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

　　午饭时间，夜猫子们都醒了，手机里面祝福短信连环轰炸。
　　赵爸爸和赵妈妈吃完午饭之后，跟两个孩子道别，去过他们的除夕去了。
　　这是每年的除夕环节，一起吃个午饭，然后下午他们两人一起出门，去过自己的二人世界，然后晚上十点回来，一家人一起守夜，到了零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包，然后赵宇将苏里送回家。
　　午饭之后，赵宇回了房间打游戏，苏里坐在他房间里的地毯上，背靠着床，回复着一些新年祝福。
　　“急匆匆回来，结果今天又这么安静，怎么回事儿？”赵宇游戏死了，把手机放下，看了眼角落低头玩着手机的人，问道。
　　苏里一边回着消息，一边回他：“什么怎么回事儿？你去楼下跟那群阿姨坐一起，八卦多得你听不完。”
　　“别人的八卦跟我什么关系，我在问你呢！”赵宇不可能让她顾左右而言他。
　　苏里：“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这么多的心可以操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呢？最好找个能作点的，这样你就没精力操心其他事了。”
　　赵宇觉得自己被诅咒了：“白苏里，歹毒二字，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
　　正玩着手机的苏里抬头对他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意思一下就分分钟消失：“谢谢夸奖。”
　　赵宇哼了一声：“我没跟你打闹，关心一下你的情感世界是作为一个兄长应尽的义务。”
　　苏里把手机装兜里，起身。
　　“你干嘛？”
　　苏里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单身狗，淡淡的说：“出门谈恋爱。”说完，人绕过地上的障碍物本物，开门出去。
　　赵宇：“..............!!!”
　　苏里出了门，却没找到地方去，但与其在家里被赵宇这个八婆烦，她选择在外流浪。
　　农历二十八回来，苏里当时并没有联系梁陌，梁陌也没有再发过任何消息。
　　两人的聊天记录结束在在青海时他问她去哪了，苏里回了句青海。
　　便没了下文。
　　一圈的新年祝福里，将梁陌的聊天页面刷到了很下面，苏里划着手机，然后按灭装进口袋里。
　　百货商场里，一个服装店楼道旁，那里摆着一排按摩椅，商场里人很多，陪女朋友老婆来逛商场的男人也很多，每一楼仅有的几个按摩椅，被一些疲于逛街的男人霸占。
　　梁陌从地下一楼超市买完东西上楼，路过时，扫了一眼，视线定在一圈只是要个座位而她唯一一个认真闭着眼按摩的人，看了半天，舌尖顶着上颚，嗤的一声笑了。
　　出来之后没地儿去，想了想，苏里一个人溜达到这边的一个商场里，找了个按摩椅，拿出手机扫了个半个小时的，坐那儿闭着眼享受着按摩，商场光亮很足，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够感觉到。
　　所以当面前站着一个人挡住所有光的时候，苏里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大概半分钟时间里，苏里不知道脑子里到底跑过了些什么，最后下达的决定，是继续闭着眼。
　　再次闭上眼之后，全身细胞都在感受着周遭气氛。
　　面前的人还在，过了一会儿，他走了。
　　苏里睁开眼睛，微微起身，眼睑微垂，人已经走了。
　　“在这儿呢。”声音从旁边传来。
　　苏里：“.............”
　　她没有转头，默默地又躺了回去。
　　结果旁边的人就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尴尬似的：“还有多久时间？”
　　苏里扫了眼放在身上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没开口。
　　然而按摩椅却不会为这份尴尬留任何情面，平躺的按摩椅在结束时，缓缓升起，甜美官方的童声再次响起：“主人，按摩已经结束，如果不再需要服务，请起身让我为别人服务哦。”
　　苏里身子一僵，还未有举动。
　　旁边的人也没说话，但按摩椅平行着，余光又那么清楚的感受着他的戏谑。
　　深吸了口气，苏里拿起身上的手机起身。
　　梁陌笑了笑，提着购物袋跟在她后面。
　　除夕这天，满大街的人，正是不想去人挤人才跑商场来按摩的人一出来就没了目的地。
　　出于什么原因不清楚，但此刻她并不是很想跟身后的人说话，随意选了个方向，朝着那个方向走，然而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让她有些烦躁，停下步子：“别跟着我！”
　　刚才在商场没有仔细看，出了商场，苏里发现身后人脸色并不是很好，嘴唇有些苍白，应该是感冒了。
　　不过大冬天的，苏里看了他的穿着，上面一件黑色卫衣，不用多看也知道是没加绒的黑色卫衣，下面牛仔裤，全身上下无一不在表达着单薄二字，他不感冒谁感冒。
　　“我没吃饭。”男人轻声说着。
　　只是简单的叙述，但苏里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暗骂了一声，脸色还冷着：“没吃饭你吃饭去啊，找我有用？”
　　话还很硬，也只剩下话还硬着了。
　　眼神扫过他手里的购物袋，里面就几瓶啤酒和速冻饺子。
　　四十分钟后，不仅没走开，反而跟着人回了家此刻脑子糊涂身处厨房的人看着锅里的十几个速冻饺子。
　　拿着锅铲翻了翻锅里的速冻饺子，苏里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十分的强，对这样的局面竟没有半分不适。
　　许是麻木了吧。
　　这般想着，拿过一旁刚刚被梁陌找出来的盘子，将好了的饺子盛出来，拿了一个小碗打算调点料汁，拿着醋的手顿了顿，转头朝着厨房门口：“梁.........!”
　　话还没出口，反倒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心头一跳，但面上是不能被表现出来的，她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人，声音很淡：“有什么不吃的吗？”
　　梁陌靠着厨房门口，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眸中神色不明，静静地看着她，沉默弥漫良久，他开口：“不吃辣椒。”
　　声音带着些微低哑。
　　对峙良久，眼睛都已经有些酸，苏里移开视线，转过身低头给他调汁。
　　身后的视线强烈得让人如芒在背，调到一半，苏里转身，面无表情手指着外面餐桌道：“过去坐着。”
　　苏里把饺子和料汁放他面前，绕到对面坐下，低头玩手机。
　　“没有筷子。”
　　“！！！”你家还是我家！？
　　苏里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提要求提的理直气壮的人，然而对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平常还带着几分凌厉的脸被苍白占据后，倒是给他平添了几分柔弱？？
　　呵。
　　苏里看着他，柔弱二字，怕是搭不上边的。
　　然而还是起身去给他拿了一双筷子过来。
　　刚坐下，还没把兜里的手机摸出来，对面的人又开始作妖。
　　苏里看过去，只见人拿起刚才她拿来的筷子，夹起盘子里一个速冻饺子，沾了一下料汁。
　　离嘴唇还有一厘米的样子，又看见他移开，把饺子放进盘子里。
　　抬头，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是装柔弱装出经验来了，他耷拉着眉眼，轻声开口：“吃不下。”
　　“没事找事儿是吧？”
　　吃不下？
　　话里话外让她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吃不下？
　　被她的眼神看着的人默默垂下眼帘，再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饺子，咬了一口之后，皱着眉头咽了下去，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胃里恶心的感觉翻涌着。
　　苏里见他吃个饺子跟被押上刑场似的，皱着眉头看着那盘饺子，拿起手机起身：“饭给你做好了，我走了。”
　　说完就绕过餐桌和人往门口走。
　　身后传来椅子与大理石之间的摩擦声，苏里没管，手搭在门把上刚拧开门，只听见咚的一声。
　　她转头，瞳孔微缩，放在门把上的手刷的放下，脚步加快了往回走。
　　梁陌起身的时候一阵眩晕，倒下的时候脑子里还有意识，手脚却不听使唤。
　　感受到一双柔软掌心带着薄薄的一层茧撑在脖颈上，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手顺势卸了力气。
　　触手之处皆是滚烫，垂眸看着脸色苍白的人，蹲下来的身子被他大部分力气给压着起不来，干脆坐在地上，苏里一只手放在他脖颈后，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高的烫手，她皱着眉头，低头看着还没完全失去意识的人，手上力度不减，拍着那张总想打两下的脸。
　　“白苏里，趁人之危是吧？”被拍打着却又没力气反抗的人咬牙切齿，视线死死地盯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
　　苏里停下手：“醒了就起来，地上很凉。”
　　“我没力气。”大半个身子都躺在她身上的人丝毫力气没使，起不来是真，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还是一团被煮熟了的浆糊，脑袋下意识贴近冰凉的地方。
　　苏里看着掌心的那张脸，突然想起了年少时养过的一只狗，最喜欢做的动作也是将脸放在她的掌心，然后贴着揉。
　　和狗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如今掌心的这张脸，想碰却又胆怯。
　　移开手，苏里扶着他的手：“使点劲儿，起不来你就在地上呆着吧。”
　　将人扶到沙发上躺着之后，梁陌也清醒了一些，手背贴着额头，看着那道身影转来转去。
　　苏里去浴室拿了张毛巾，用热水打湿，将他的手拿开，将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
　　发烧的人大概脑子是没法儿转弯的，视线带着和身上相同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的衣服烫出几个洞。
　　苏里挺努力地想忽略那道视线，终究输在了道行不够高，伸手去挡，温度明明足够将人烧糊涂的人却像是早有预感，落在她身旁的手在那只手动了的瞬间，伸手握住，滚烫的温度将冰凉包裹，顺着指尖，浸进了不知道是谁的心，分不清是凉意，还是什么。
　　静谧良久，手动了动，却被抓得更紧。
　　“梁陌。”偌大的房间里，声音轻的像是呢喃。
　　“嗯。”躺着的人回应着。
　　“不是生病了就可以耍流氓的。”声音是区别于心的平静。
　　“没耍流氓。”
　　手动了动：“那就放手。”
　　“脑子不清醒。”
　　“................”苏里手挣了挣，被更大的力气攥得很紧，男人大概还是很不舒服，眉头微微皱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眼前人，声音是哑的，喉结随之滚动，一字一句敲在谁的心上。：“脑子不清楚了，行为是心之所向。”
　　视线与视线交叉着，谁也没继续开口，一个在等，一个在挣扎。
　　感情更像是迎难而上，再重一点，像飞蛾扑火，在她的理解里，更像是：眼前这个坑，我看到了，但是你看着，我跳了。
　　坑下无你，但对面有你，也许也值得，走上一遭。
　　明知眼前这人，真心不过几分，说的话也许自己都信不过几分，却还是，要试一下。
　　只是想要试一下，想要什么不清楚，只是想去这条路上看看。
　　但即使如此，即使决定早已做下，可不能是对着一个脑子不清醒的人。
　　苏里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伸手将他脑袋上的毛巾拿起来，摸了一下。
　　温度还是挺高。
　　“去医院吧，不然得烧成傻子。”说完起身。
　　手却被人攥住了，苏里侧头：“把话说完再去。”
　　所以发烧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耍起无赖来，痕迹再明显，都可以让发烧背锅。
　　“我不跟脑子不清醒的人谈事情。”苏里这样说着，话里是她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的妥协。
　　生病的人满意了，放开手，嘴角勾着弧度：“打120吧，我走不动。”
　　苏里睨了眼他，那副大爷的样子，实在怎么看都不像是病得走不动的样子。
　　想是这么想，苏里还是依照他的话打了120。
　　接到赵宇的电话的时候苏里刚在医院门口买好了粥，走在回去的路上。
　　“白苏里！今晚吃什么？”赵爸爸和赵妈妈出门了，晚餐也不会回来吃。
　　苏里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五点半了已经，扫了眼手里的粥，抿了抿唇：“你..........”
　　“不会不回来了吧？！我跟你讲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吃饭......!!”
　　打断了苏里的话的人再次被打断，卡在刚刚好的地方：“那你今晚就一个人吃饭吧。”
　　“............”
　　？？？
　　所以，我刚刚是在要求一个人待在家里吃饭吗？？
　　在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下，赵宇有些疑惑，自己刚才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提要求。
　　结果刚打算继续开口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
　　第一次挂赵宇电话产生了心虚的感觉，苏里啧了一声，把手机静音，装进兜里。
　　两瓶盐水输了一半的人听见声音把手机放下，没扎针的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苏里把粥放在旁边的桌上，弯腰给他调整了一下靠枕。
　　空荡荡的病房里一声轻笑。
　　苏里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微微侧头，对上：“笑什么？”
　　她弯着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身子往前一倾，就能碰上的距离。
　　离得近了，能将她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梁陌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触及到那道视线，瞬间被垂下来的眼睑遮盖：“你会一直如此吗？”
　　一句话砸下来，苏里顿了顿，直起身子。
　　垂着眸子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知道。”
　　不知道是真的。
　　她不确定自己会一直对一个人好，也不确定别人能一直对她如何。
　　这个世界上，只有变化，是不会变化的。
　　当时的不知道，是因为从未遇到过类似情况，所以她说不知道。
　　其实后来想想，如果当初她的回答不是如此，一切，就没有开始了。
　　可当下的她不知道，她用自己深思熟虑的答案回答了他，让他最后一丝犹豫有处可依。
　　梁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笑笑不说话。
　　苏里也不愿多谈，走过去把粥打开，升起小桌子，放在上面：“自己能吃吗？”
　　梁陌：“不能的话有特殊服务吗？”
　　苏里淡淡睨了眼他：“不能的话我就端走了。”
　　梁陌：“..............”
　　所以那个问题，意义何在？
　　果然是不会一直如此。
　　温柔只是假象。
　　梁陌喝着粥，苏里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打开手机，全是来自同一个人的轰炸。
　　“白苏里你这个见色忘义的狗东西！”
　　“你大爷，我丢弃狐朋狗友在家陪你过年，结果你就这么为了一个男人把我抛弃？”
　　“还不接电话？”
　　“还不回微信？”
　　“爸爸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苏里面无表情把文字扫了一遍，语音一条都没点开，不用看都知道没几句好话。
　　“你要的车，我出资一半。”面无表情打下信息，发过去。
　　“真的？”
　　“说话算话？”
　　“我跟你说我已经截图了啊，敢骗我你就完了！”
　　苏里：“.............”
　　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一切只如初见，这只只会嘎吱嘎吱叫的麻雀，只保持最开始见到时那副高傲如孔雀的样子，倒是也挺好。
　　不过人生不会只如初见，人已经交了，退货无门，只能认了。
　　收到十万转账的赵宇懵逼了片刻，然后手速很快地把钱领了，然后再开始假惺惺地说话了：“那个........你这样做，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啊。”
　　“不要就还我。”
　　微信信息一如既往地高傲，不过今天，拿人手软的赵先生很懂事，开开心心收了买车的投资款，然后给苏里转回去5万：“我爸妈还答应了投资，一人出5万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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