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的世界崩塌了

　　勤政殿，入夜已深，殿中烛光微动，少年天子尤端坐在桌案前，仔细地翻看着面前的每本折子。

　　简逸致知道，在那些折子中，李霖宸已清楚地区分了轻重缓急，挑拣出来特别重要的分别摞列，并将自己的意见夹在折子中一起上呈皇帝，而剩下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他便直接批复，只是每本批复过的折子，他都会让勤政殿大太监徐飞一概交由天子过目。自简逸致登基以来，李霖宸作为辅政大臣，一如他当年向先帝的承诺，始终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守护着他这个尚在学习成长中的小天子。

　　可是，几天前的政德桥事件，让他突然有点懵了。血亲长兄的背叛、宸相突如其来的杀伐果断，整肃朝纲，血色酣然，而一直被护佑在他羽翼之下的自己，面对着突然发生的朝野动荡，不由得心中升起了一些惶惶然。

　　可每天的案前，宸相的折子还是如期而至，每日批示，依旧鞠躬君子、尽智竭力。宸相对他依然如故，并无任何改变。

　　可是为何，先帝身殒之前，为何在当年会偷偷遣其密使送他一道密旨，嘱他为帝大业，不可信任云云，为人臣下，只能被竭尽利用，一旦发现其功高震主、亦或脱离掌控，为了大凌永世基业，为天子者必须要杀伐决断，永绝后患。

　　看完这道密旨，他如坠冰窟，为何先皇要这样嘱咐他？宁老、奚大将军、还有宸相，哪个不是鞠躬尽瘁，现在要他在羽翼丰满之后，将那些尽心竭力帮助他登上帝位的良臣忠将，在利用完所有价值之后，便将他们弃之如敝履吗？难道，这就是帝位，这就是这无上崇高的帝位，必须要承受的孤绝吗？

　　简逸致抬头看着这空荡无人的勤政殿，只有从窗缝中吹入的夜风，在殿中吹得烛光晃动，殿中暗影憧憧，黑暗中似有魑魅魍魉，欲吞没这殿中的一切。

　　我为天子，欲戴其冠，就必受其重吗？青涩而稚嫩的天子脸上，只有在深夜的独处之时，才会忧肠百结，无所遁形。

　　“父皇，您那时为何要亲征御敌，从此便同致儿天人永诀？致儿实在不懂您给的那道旨意，为何不能信任宸相，宸相对我，至始至终都是推心置腹，从未越矩，尤胜皇兄。致儿实在不能相信啊！父皇，您现在在哪儿？致儿想您，致儿好想您啊！”天子清瘦的手指紧紧捏住笔杆，几乎要将它生生折断。

　　这时，他身后的书架突然发出一阵轻响，一个黑影闪身从那书架后的黑洞中穿了进来，冲他深鞠一躬，“陛下，恕臣莽撞，有要事求见。”

　　“哦？左密使，何事求见？”此人便是先帝的密使，已好久不见，不知今日怎又突然求见。简逸致在外臣面前，迅速整肃颜面，丝毫未露出刚才的脆弱模样，似乎那个几近崩溃的羸弱少年，就从未出现过一样。

　　严、李两人听完了宁老的自述，又重回了相府。

　　而此时的白珧，被李霖宸留在了书房中，尤在等待两人会见宁老的结果，再谋后事。正无聊间，白珧忽听门外脚步仓皇，正迅速地接近书房。她忙闪身帘后，从缝隙间向外窥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白珧只见到李霖宸脚步虚浮，被严希托着手臂迈入门中。

　　“这，是怎么了？”白珧连忙从帘后出来，诧异道。

　　“我们先坐下吧，实在是，一言难尽。”严希摇摇头，看着李霖宸那萎靡不振的样子，皱着眉头。

　　好花了一阵的功夫，白珧终于从严希的口中理清了始末。她的内心风起云涌，这一波一波又一波的，对李霖宸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

　　虽说自从李霖宸知晓严希案子背后的隐情之后，对老师的案子早已心怀疑虑，但即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将这满目疮痍的真相生生扒开的瞬间，他依然无法承受心底涌起的深深自责。那个曾经视他若子的恩师，因为自己的刚愎自用，造成了他和整族人的冤死，而自己还觉得自己是正义凛然，维护国纪本该公正严明。

　　李霖宸尤记得这位苍发老人，在一夕之间，突闻噩耗，即便当世大儒见识多广，也不堪打击深重，从他眼底，溢出的那种难以言说的痛，李霖宸不敢回想。

　　“相爷，您现在是怀疑今上是幕后主使？我觉得，既已到此地步，为何我们不能夜探皇宫，索性一口气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白珧自知现在已处重要时机，要真正解开李霖宸此刻的心结，唯有解开一切秘密，才能对症下药。

　　“夜探皇宫？”李霖宸在犹豫，作为臣子，非召不得入宫。不过，他又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心中的那份猜忌，不将此打开，难得心安。“好，我们即刻出发。”

　　白珧抱拳道：“相爷，我身手尚可，可助宸相一臂之力。”

　　“哦？！奚世子似乎深藏不露啊！”大佬一旦决定心意，便又恢复了他的日常语调。

　　“奚家祖辈家训，佑一方百姓，好男儿毋宁马革裹尸，血洒沙场，也决不白白浪费在朝堂人事争端之中。可家父手握重兵，自知必遭上者忌讳，便让我从小示弱，一为护佑家母，二实是京中为质，为保家父在前线放心御敌，确也是无奈之举。”

　　“奚世子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不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隐瞒之事呢？”李霖宸牢牢凝视着白珧清隽的脸庞。

　　白珧心头微微一跳，这大佬莫非看出点什么来了？不会不会！白珧连忙压住焦躁欲跳的眉头，抬头挺胸，言之凿凿，“清风朗月，皎皎清澈。”

　　“好！我们即刻出发。”

　　“哎哎，那什么，我呢？”被遗忘在角落里落单好久的严希不由得高声问道。

　　“在此留守。”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便相视一笑，整装待发。

　　严希斜依门框，注视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说道：“一路平安。”

　　白珧见李霖宸一路畅通，没有任何阻拦就直接进了正清门，诧异非常，“相爷，这宫牌，居然可以不必通报，直接入宫？”

　　“是陛下登基时赠予我的，我之前从未用过。逸致他，我实在……”李霖宸的神色有些黯淡。

　　“相爷不必介怀，我们今晚，一探便知。”白珧稍稍侧身，对着李霖宸轻声说道。一阵夜风拂面，白珧的发丝轻轻缕过李霖宸的脸庞，他忽闻得一股清新的发丝味道，飘过鼻端，一个愣神，竟怔在了那里。

　　“相爷？您想到了什么线索吗？”李霖宸的突然停顿，让白珧不明所以，侧头出声相问。

　　李霖宸微微一顿，压了压心中的异样，抬手揉了揉皱起的眉头，摇头说道，“没什么，走吧。”

　　两人避开宫中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们，专门挑了隐蔽的小径，靠着白珧身为将军世子一直藏得严严实实的耳目和身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勤政殿后窗之处。李霖宸一直知道简逸致每夜都会在此认真批阅当日的奏折，对重要的那些都会亲手批复。他一直是那么勤勉，每天都没有间断过，这也是李霖宸一直以来对这位年轻天子心怀敬意的最大原因，比之已经成年的简祁致，李霖宸认为，对大凌乃至天下苍生，都是最好的选择。他一直认为先帝当年的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

　　可现如今，这位年轻天子的内心，真的如他表面所显示的那样磊落光明吗？李霖宸忽然不敢决断了。他错判了挚友和恩师，难道这个他潜心拥戴的天子，也是他错看的吗？

　　他们刚刚走到窗口，勤政殿中，简逸致轻声的“啊！”一下又骤然失音，随后便突然传出一声杯子落地碎裂的脆响，前门口一直伫立守候的大太监徐飞连忙靠近殿门高声呼唤，“陛下！陛下有何吩咐？”

　　“无妨，退下，让朕一个人待会儿。”

　　“是，陛下。”徐飞弯腰退下了。

　　李霖宸听出简逸致的声音似乎有些微微发颤，刚想迈步向前。白珧连忙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无声得做出听听再说的口型，阻止了李霖宸的意图，她拉着李霖宸悄悄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蹲下一起听起了壁角。

　　李霖宸在黑暗中微微一撇嘴，堂堂名相，和这个看着表里不一的纨绔世子，在皇帝陛下的书房后窗听壁角，若被发现那可是杀头重罪。不过，这段时间，这些经历，匪夷所思，他都有些想不起来那些地府的经历究竟是真还是假，唯一还能记得的是这位曾经的鬼吏小女子，唉，现在也不知女子还是男子，在他心无所依怅然孤寂的艰难时刻，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慰藉。算了，那就暂时依了他吧。他又揉了揉眉头，终于放松身体，不再挣扎。

　　此时的勤政殿中，简逸致一脸震惊地看着从背后书架之后缓缓走出的那个人，手指颤抖直指着人影，口中呃呃数声，但再也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只见那个人影张开双臂，简逸致鼻头一酸，便一头扎入那个魁梧身形的怀中，低声啜泣：“父皇——！是您吗，您是听到了致儿的想念，所以来看我了吗？父皇，致儿好想您啊！”

　　与此同时，殿外正偷听壁角的两人呆若木鸡，两两对视，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巨大震惊，每人心中都翻起了滔天巨浪，难道这先帝也如他们三人，从地府中回来了吗？不过好在殿中的左密使及周围的侍卫都早已被皇帝父子两人遣走，否则就白、李两人现在这三魂不见六魄的状态，非得被当成刺客一举拿获不可。

　　“致儿，我的致儿，一年未见，你又长高许多了。”简凌霄紧紧地抱住他，伸手轻抚着儿子的长发，手指微颤，眼中泪光隐现。

　　“父皇，您的脸，您的脸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因为皇帝父子两人情绪激动，手忙脚乱之余，简凌霄不小心扯下了蒙脸的布巾，在殿中幽幽闪动的烛光中，简凌霄的脸面一片斑驳，显露无遗，看着状态，似是被火烧得容颜尽毁。

　　简凌霄似乎不太喜欢被人看到他的样貌，即使是儿子也是如此，他连忙掩起了面巾，开口道：“致儿，我时间不多，我们抓紧时间，现在仔细听我说，父皇没死，我现在还活着，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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