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红楼]

　　“姑娘，这京都的公子哥儿，当真是孟浪轻浮。”

　　清杏边走，还愤愤不平，“应当告诉老爷教训他一顿才是。”话里话外都还是透着一股不甘心。

　　“好啦，好啦。父亲回京叙职，只怕是早出晚归，忙的不行，何必再用这等小事，去扰了他的心神，让他另添烦忧。”

　　黛玉心中却另有思虑。

　　那时瞧着这位公子哥儿，在国公府内横通无阻的模样，想必是与国公府，渊源颇深。
　　而我主仆二人初来乍到，客居府内。若是在今日大喜之日，生起事端，平生波折，惹人不喜不说，倘若是那位客人身份尊贵，最后恐是落不着好。

　　“可是姑娘受了委屈。”青杏一脸皱褶，委屈巴巴的模样，很是替姑娘一番叫屈。

　　看这小丫鬟这般在意，黛玉只得循循劝诱。“不过小事罢了，只要父亲身体安康，此次回京一切顺顺利利。听珠表兄说，父亲调令已下，想必要不了多少时候，我们便要离去。只盼姑苏老宅我院里的那几盆花，好好生长，顺利开花。这几日内不再生波折，我便心满意足了。”

　　“姑娘说的也是，只要不再碰上那般人便好了。不过姑娘，您就也这点爱好了。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喜爱游园弹琴，游船歌舞。再不然就是登山拜庙求姻缘。也就姑娘您，除了看不完的诗书，便是花花草草，当真是无趣很。”

　　说着还撇了撇嘴，当真是觉得很是无聊。

　　“你这张嘴呀，真真是不饶人。仍在姑苏老宅时，你偷偷出府，去外面买那些小东西，零嘴儿，我便是知道了，想着你耐不住性子，我又何时管教过你？也就是日前来到了这京中，不是在自家的府上，才不曾让你出去乱逛透透气。哪里就成了无趣了。”黛玉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小姐你都知道啊，那我还偷偷摸摸的。你也不告诉我。”青杏撅起了嘴儿。

　　“我当你知晓，你拿回来给我显摆的那些风车，彩纸…那许些小玩意，还有给我放在桌上的蜜饯果子，哪里看不出来了，我还想着是心照不宣，我不说，你不提。谁知道你这丫头看着机灵，内里竟是这样迷糊。”

　　青杏这一路絮絮叨叨的。

　　黛玉心知，这是这活泼的小丫鬟，怕她受了冲撞后，心中因那等轻浮放肆之言，心中郁郁，不得开怀。

　　所以便用了自己的办法，说着话语与她分着心事，岔开刚刚的事情。

　　只是，两人都不曾想到，那句话还是在心头划起了微微涟漪。而且，到底不曾躲过。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这话好生熟悉。

　　与青杏不停说着闲话的黛玉心头似有所觉，却又恍了过去，不曾留意。

　　思考着父亲调令已下，黛玉想，父亲恐不日便要将她接出府，一同前往赴任。

　　此事忍一忍也就罢了，大概之后，便不会再遇见了，又何须在意。

　　世事却不会尽如人意。

　　彼时，老夫人院里堂屋坐着黛玉之父，即将赴任的林如海林大人。

　　只见他眉间竖起纹路，满面为难，屋里的氛围逐渐有些沉寂。

　　老夫人端坐上座，纹丝不动。

　　此时老夫人伸手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复又放下，瓷杯与底座相撞，啪嗒一声，打破了这一室越发严肃的氛围。

　　呲笑出声，“怎地，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给我演上这么一出哑剧，来哄我老婆子开心的吗。”

　　“小婿失礼…”，林如海起身一揖到底。

　　老夫人受此大礼，忙起身搀扶，连声道这是为何。

　　“小婿惭愧，想到将给岳母添麻烦，深感羞愧，难以出口。”林如海满面苦涩之意。

　　这…，可是朝中生了什么大事？却不曾听闻风声。莫不是如海述职之事平生波折，遭牵连？

　　“如海，莫要惊慌，出了什么大事，你舅兄可是靠不住？若是有了差子，我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亦要进宫面见娘娘，为你求个平安！”老夫人不愧是祖上弓马出身的世家女子，即便嫁人数年不曾踏马扬弓，遇到此等大事依然沉稳，气势非凡。

　　事却不是这个事，原是阴错阳差，不曾说的明白。

　　“不曾，不曾—”林如海慌忙摆手，“是家事，是家事。”

　　老夫人一口气沉下去，一口心火却又生了上来。

　　“即是无大事，那你有什不好说的，好好的来坐着不说话唉声叹气，这是捡了大喜之时来给我老婆子添堵不成！”老夫人满脸怒容。手边拿着拐杖一下一下地捶着地，像是一言不合就一棍子抡上去似的。

　　林如海见此，也不敢再吞吐，将为难之处一一倒出。

　　“岳母大人容禀，”林如海揖了揖手，继续道：“此番回京叙职，本想着功绩足矣留任京城，谁知恰逢江南官场贪腐成风，盐政生乱，漕运又受阻，盐户分分闹事，朝中恐日久升起民乱，又恐附近州府官员吭呛一气，遂打算从京中派遣官员前往，恰逢我归京，蒙圣上恩中，选了我为盐政转运使，去江南打理盐政，安抚民众，平复乱象。”

　　“圣上恩中，那是好事，虽说江南那一摊事较为难办，可当难不倒你才是，你如何这般为难。”老夫人越发好奇，想当初，老国公尚在之时，便是看中这位新科探花胸怀沟壑，运筹达变，才将小女下嫁。不知何事，竟能让如此本事之人这般为难。

　　林如海长叹一口气，“岳母您有所不知，三年前敏妹离去，留下我与小女孤儿寡夫，临终最是放心不下玉儿。如今三年母孝已过，玉儿正值豆蔻华年。我带小女上京，本就是想着留京任职之后，与府中多多往来，好让黛玉受您教养。再看看京中众多好儿郎，为黛玉及笄早做打算。”

　　可不曾想到，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竟逢江南生变，圣上又看中他这位国公府的女婿是个能臣，一道旨意，便要他急急忙忙赶赴江南。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

　　“唉～”，老夫人亦感怀事情多变，女婿多艰。

　　“事已至此，也罢了。”林如海抚了抚短须，感到，“此时，唯有小女黛玉让我挂心难安呐。”

　　也是，江南事急，圣上给的旨意也急，让即刻赴任，途中怕是要匆匆赶路不得停顿，江南，怕是等不得啊。

　　林如海回座抿了口茶，清清嗓音，继续讲到。

　　“黛玉自小体弱，我不只是不能带她赶路，且不说一路风尘仆仆，她若有个万一，让我如何是好。便是我到任，也不能接她过去，我膝下唯有这一女，她上无母亲教养，下无兄弟扶持，她如今这年岁，如若我再将她带去江南，不知几年可回，岂不是要生生的耽误了她。”

　　老夫人听到此处，想起当年。我的敏儿啊，那年凤冠霞帔将她送嫁，后林如海归籍调任姑苏，光阴倒转，再见便是一座坟茔了。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一声长叹，老夫人便问起林如海现下作何打算。

　　林如海起身，掀起衣摆，跪在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见此，便明白了林如海为女所虑，明白了他所做的打算。

　　“小婿思来想去，唯有恳请母亲将小女养于身前，事事操心，将来为她寻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琴瑟和鸣，小女一世安康。”

　　老夫人听到此言，果不其然。

　　唤起林如海，道：“无妨，你便是不说，你回京之时我也是本想让黛玉勤来我老婆子这里走走，以解我老婆子思念之心。如今既然这般，那我便开口将人留下，让黛玉替你尽孝，侍奉身前。”

　　林如海知老夫人怕他离去后，外人道黛玉寄人篱下，这才打算以代父尽孝为名，留在身侧教养，也是替黛玉挣一个孝女的好名声。

　　林如海感激涕零，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落下。

　　“小婿不孝，累的岳母这般操劳。黛玉，便托福给了。”

　　“你放心，黛玉在府中，与我亲孙并无二致，一般教养。”老夫人承诺。

　　“你放心罢！”老夫人再重复了一遍，像是要给林如海吃一个定心丸。

　　林如海再深深一拜起身，言此事已毕，需赶赴行程。

　　府外已有随行侍卫带着吏部公文快马已待。竟是赶不及宴客过后，这般匆忙。

　　老夫人望着林如海出门远去，身后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长长的，似是格外留恋不舍。

　　再说这边，黛玉主仆二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老夫人的院外头。

　　今日阳光倒是晴好，万里无云。

　　只见院内丫鬟婆子，匆匆忙忙。

　　老夫人身边的乔姑姑站在廊下指挥着院内下人。

　　“小心些，把这些碟子盘子打翻了，大厨房急着用，赶快送过去。”

　　“彩衣，彩碟，去库房把彩绸拿出来。”

　　“还是不用拿到这里了，你们直接送去前院交与大夫人吧。”

　　说着，便有小厮匆匆从身后跑来，急匆匆的唤道。

　　“姑姑，姑姑，大夫人要的彩绸呢…。”

　　“这便送过去了。”

　　……一幅热火朝天的模样。

　　“哎呦，姑娘您怎地站在门口，这要被撞到可如何是好。”乔姑姑看到了在门口怔怔望着院内这一排热闹的主仆两人，说着便匆匆来扶。

　　途中还仍有训斥“都给我小心些，莫要碰撞到各位主子。”

　　乔姑姑扶着黛玉直道疏忽。

　　“姑姑莫忧，我这儿还有青杏呢。”黛玉双手扶着乔姑姑胳膊。

　　“是的，姑姑放心，有我呢，我自会保护好姑娘的。”青杏说着拍了拍胸膛，格外有气势。

　　乔姑姑与黛玉失笑，姑姑扶着黛玉往里走去。“老夫人在堂屋等着姑娘您呢。”

　　走到院内，已可见堂屋门匾。

　　又有小丫鬟匆匆自外院而来，满面焦急，“姑姑，姑姑…，前院人手不够，大夫人让您想想办法…”。

　　“宾客将至，您不必顾虑我，我来外祖母这里，当是回自己家一般，姑姑不必与我见外。”见此景，“姑姑便去忙吧，我自识路。”黛玉见乔姑姑分身乏术，如是劝到。

　　乔姑姑推拒不得，“姑娘此话在理，那奴便失礼了。”匆匆一福身，往那边走去。

　　一边还指指点点，“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跟着去前院帮忙。”复归廊下，又忙碌起来。

　　黛玉携青杏向堂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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