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逆徒他崩人设了

　　梅映雪急道：“既然手受伤了，就不要再去做花瓶了。花瓶上的图样是我徒儿画的，画稿应该还在。改天我要来画稿，再让门中主管器物的人处理吧。”

　　萧祁捕捉到了重点：“你说这上面的花纹是你徒儿画的？喜欢这个花瓶，是因为上面的花纹漂亮？”

　　梅映雪在架子上寻找药箱，背对着萧祁，不明所以地道：“对啊，他画的枝条疏密错落有致，花朵也很有意境。”

　　萧祁忽然就笑了。

　　师尊取了金疮药来，让他伸出手来，他也顺从地伸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专心给他上药的师尊，觉得师尊专注的神情很漂亮。

　　这时的师尊，眼里只有他。师尊缠绷带也比他缠得好，要是他自己缠的话，只会裹成粽子。

　　“好了。”梅映雪长出一口气，复又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心有余悸道：“怎么突然就打碎了……”

　　萧祁垂下眼睛道：“抱歉，是我失手，让你担心了。”

　　师尊的回答让他心情颇好。师尊那么喜欢他画的纹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师尊心中的地位，比他想的要高一些？

　　他都不记得那个花瓶与自己有关了，而师尊却还记得。

　　他旁敲侧击地道：“你似乎挺喜欢你徒儿的。”

　　梅映雪本以为自己喝的是凉茶，直到辛辣的液体入喉才意识到今日喝的是酒，因此他现在又有点晕。

　　听见萧祁的话，他反应了一会儿，就在萧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道：“对的。”

　　萧祁循循善诱：“为什么呢？”

　　他知道师尊说的喜欢，肯定不夹杂一丝杂质，单纯是对乖巧粘人的徒弟的喜爱。但他私心里就是想听师尊说喜欢他，想让师尊夸他好。

　　梅映雪思考了片刻，回忆道：“我收下他之前……”

　　他收下萧祁之前，刚刚经历过第一次雷劫，从师尊口中知道了天生仙体的事情，得知自己每两年就要接受一次雷劫，直到成仙或者死去。

　　师尊见他兴致不高，让他下山散散心。

　　他裹着自己在雷劫中折断的一只手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镇子里有人求他帮忙捉鬼，他照样温和地让对方说出细节，夜里独自去了一处乱坟岗，轻易便捉到了从鬼界逃出来为非作歹的恶鬼。

　　夜风吹得断臂的骨头缝钻心地疼。他循着来时的路走回去，需要穿过一条小巷，走进去一段距离，发现路上堵着几个人。

　　一边为首的是个成年乞丐，带着几个拿着棍棒的半大孩子，威胁另一边的一个小孩子，让他交出钱来。

　　那个小孩倔强道：“我自己采药挣的钱，为什么要交给你们？”

　　听见梅映雪的脚步声，成年乞丐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断了胳膊，长得也不像是能打的样子，构不成威胁，反而是条大鱼。由于夜深，谁也没看清他衣袍卷边上绣的仙门暗纹。

　　成年乞丐狞笑道：“你也别走，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几个半大孩子拿着棍棒走近，要把梅映雪和那个小孩一起包围起来。

　　萧祁往后退了两步，回头看见梅映雪，竟然愣住了。

　　这个哥哥长得可真好看。月光照在他身上，冷冷清清的，身上的衣服质地极好，看起来非常飘逸，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可惜胳膊断了，上了夹板。

　　他立刻就想到，对方有钱又体弱，这几个乞丐欺软怕硬，怕是要找上对方的麻烦。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扭曲的粗树枝，拖着往后退，树枝的尖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想退到巷子口，可包围他的人明显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他对梅映雪道：“我挡着他们，你快走。”

　　梅映雪也愣住了，笑道：“你是想保护我吗？”

　　从小到大，他一直处于保护者的位置。师尊闭关的时候，师弟的功课他教，难办的凡人求助由他来处理。

　　他有师兄弟中最高的天赋和最强悍的修为，所以习惯了由他来保护其他人。比他弱小的人会求助他捉鬼，无论他是否断了臂，无论去仙门再请其他人也只需要半天的时间。

　　左右捉那样一只鬼对雷劫后修为降低的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他也就接下了。

　　可是，第一次有比他弱的人体谅他，说着要保护他，让他先走。

　　萧祁已经抄起树枝和对面的人打了起来。树枝太脆，招架几次就断了，他挨了几下，翻滚中抓住了敌人的木棍不撒手，竟把敌人的木棍抢了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又接着打，抽空看了眼梅映雪，气喘吁吁地道：“你走啊？！”

　　那么清秀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和他一样，摸爬滚打地和乞丐对打？

　　“定。”

　　梅映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手指上莹白的灵力亮起，水流一般缠住了那些打劫的乞丐。那些人手中的棍棒被一股大力拽了下来，劈里啪啦地掉到地上。

　　萧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蓦然回首。

　　那个漂亮哥哥走过来，把手覆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又握着他的手测了灵根，似乎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温柔笑道：“别打了，我送他们去见官。以后你跟着我。”

　　……

　　梅映雪道：“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我。”

　　他似乎有点困，眼神迷茫，尽力保持清醒，缓缓地道：“接着我发现他体内灵根有异，便更想收下他了。”

　　他不指望这个孩子将来能够继续保护他，收下对方也不是为了报恩，只是单纯出于喜欢和欣赏，觉得对方是个好孩子。

　　他想救一救这个同样体内有些特殊的孩子。

　　其实论年纪来说，他收下萧祁的时候，自己也刚刚成年。

　　哪里是什么带小孩呢，哥哥带着弟弟罢了。

　　他精力有限，最后也只收了这一个。这样的相处关系，一直维持了数年。

　　萧祁以为师尊救了他只是随手的一件小事，却不知道师尊把这件事一直记了很多很多年。

　　回到魔族后早就被锻炼得又冷又硬，又在各种陈年老醋里泡过的一颗心，突然变得非常柔软。他看着师尊，低声道：“原来如此。”

　　原来他对师尊也是有用的，他在师尊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他想让师尊更喜欢他一些。

　　梅映雪打了个呵欠，眼尾浮现出一点淡红的痕迹，眸子里水汽氤氲，看起来温顺乖巧：“我有些想睡了……”

　　萧祁不知道师尊的酒量如此不好，连忙哄道：“我扶你回房去。”

　　梅映雪任由他拉着走，忽然道：“你有些不对。”

　　萧祁心头猛地一跳，故作波澜不惊地道：“哪有？”

　　梅映雪一件件数道：“请我喝酒，打碎花瓶，隐姓埋名……你今天的脾气也很不对。”

　　他忽然叹了口气：“算了。”

　　对方可能是心情不好，那便算了吧。

　　不知为何，他总是下意识地去包容对方这些奇怪的脾气，就像是出于某种熟及而流的习惯，也好像他们曾经这样相处了很久。

　　梅映雪道：“下次别去捏碎花瓶了，会伤手。”语气温和，像水一样，海纳百川。

　　萧祁走在前面，低声道：“我不会再那样做了。”

　　他没有必要再吃师伯的醋了，对方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

　　想起师尊对于花瓶的回答，他就觉得愉悦而满意，以至于看门派中其他人的眼神都是睥睨的，高高在上的。

　　他一路牵着迷迷糊糊的师尊走回去，引来不少人侧目。

　　温凌寒更是直接冲上来，斥责道：“你怎么能让他喝酒？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

　　但萧祁意外地好脾气，对这些照单全收，甚至微笑着问温凌寒，能否叫人送些解酒汤来。

　　他将师尊送回房间的时候，师尊已经快要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

　　他把师尊抱到床上，给师尊喂了解酒汤，在旁边坐了一会儿，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对方的眉眼。

　　师尊说信任他。

　　可他犯过的错却已经无法回头。等师尊恢复记忆，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之后，这份信任终将破碎，届时师尊该多么失望？

　　师尊太好骗了，他对师尊好一分，师尊就还给他十分。小时候他挡在师尊面前一次，师尊就关怀纵容他无数次。

　　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对他来说，是偷来的。等师尊恢复记忆的那天，悬在他头上的剑就会劈下来，把他凌迟得体无完肤。

　　假如真相被发现，他固然也可以使用囚禁等等不堪的手段，把对方关在屋子里，绑上手铐脚链，让对方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这样阴暗的念头只在他心头闪过一瞬，随即又被压了下去。倘若只是获得了一件喜欢的玩物，魔族很多位高权重的人都会这样做，但师尊不是他的玩物，他不可能这样对师尊。

　　萧祁叹了口气，刚要起身离开，却发现梅映雪在睡梦中抓住了他的袖口。

　　他微微一愣，没有将袖口从师尊手里抽出来，反而俯下身，含住了对方的唇瓣，在上面辗转研磨。

　　淡淡的解酒汤味道，前调苦涩，后调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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