上，一只手搭在靠背上，撑着脑袋看着不远处。
　　一个小孩甩着小胖腿跑过来，手脚并用地爬上长椅，坐在她旁边，侧着脑袋看她：“他们跟我打赌。”
　　他眨巴着自己的大葡萄眼睛，黑亮黑亮的，小胖脸可爱得让人想揉一把，苏里笑了笑：“他们跟你赌什么？”
　　小胖墩指了指那边的一个男孩：“你看到那个大胖子了吗？”
　　苏里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脸，手感很软：“看见了。”
　　“他刚刚指着你说那个漂亮的姑娘不会搭理我。”小胖墩说着，人小鬼大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还学着成人口气说：“你刚刚摸了我脸了，作为报酬，你愿意陪我炫耀一下吗？”
　　苏里没忍住，轻笑出声，点点头：“可以。”
　　她起身，牵着小胖墩往那边小孩子聚集的地方走过去。
　　还有几步的距离，小孩儿突然挣开手，撒丫子朝着那个方向奔跑：“大哥哥！大哥哥！我把人骗过来了！”
　　梁陌从孩子堆里站起身，对一群孩子嘱咐道：“不能碰到了啊。”
　　所有小孩子乖乖点头：“嗯嗯！”
　　梁陌走过去，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手心朝上，张开，掌心是刚才点孔明灯的打火机，笑着：“送你一场烟花秀。”
　　苏里垂着眸，伸手拿过他手上的打火机。
　　他顺手将人牵着，往一堆小孩围成圈的位置走去。
　　下端隔着距离插在沙子里，上端一个紧邻着另一个，排成了四个字母，苏里被他牵着走过去，四个字母旁边用烟花棒排了三个小一点的字母。
　　另一只握着打火机的手紧了紧，苏里抿着唇，陌生的情绪从内心开始翻涌着，眼前的绚烂在短暂的开心之后紧接而来的是害怕。
　　有些东西如果一辈子没看到过，也就没看到罢，但如果看过绚烂，有朝一日，当一切恢复原样时，那样的落差感，容易要人命吧？
　　她想。
　　但终究没开口。
　　因为这一刻的绚烂，她舍不得。
　　“烟花分了一些给这群小不点，只剩下这么多，全给你了。”梁陌牵着她，两人走到摆放烟花的地方，漫天飘着孔明灯和烟花，喧闹的城市公园里，他侧头看她被烟花照耀的侧颜，轻声说着。
　　“明年...........”声音被不远处放炮竹的声音遮盖，层层叠叠的人声中，梁陌微微低下头，音量加大：“你刚刚说什么？！”
　　苏里笑着摇摇头：“我要去点烟花，你先放手。”
　　梁陌依言放了手，苏里往前走，刚刚没看清，现在才发现，星光棒与烟花棒最上端，被一根甩着玩的烟花连接着，只需要点燃这根烟花，其他的烟花也会接着燃起来。
　　刚才梁陌提的袋子里并没有这根烟花，苏里看了眼刚才围在这里，这会儿已经跑到一边玩烟花的小孩儿，其中有一个手里拿着一根烟花甩着，笑了笑。
　　她蹲下身，点燃那根连接着其他烟花的烟花，然后起身跑到梁陌面前，跑过来的几秒钟，所有烟花一并燃起，站在身旁的人不知何时靠近，声音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中依旧清晰：“新年快乐，白苏里。”
　　苏里侧头，视线里只有近在咫尺的人，在她微微垫脚就能亲到的地方。
　　于是，她微微垫脚。
　　吻，落在侧脸。
　　眸中盛满了烟花，盛世烟花中，有一人独立于此。
　　梁陌，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明年还能不能有烟花？和孔明灯。
　　旁边拿着烟花成群结队的小孩看完了在看完了那一场烟花之后在不远处找了个地方打算自己也做一个，结果一群小孩儿各有各的想法，争吵间，一个小孩看见这边，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小伙伴：“他们在干嘛？”
　　小伙伴比他要大一点，看上一眼之后一只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一只手蒙住他的眼睛：“我妈妈说小孩子不能看。”
　　被蒙住眼睛的小朋友乖乖的站在那里由着小伙伴蒙着他眼睛：“所以他们在干什么呀？”
　　小伙伴回答：“好像是在亲亲。”
　　小朋友：“哦。”
　　夜色已深，小孩子们被父母带走，热闹渐渐散去。
　　回家的路上，两人手牵着手，走得很慢。
　　公园离梁陌家很近，但生病的人对送女朋友回家的诉求很是强烈。
　　街边的路灯是昏黄的，街上人影两三，喧闹之后的寂静，更显寂静。
　　走着走着，苏里突然停下。
　　紧握的手下意识卸了力，并未松开。
　　她静静地看着几米之外的人。
　　梁陌也看见了，转头看了看她的神色，沉鸣片刻，低声开口：“我在对面超市买点东西，等我一会儿。”
　　说完，放开两人紧握的手，双手插在兜里，往马路对面走。
　　周煜早上的时候，混在一堆的新年祝福里面，发了一条类似群发的祝福给她，她回了一个新年快乐。
　　自从那天爬山之后，其实今天这个场景，出现在他脑海里数百遍。
　　明明连怎么反应都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可是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种他以为自己能够演习出来的坦然，被重重一击，愣在了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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