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盟

　　2020年春节刚过，气温就回升得相当快。不过对北方城市t市来讲，4月还是相当冷，用春寒料峭来形容非常贴切，当下只有耐寒的连翘、迎春枝干隐隐泛青，冒出嫩黄的花骨朵，有了一点点春天的气息，其余的各类树木还在灰蒙蒙的外衣下憋着，他们得等到温度足够高，生气才会从粗糙的枝桠中溢出来，让城市焕然一新。
　　出租车司机赵亮开车行驶在从t市到x市的高速上，他看了看仪表盘：车速110，平稳，油量也够。他嘬了嘬牙花子，不由想到今天这单生意正二八经算是一笔“意外之财”，虽然打破了他只跑市区的原则，但是客人大方，钱够多，该炮也得跑，谁和钱有仇呢是吧？赵亮抽着看右视镜的空档，瞟了眼坐在他身后的顾客。
　　一般来说，做服务行业就得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赵亮觉得自己干出租也有20多年，不敢说啥样人都见过，也是绝对见过世面的。不过，对这个才接上的客户，他可有点摸不透。这个姑娘看着20多岁的，中等身高，四肢却长，看上去像个舞蹈演员的身材。她没有留刘海，光洁的额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看着乖的很，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说话声音也甜甜的，就是办的事让人奇怪，不由得要多想。
　　中午一点，赵亮开到机场等活，还没进入上客通道，有个姑娘斜插进车道，敲敲他的车窗户，这一下扰乱了出租车上客顺序，后面的车不满地滴滴响起了喇叭，一时间滴滴声此起彼伏。赵亮赶紧开了车门，让姑娘上来。赵亮赶紧从上客通道中拐出去，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姑娘背着黑色大背包，戴着黑色棒球帽，连身上的衣服也是黑色的，她还戴黑色墨镜黑色口罩。哈哈哈，这也太夸张了，赵亮要笑，怕不是接了个小明星哪。心里嘀咕归嘀咕，服务业的敬业精神还得有。赵亮拿出职业范儿来。
　　“您好，请问去哪里？”
　　“你车包吗？”姑娘声音甜脆，和一身乌鸦式的打扮很不相符。
　　听到声音，赵亮心里松懈下来，这还是个小姑娘嘛。“包，一天五百，油费另算。”
　　姑娘前后座的栏杆中递过来一沓钱，“先往市中心开”。
　　“市中心哪里啊”赵亮感觉一头雾水。
　　“有没有标志性建筑”，姑娘说，“往地标地方开”。
　　赵亮手捻了一下票子，肯定不止500，有钱那就是动力十足，他一脚油门下去，半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城市地标，双子大厦。
　　“你停到前面那个商场附近，”姑娘背起双肩包，“然后20分钟后，大概2点，到商场北门接我”。
　　赵亮按客人的要求停车下客，再沿着路漫漫兜起来，20分钟后在商场北门停下。“在哪呢？”赵亮想着，“这地方停不了太久，也没留下姑娘的电话，接不上这可就不好意思”。就在他分神乱想的时候，后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白t牛仔的客人上车了。
　　“唉，不好意思，我车包了。”赵亮着急了。
　　“师傅，在市里再兜一会，3点从北边向阳店高速口出发，去代县，行吗？”客人开口了，声音甜脆。
　　赵亮才发现，这位客人就是20分钟前的姑娘，她换了一身白t牛仔裤，手里挽着一件黑色风衣，留着及肩短发，背着一个黑色斜挎运动尼龙包，从外表上看和之前一身黑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赵亮心底咯噔一下，心说“坏了”。赵亮上学那会特别喜欢看武侠小说，记得古龙老先生曾今说过，行走江湖不要随便和单独的老人、小孩、姑娘搭讪，但凡他们敢独闯江湖，那都是不能惹的主儿。现在，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又躲躲闪闪，是在跟踪？还是躲人？这活要不要接，赵亮心里打起了鼓。
　　姑娘好像看出了赵亮的心事，开口了，“师傅，你不用担心，我再多给你点，2000包你的车。我是和家人闹矛盾自己出来的，不想让他们那么快找到我，今天晚上到了代县你就直接回来。万一有人找到你问我的情况，你就说把我送到代县了，然后就不知道了。师傅，我准备来这玩玩、散散心就和家人联系。有时候父母管的太多了，真是压力大。”
　　赵亮听了姑娘的解释，略微放心，这姑娘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家庭条件不错，没吃过什么苦，芝麻大点事稍有不满意就和家人闹离家出走。唉，赵亮想起了自己儿子，自从和老婆离婚以后，儿子和自己联系也少了，就是想感受孩子的叛逆都感受不到。人的思维一发散，焦虑就大打折扣，赵亮看着姑娘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担心不接她这单，她再找别的出租车不安全，再想一想2000块也真不少，就点点头，“咱们到了代县，你还是给家人报个平安吧，离家出走也不能让家里大人担心啊。”
　　“好呢，师傅。”目的达到，姑娘的声音更加甜脆了。一时间车内气氛良好、其乐融融。
　　差十分钟3点，赵亮的车来到t市北边的向阳店高速口，高速口空落落地没几辆车，赵亮顺着路就要上高速。后座的姑娘突然拦住了他，“师傅，等会，过了3点咱们再走。”
　　“怎么？”赵亮一头雾水，不过，谁让顾客是上帝呢，别说等几分钟了，就是等一上午也等得。
　　说不好奇是假的，赵亮打开手机给车队的朋友发信息，告诉他们今天接了个离家出走的姑娘。自己好人做到底，送她到代县。再问问伙计们，谁遇到过类似的事。
　　“哥，你别被年轻女孩骗了，会不会是偷了东西跑路的呀。”
　　“就是，哥，有的人坏着呢，面上看不出来，是不是一伙人等着到了代县打劫你呢。”
　　七嘴八舌一通议论下来，赵亮心里更郁结了。他倒不担心打劫，谁打劫从t市到代县呢，战线也拉的太长了。他担心的是，这客人不管做什么都在卡时间，看着不起眼，可让他心里总是毛毛的。
　　很快就到了3点，赵亮开着车顺利上了高速，他通过后视镜瞟一眼客人，姑娘正在对表。果然！赵亮心里呐喊道，“她果然总是在看时间，这是有啥要紧事？有人在追？”赵亮不由地加块速度，很快车速上了120。
　　“师傅，开慢点吧，不急。”姑娘慢悠悠地开口了，“一会咱们就到代县了。”
　　赵亮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上了贼船，胆战心惊地直往代县开。
　　一路无话，出租车奔驰在高速路上，时间飞驰而过，眨眼间夕阳西下，天就擦黑了，再过一个休息区就是代县高速口。路上车不多，但是车速都比较快。暮色苍茫中，赵亮看到前面的高速应急停车道上停着一辆车，车尾灯开着双闪，像两只红色的眼睛不停地眨着，在暮色中分外诡异。
　　“师傅，把车开到那辆停着的车旁边，我下车”。姑娘系在腰上的黑色风衣，戴好棒球帽，做下车准备。
　　“啊？不是去代县吗？”赵亮一个激灵，车速降了下来。
　　“你去代县，一定要进县城，然后你自己看着办。记着，有人问起，就说你送我到代县我就下车了，其他的别多说。”姑娘和刚才甜脆的样子大相径庭，又恢复了乌鸦的状态，同时在后座上放下500元。
　　“一共2000，你已经把我送到了代县。”
　　此时此刻，暮色苍茫，高速路前后一辆车都没有，赵亮减速停靠在打双闪的车旁，姑娘右手推开车门、顺势拉开那辆车后门坐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总共没有5秒时间。而赵亮接着一脚油踩下去继续前进，如果附近有车开过，司机瞟一眼的功夫也只能看到一辆出租车驶近停在紧急停车道的车辆，然后又立刻离开，根本看不清还有一个人在两辆车间交接。
　　赵亮全速前进，头都没有回一下：今天这单活钱好赚，但怪得很，既然客人交代了，他就必须开进代县县城转一圈吃个晚饭再回家，收人钱财，还是把戏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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