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汪汪出逃记

　　这还差不多。
　　贝塔满意地张嘴，一口咬住香肠，列维趁此机会揉过它的尾巴。

　　轻飘飘的感觉，一个激灵，贝塔一口咽下了咬断了的半根香肠，

　　“慢慢吃。”列维看着弯起嘴角。

　　等到又换了一盆水，贝塔已吃掉了三根香肠。它仰着头，任男人搓揉着她的脸。

　　到第四盆水，水色见清。

　　“真是。”列维笑着说：“你都跑去商会做了什么？”

　　贝塔一下愣了：“……”
　　她什么都没能做成。

　　在零号上，芭拉拉在她面前死去，多美、刘丹、白思和克里丝因为她的晚到失去生命。
　　在商会，不说没杀死两面人，也没能救到迭戈·大耶，炸弹更是没拆完……

　　一次再失败不过的任务，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小狗垂下脑袋，连带着飞起的耳朵也耷拉了下去，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

　　“怎么了？”列维的拇指划过贝塔的眼下，揉了揉她的额头。

　　他将小狗抱出木桶，用水壶里调好的水浇在她身上，最后一遍冲淋。
　　没有沐浴露，只能暂且将就。

　　水淋了满身，小狗没和刚才一样甩水，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水泊里，水珠滴滴答答地从小狗的软毛上往下掉。

　　没甩水倒是合了列维的心意，他已脱掉了湿透了的上衣。

　　拿起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大毛毯，列维动作轻柔地顺毛擦过小狗的身体。

　　总算洗干净了，男人像是心情很好，哼起了歌儿。

　　悠扬的旋律，自他低沉的声音里而出。
　　列维单手抱起小狗，将它裹进毛毯里。

　　突如其来的黑暗，黑暗中的哼吟断断续续，轻若飘于空中的丝绒，像是被轻轻拍打着后背，若梦中之声，让她感到好熟悉。

　　所有情绪一齐涌了上来。

　　毯子里的小狗没有任何动静，像忘记了膝跳运动。

　　列维有一瞬以为闷着它了，连忙将毯子往后拉，要找贝塔的脸。

　　毛被打湿，贴在身上，瘦巴巴的小狗露出脸来，一双眼睛里满是水雾。

　　贝塔哭了。

　　列维看见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的，从小狗的眼睛里滚了出来。

　　“……为什么哭？”列维一时措手不及。

　　他就问了一句“你都跑去商会做了什么”，还是说是饿哭了？

　　“……”贝塔哽了一下，发出低到无法被听见的呜咽。

　　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终于可以从命令中摆脱。可哪怕离开地球，她好像还是被困在那里，她感到自己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
　　叶娜金将军将她带离蔷薇园，不是让她看着其他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可是，迭戈·大耶的话，也留在了她心里。
　　或许，一直以来她在做的都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她也和那些不知如何离开的治安队员一样，被驯化了？

　　在温水的浸泡下，思绪也在涣散，贝塔感到有些混乱。

　　“想以前的主人？”列维轻抚过小狗：“我会比以前的人对你更好。别哭了，好吗？贝塔，我不会抛下你，永远。”

　　昏黄灯光下，他的眼眸比在白日还要明亮。
　　贝塔还在呜咽，男人的脸忽然在她眼中放大，一个吻落到了她的额上。

　　小狗被亲得眯起眼睛，皱起鼻子，在列维退开后，她又一下瞪大了眼睛。小狗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意外。

　　“喜欢？”列维笑道，又将贝塔抱起来。这下亲在小狗的脸上，还用鼻尖蹭了蹭她，说道：“我也喜欢你。”

　　眼泪止住了，悲伤的情绪被其他取代。

　　她不知如何应对这前所未有的亲昵，只好下意识地伸出爪子——

　　不远处，队员刚带着娟儿和安珺敏上到这层，她们说有必须要见列维的理由。

　　这时，忽然从列维的院子里发出一声干巴巴的狗叫。

　　“汪！”

　　安珺敏不顾队员阻拦，快步走去，过了这头走廊，就见到了院子。

　　“它很危险——”安珺敏叫道，声音戛然而止。

　　院子里地灯昏暗，列维踩着平靴，下半身穿着出勤用的裤，贝塔被他举在空中。

　　小狗四爪隔空，完全被钳制住，不悦地看着列维。黑发的男人的温柔神情却是前所未见。

　　列维侧眸看来，安珺敏看到，他脸上的淡笑即刻消失了，就像是面对着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队员最先上前：“抱歉，列维队长！她们说有事要找你！”
　　队长的私人时间，没通报直接进来不成规矩。

　　列维点了下头：“旁边等着。”

　　治安队员双脚并在一起，走到一旁。

　　他见列维扯过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朝两人走去。

　　“什么事。”声线平淡。

　　“那个，”安珺敏抢先道，“之前你帮了我们，在零号，还有旅馆……谢谢你！”

　　“不用。”列维面不改色：“那么做不是因为你们。”
　　他从不为获得感谢做什么。

　　空气有一瞬尴尬，远处的队员也听到了。要是简在这里，肯定会说“真是不解风情”，但他可没这个胆量开口。

　　“听说室友碰到贝塔，所以我们想过来看看。”娟儿接着道。

　　安珺敏怔了一瞬，明明路上她和娟儿说过，，要找到列维说贝塔的事。
　　这样不就只有她做坏人？

　　心中不快，安珺敏看着贝塔。
　　湿乎乎的小狗，被列维抱在手里，但说不定下一瞬，它就会暴走咬人。

　　“还有……它很危险。”安珺敏盯着贝塔。

　　“啊。”列维低头看了眼贝塔，手指轻柔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我知道。”

　　娟儿与安珺敏都愣住了，贝塔的耳朵竖了起来。
　　安珺敏：“……你知道？”

　　“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列维问道：“它会留在我这里。”

　　“不行！不能留着它！”安珺敏猛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应该杀了它。”

　　娟儿倒抽了口冷气，列维略挑起眉头。

　　贝塔贴在列维怀中，听到这句话后毫无反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叶娜金将军说过，上战场的人要随时做好死的准备，所以她无时无刻都准备着面对死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反抗。
　　她们很弱，现在的自己也足以对付，无需戒备。

　　安珺敏有些厌恶地缩了一下身体，看着列维：“它在渡流大酒店附近咬人了，咬断了人的手指，而且它还——”

　　简已告诉了他这件事。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咬人？”列维打断了安珺敏的话：“过往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出手相助，只有贝塔在。”
　　他看了眼一旁的队员：“送她们回去。”

　　队员往前走了一步。

　　“你真的知道吗？”安珺敏继续说道，甩掉了娟儿要拽住她的手：“它会说话，它——”

　　“她已经是我的了。”列维淡淡道：“你说的危险我会注意，谢谢，造成事故由我负责。另外，夜晚出门很危险。没有紧急情况在白天找我。”

　　冷酷得无法言说。

　　和安珺敏在飞艇上认识的列维，和将她从能主手里救出来的列维，和将她带到这里安排了她住处的列维，和她心中的列维，判若两人。

　　她像是多余的，一直都是。而这都是仿生存在的错，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为什么不相信我？”当年她这样问母亲。
　　她看到了，父亲和家里的仿生人在一起的样子。
　　母亲却让她不要再提。

　　如今她问列维：“你不相信我吗？”

　　“我没有不相信你的理由，但我有自己的判断。”列维回道：“住得不习惯的话，和负责照顾你们起居的人说。不清楚还要在这里呆上多久，务必注意安全。”

　　他送客的姿态再明显不过，再不走就是偏执。娟儿拉着安珺敏，跟着治安队员离开。

　　“呼。”列维轻声吐了口气，像是应对这些于他而言有些困扰。他抱着贝塔，低头看她：“你很危险？”

　　看这湿漉漉的单薄姿态，任何人都不会将“危险”和贝塔联系在一起。

　　但她确实很危险，贝塔自己知道。
　　将军说，她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列维笑道：“说句谢谢怎么样？我可是把你从臭袜子里救出来了。”

　　贝塔仰头看着列维。

　　明明刚才还对安珺敏说不用道谢……不知怎的，她好像无法移开视线。

　　虽然外形是小狗，但自己毕竟是兵器，存在的目的是去往战场，她全部的所作都是为了带来荣耀。

　　无论是叶娜金，还是实验室的人，接触她时都戴着手套。真正用双手拥抱过贝塔这个身体的只有自己，名为贝阿特丽茜塔的自己。

　　小时候她也曾养过狗，但总觉得她对狗，和列维对贝塔感觉不大一样。
　　就像是……把她当成一个人。

　　从来不曾有人对她，以这般态度和她说话。贝塔不知道，她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贝塔挣扎了一下，这回小狗顺利从列维手里跳了出来。

　　列维扭头看去，见贝塔迈着步子跑到一旁，叼了什么跑到了他面前。

　　瓷碗放到了列维的脚边，贝塔仰着头，开口道：“我很饿了。”

　　列维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笑道：“是么，那想吃什么？甜食怎么样。”

　　没有丝毫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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