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里，我们这十二年

　　很快就到了出成绩的时候，程晚不出所料的，理科全部考成了渣，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文科和英语还好，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努力还算有所收获，虽然还差几十分到二中的录取线，但老爷子托起人来应该也没有这么丢脸。
　　程晚家里人就对她的成绩压根就不报什么期待了，全家人自从看过了她初二时的数学试卷后大家都很淡定了，考试成绩下来家里人反而惊喜起来 ，这次中考算是她考试成绩比较好的一次了，以往她的成绩怕是连二中的门栏都摸不到。
　　程晚对家里人的反应哭笑不得。
　　“晚晚，这次你考得还行，这样你爷爷我去找我那老朋友也没这么难说话，可见这段时间你的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咱们高中那可得好好学了，你看看你这理科，简直不能看，你这三科加起来都不及格，爷爷都很疑惑你怎么考的？以后上了高中你就去学文科，咱们家的人学文科的也多你去文科也合适，以后好好考个大学，不要求你混得多好，至少你要能养活自己，有份自己的工作，听到没有啊？你这丫头心思就是不放在学习上。”
　　爷爷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知道了爷爷... 高中一定好好学...”程晚吐吐舌头，心里羞赫。
　　“我看你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我还不知道你？你这丫头。”
　　爷爷慈爱地看着她，训斥的话语里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听出了浓浓的宠爱。
　　程晚蹭到爷爷身边拿起爷爷的蒲扇为他扇起风来，“哎呀...爷爷，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这数理化三科我是真没办法，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呀，弯弯绕绕的，我怎么搞得清？咱俩家的人都是直肠子，就适合学文科！爷爷您当年在学校不也是教文科的吗？我这是继承家里传统...”
　　程晚赖皮地爷爷在耳边絮絮叨叨撒着娇。
　　爷爷被她哄得哈哈大笑。
　　“你这孩子就知道哄我这老头子，偏偏我又吃你这一套，你还说继承家里传统，你看看你那字，逢年过节邻居们可都是来讨一副爷爷的字当成对联贴在门上的，你看看你那狗爬字，现在连毛笔字也不练了，一天到晚咋咋唬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字还被老师笑话了！”
　　爷爷又开始念叨起她的字来了，一说到这里程晚就头疼，爷爷因为这个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除了自己，家里人都是写了一手的好字，更何况自己还是爷爷亲手教的，她愣是连爷爷的皮毛都没学到。
　　“爷爷...那是纯粹误会，那次太着急了写太快了...可是我毛笔字写起来好看您知道的！我可是您亲手教的！您得对自己有信心呀爷爷！”
　　程晚两句话又给绕了回来，狗腿地夸起爷爷来，大有爷爷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是对自己的笔墨没有信心的意思。
　　“你这丫头... 真是一天天油嘴滑舌！还把我给绕进去了，下午我就让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看看你把我的书法丢到哪里去了。”
　　程晚顿时皱起眉头，“爷爷不要啊... ”她故作讨饶状，逗得爷爷哈哈大笑。
　　客厅里充满着爷孙两的欢声笑语，屋檐上的喜鹊悄悄伸头出来看着客厅里满脸宠爱的老爷爷，一脸鬼机灵狡黠笑闹着的小姑娘，它仿佛也被这笑声感染，欢快的在窝里鸣叫着扑扑翅膀，飞向灿烂的天空，只听得这笑声连绵不绝于耳。
　　......
　　和程晚家中的言笑晏晏相反。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人十分压抑 ，房间里的低气压更是把气氛拉到了诡异静默的程度。
　　李嘉憔悴的坐在病床旁看着睡着的弟弟，她这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好，遮不住的黑眼圈显示着她的疲惫。
　　昨天她高高兴兴的准备了一个上午，拿出了她最好看平常压根舍不得穿的裙子，甚至还学着画了点妆，本想借着去关里家里的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在关里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魅力。
　　没想到中午就接到了弟弟的电话，这个平时咋咋唬唬总是欺负自己的弟弟在电话里吓得竟然都快哭出来了，问他详情他也不知是谁要揍他。
　　平时他在学校最爱的就是欺负女孩子，总是扯她们的衣服，剪掉她们的头发，每次都会被告状但是屡教不改，父母也溺爱他，从来都是轻轻掀过。李嘉觉得这也并没有什么，同学之间来开玩笑多正常，因此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是家里的宝贝，自己算个屁。
　　谁知道这次竟然就出事了，男孩子弟弟是肯定不敢下手的，他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自己的弟弟什么性格她最清楚。那时候她还觉得或许是哪个女孩子的哥哥之类的找上了门，心里悄悄窃喜着。
　　等她赶到了那个地方时，却没有见到弟弟的身影。后来电话又打过来，里面接打电话的人换成了揍弟弟的那些人，那些人又把弟弟拖去了游乐场，她顾不得其他的急忙跑着去了三公里以外的游乐场。
　　可是等她到了游乐场之后仍然没有见到弟弟的身影，电话里那些人又对她说他们在弟弟学校外面。
　　她一肚子的火，自己从中午就开始为了弟弟这事情跑了整整一个中午，头发上全是汗渍，画的妆也全花了，一块一块的，斑驳在自己年轻嫩滑的肌肤上。
　　真倒霉，自己蠢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竟然连累自己连最想去的聚会也不能去！真是个蠢货！也不知道这么多年那些被他吃了的好东西是不是都是补在屁股上了！愚蠢！她心里恶狠狠的咒骂着她的弟弟。
　　她顶着烈日走着，抬手看了眼时间，来不及再怨怼，或许还有时间赶去聚会也不一定。她赶忙跑着去弟弟的学校。
　　自己和弟弟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悄悄的憎恨了他很久，虽然很多事情做得连她这个姐姐也看不下去。
　　他欺软怕硬，最爱欺负女孩子，甚至小小年纪就色眯眯的，还被她看到过他悄偷看那些书籍，从小到大他就经常欺负自己甚至诬陷自己，如果真的不理会他他一定会给爸爸说，自己又要被教训了。
　　她的父母都在广东，两个人做些小生意，平时家里就她和弟弟还有天天打麻将遛弯的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已经上了年纪，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告诉他们肯定也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反而会给自己招惹祸事。
　　奶奶是最重男轻女的那个，虽然她并不懂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从小就是这样。甚至她越反抗奶奶越是责骂得厉害。
　　她小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不够乖巧，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认清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个家本就是畸形的家，这些人本就是畸形的三观。
　　只是她还太小了，不足以脱离这个家庭，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踢掉这个家。
　　她顶着烈日奔跑着，火辣的太阳仍然无情的照耀着一切，并没有因为少女的酷热难耐有一点点的放缓它的灼热。
　　等她到了弟弟的学校时，她总算没有再接到电话了，她在学校附近小餐馆中的巷子里绕来绕去，总算找到了弟弟的身影。
　　她平时跋扈不已的弟弟被两个青年架着，一个青年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弟弟痛苦的哀嚎着。那个青年又是一拳一拳的揍在弟弟的脸上，等他揍累了他一挥手，身边的另外几个青年一哄而上，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弟弟的身上。
　　她尖叫着让他们住手，声音尖锐。身边的很多商户都听到也都看到了，但是并没有人管，这些青年一看就不是学生，干嘛给自己招祸害？大家出来瞧了几眼就赶紧装作没看到，回去继续着自己的生意，耳朵却仍旧是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她悄悄心里暗叹一声，忍住心里的烦躁。拼命跑过去，扯开那些还在弟弟身上狠揍着他的青年，她一把扑进来很多人的脚没来得及收回，连带着把她也被踢了几脚，她痛得摔在了弟弟的身上。
　　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弟弟，弟弟已经被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了，眼睛肿得老大，嘴角还有血渍。
　　弟弟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她到了，他哇的一下哭出来，大叫着：“李嘉……你总算来了...呜呜...我真不认识他们啊...”，她拍了拍弟弟的背，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随机转身对着那些停下来的青年怒目而视。
　　“你们是谁？干嘛要打我弟弟？他怎么惹到你们了？”她语气愤怒，心中的悲愤在看到弟弟的伤痕的那一瞬间全部被激发出来，完了，被打得这么狠，被爸妈知道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知道还手，真是个猪脑子！
　　为首的那个人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瘦得跟个猴一样。他看着李嘉出现就停止了对她弟弟的殴打，肖哥只说了揍她的弟弟，可没说要揍她。
　　虽然他也很瞧不起这种天天玩心眼的女的。刚刚一堆人没事儿做聊起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时，肖哥大概给他说了一下这个女人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儿，往人身上泼脏水，故意挑起矛盾，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这些弯弯绕绕，看着真是让人讨厌。
　　他对着李嘉上下打量了一下，性格不好，长得也丑，瞧着一脸的找打相。
　　他翻了个白眼，对她说道：“为什么打你弟弟，你心里没点数？以后做人还是注意点，别惹了不该惹的人！”
　　瘦猴说完，对着其他兄弟使了个眼色，挥挥手，率先走出了巷子，一堆人对着李嘉骂骂咧咧的也跟着走了。
　　李嘉这时候电话又响了，她现在对电话的响起已经很惊慌了。她连忙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吴肖，她松了一口气。
　　“喂…… ”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今天出的这事情太丢脸了，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喂李嘉，关里他家里今天有事情，没法聚会了，你不用去了。”吴肖和她不是很熟，说话直来直往，并没有什么寒暄。
　　李嘉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十分庆幸，自己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该怎么去聚会？况且自己和弟弟身上都有伤痕，自己也没办法撇下弟弟去跟大家玩闹，就算自己不怕形象的问题，把他扔在这里自己怕是以后都回不去家了，现在取消了正合她意。
　　她很快的回复到吴肖：“行，我反正也没有出门呢，那如果下次改时间了的话麻烦你在群里通知一下啦。”
　　那边的吴肖显然心情很好，他轻笑了一下，道：“行，下次聚会我一定告诉你。”
　　说完他就先挂了电话。
　　李嘉感到有点奇怪，但是自己并没有想通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放下手机，抱起弟弟，询问着弟弟的伤势。
　　弟弟看起来十分不好，浑身是脚印，身上没一块干净的地方，脸上的伤全部肿了起来，看起来像个猪头。
　　弟弟现在说起话来她也听不太明白，索性就不问了，现在去医院最要紧。
　　她赶紧让自己强撑着站起来，慢慢扶起了弟弟，两人一瘸一拐的走向街边，很快拦了辆车，一上车她就告诉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她已经对师傅的眼神视若无睹了，随便他怎么看吧，脸皮反正这么多年都磨厚了。弟弟现在已经痛得不出话了，无力的靠在她的身上，呼吸沉重，显然已经痛极。
　　也不知道是谁，毒打他一顿还得连累自己，自己的腰简直都要被踢弯了，还得在他面前装成自己关心他的模样，真是恶心。
　　疼死了，要是被她知道是哪几个人提到她她一定要他们好看！
　　很快到了医院，她带着弟弟直接去了急诊室，弟弟被医生送了进去，自己在外面椅子上坐着发呆。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都打量着这个浑身脏兮兮的自己。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白色的裙子上面都是脚印，脏污不堪。头发因为在烈日下的奔跑已经全是汗液，脸上的妆容不用看都知道是有多惨不忍睹了，她轻轻嘲笑着自己，本来就长得不算好看，这下更丑了。怕是和程晚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一个地了吧。
　　她又想起程晚，心里又是一阵嫉妒。
　　要是程晚的话，这样的难堪出现在她的身上怕也不是让人厌恶，而是让人怜惜吧？程晚就是这么一个惯会勾引别人的人！
　　她心里不停咒骂着程晚。
　　很快医生走了过来，对她说起弟弟的伤势，弟弟被一拳打到了眼睛，现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医生做了一番检查后出来寻找着这个小男孩的家属，找到了这个浑身脏污眼神怨毒的女孩子，她眼神看起来真是恐怖，跟条毒蛇一样。医生心里诧异面上不显，平静的对她说道：
　　“引起视物模糊的原因很多，例如外伤性前房出血，眼底出血，视网膜眼底病变，玻璃体出血，视□□水肿，视神经炎等等。根据你弟弟的叙述，可能是外伤引起的前房出血或者是眼底出血，一会最好办个住院，看个眼科检查以明确诊断，住院能给予相应的治疗措施。他身上的伤大都是外伤，好好养着，也不便搬动，倒是没有大碍。”
　　李嘉听完医生的话陷入了沉默，父母每年过年才会回来呆一段时间，自己哪有这么多钱给他住院？只有找爷爷奶奶要了，这件事肯定得让两个老人家知道了，自己这次算是兜不住弟弟了，谁让他自己惹事？自己都跑去救了他了，应该不会再被责骂了吧。
　　她想起自己的压岁钱，可以垫着第一天的钱，明天再回去拿，今天实在是不想回去了，腿都快断了。这个弟弟可真麻烦，就是个惹事精！真不知道爸妈喜欢他什么，瞎了眼。
　　这么些年压岁钱都是自己放的，虽然自己不是很受家里人喜欢，但是表面也是过得去的。
　　爸爸懒得和她多说话，爷爷奶奶更不用说了，眼睛里心里都只有弟弟一个人，妈妈懦弱不已，对自己愧疚还来不及更不会收回自己的压岁钱。家里离医院比较远，也不便跑回去要钱了，先用自己的压岁钱应应急吧。
　　她向医生告辞后给弟弟办了住院手续，送弟弟到了病房。
　　弟弟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了一番，全是大大小小的绷带和药膏，这时候精神看起来略微好了一点。
　　她坐在病床旁，赶紧问道：“怎么样？好点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弟弟摇摇头，对她说道：“我还是疼，我快疼死了，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竟然打我打得这么狠！我最近压根就没有欺负女孩子！我最近都在玩儿游戏机呢！”
　　李嘉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恶心，就知道玩物丧志，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蠢猪！她掩饰住自己的神色，想了想问他：“那打你的人你都见过吗？或者他们叫什么你听到没有？你跟他们呆了一下午，他们之间没有互相叫对方的名字吗？”
　　弟弟想了一会，随即恍然大悟的说道：“对了！我听到有人叫那个领头的人的名字，那些人叫他，吴肖哥。”
　　李嘉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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