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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耳光
“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吗?”送走赵策,梁有情找理由跟君芜行了一段距离。
“什么?”君芜却开始跟梁有情装起傻来了。
“你们到花镜的真实目的。”梁有情直接挑明。
君芜默然片刻却并没有回答梁有情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那你呢?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去那里再正常不过,可你呢?你去那里又是为了什么?”
梁有情看着君芜,君芜亦回视着她。
在这漆黑寂静的夜里,君芜的眸子更显深邃得像是一弯深潭。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梁有情,眼睛一眨也不眨,连她任何微小的表情都不愿意放过。
“路过。”终究是见不得光的行径,梁有情心虚地别开目光。
君芜了然一笑,他平视着前方,目光平和淡然,“你觉得,你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那里,赵策就一点都不会生疑吗?”
说完,君芜侧头看着梁有情,却见她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竟敢——”梁有情惊讶地微张着嘴,将后半句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君芜不以为意,端着手平稳的向前走着。
默然许久,他才接着说道:“古人云,一山不容二虎,如今朝堂上却由高氏和策共主,时间一长,必然会生出祸端。”
或许是因为两人共患过难,君芜对梁有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虽然他说话的语调依然没有起伏,但他在与梁有情交谈的时候,会时不时地扬起一抹笑。
“这些,我从未想过。”梁有情的世界很简单,她认为只要做好分内之职足够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君芜继续说着,“我问你,如果高氏和赵策真的斗起来,最受苦的是谁?”
梁有情思忖片刻后,答:“百姓。”
“嗯。”君芜淡淡应了一声,又笑,“看,你还是能看透事情的本质的。”
梁有情不知君芜是在夸她还是在嘲她,轻呵了一声,“看明白了又能如何?公子既是读书之人,应该也读过不少的史书吧?如此,公子便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亦必合,朝代更迭更是如同牛要吃草人要吃饭睡觉之类的常事,你我区区一凡胎□□,改变不了上天注定的命数。”
梁有情这话说得坦然,但在君芜听来,却颇为冷血了些。
他常道自己是个无情之人,这天地间的任何事都影响不了他的心绪,可如今,他却被梁有情的一席话凉了个彻底。
“指挥使大人真是一番好见地啊!”君芜停下前进的步伐,侧身挡在了梁有情的面前。
九月的熙京,气候开始逐渐转凉,夜长缩短后,街上早早的就没了人影,加之今日突发命案,心下惊怕的百姓更是不敢在夜间随意蹿访。
夜色寂静得有些可怕。
君芜静静地看着梁有情,尽管他因为生病导致骨骼缩减了一些,但他还是足足高出梁有情大半个头。
他俯视着梁有情,重新审视着眼前人。
一直以来,君芜都认为梁有情是个热血之人,她同情弱小愤世嫉俗,她会在别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不顾一切相救,哪怕是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正当君芜以为他很了解梁有情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冷漠君芜觉得她是那么的陌生。
原来,她的骨子里,仍保留着高氏教给她的冷血和薄情。
君芜注视良久,终是叹息一声后转身离去。
他应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呢?
梁有情觉得君芜转身就走的样子像在与她置气,可她却不知道哪里惹得君芜生了气。
话虽刻薄了一些,但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不是么?
梁有情怔了片刻,随即追上了君芜,“你还没跟我说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怎么闯进凶案现场?”
君芜再次停驻下来时看向梁有情的目光刻意保持了几分疏离,“我与陛下相约在花镜吃酒听曲,聊得正畅快时,被隔壁屋子传出的异响所吸引,但是问遍了周围的人,她们都表示没听清,在好奇心作祟下,我跟陛下打算去察看一番。透过窗户的缝隙,隐约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也没作他想便推门进去了,只不过我们两个还没靠近香凝,便被前来送茶的小厮撞见了,他也不容我二人解释,嚎叫着跑出去告知了老妈子,之后你便来了。”
“除了那声异响,你可还听到了些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梁有情又问。
君芜摇了摇头,“我们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发现别的可疑之处。”
毫无意义的一段对话,梁有情知道从君芜是这里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了。
“嗯,我知道了。”梁有情点了点头,她抬眸时目光越过君芜的肩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客栈门匾,忽然没头没脑的对君芜说了一句,“到了。”
君芜一脸茫然的看着梁有情,梁有情挑眉的同时扬了扬下颔,指示着前方。
君芜转身看去,“蜃景楼”三个字在两旁灯笼的映照之下,现出淡淡的轮廓。
“你是......在送我回来?”君芜自己都被这离谱的想法惊呆了。
梁有情神色如常,她看着君芜未置可否,只轻轻道了一声:“快回去吧。”
君芜打量了梁有情良久,默然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却见梁有情仍然立于原处。
她交叉着手臂将随身携带的长翮刀抱在怀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君芜走远。
月色旖旎,从梁有情的身后照过来,将她的影子投在身前,拖得很长很长。
君芜缓抬起手,欲让梁有情快些回去,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话到嘴边他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君芜强压着心底浮起的异样情愫,加快了脚步。
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在君芜看来,似乎走了有一个纪年那么长。
进了客栈,君芜借转身关门之机察看梁有情的动静。
逆光之下,君芜看不清梁有情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身影里,君芜发现了她瘦小身躯里蕴藏着的强大且坚毅的力量。
明明是个女子,明明比他小那么多,但不知怎地,竟无端让君芜生出一股踏实之感。
看着君芜缓缓关上了门,梁有情才转身离开。
夜半时分,皇宫大门紧闭,门口值守的卫兵就算识得梁有情也必须让她出示了令牌才准进入。
甬道里,光线忽明忽暗,穿过甬道的夜风猎猎,犹如万只箭矢反复扎在梁有情的身上。
宫墙上,也不知哪位妃子养的猫蹲在墙边叫唤着,长长的嘶鸣声,让这夜徒生出一丝悲寂和凄凉。
梁有情刚抵达青鸟卫门口,便被一直等候在此的明兰拦了下来。
“大人,太后传你!”看到梁有情回来,明兰才稍稍松了口气。
“知道了,我这就去。”梁有情稍加思索便知太后找她是为了何事。
进了翊和宫,梁有情难得没看到高祈值守。
梁有情在禧乐殿门外叩拜行礼之后,来喜拉开门请她入了殿内。
高氏脸上的粉黛已卸,珠钗亦褪,只着一身明黄色里衣合眼静坐在床边。
她的头发半散在身后,没了发钗装饰,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一览无余。
太后老了。
梁有情心里念着。
“太后,有情来了。”梁有情将刀放在正厅的凳子上,踮着脚尖走到高氏面前伏在她的膝前。
“嗯。”高氏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然后再无二话。
梁有情等了很久也不见高氏有下文,只以她坐着睡着了,悄悄抬起头,蓦然间,竟发现高氏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太后?”梁有情又唤了一声。
“起来吧。”高氏这才免了她的礼,待她站定后,又从下往上将她扫视了一遍,道,“早些时候,皇帝来过哀家这儿了。”
“有情知道。”赵策跟她说过要来这里请罪之类的话。
“皇帝去了烟花之所,还无端陷入了一桩人命案子这事,想必你也知晓。”高氏又道。
“有情奉太后之命监督陛下的举动,陛下身陷囹圄时,有情就在附近——”梁有情如实地回复着高氏的话。
但她没料到,就是因为这样一句回复,招来了高氏一记耳光。
“你也知道你是奉了哀家之命去监视皇帝的!”高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指着梁有情一通教训,“那你为何又要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梁有情脑子轰地一下迷蒙了片刻,她的左脸炽热滚烫,耳朵里也响起嗡嗡声。
“臣,臣担心陛下遇到危险,情急之下才冲了进去,还请太后责罚!”梁有情立刻跪下稽首,她知道高氏震怒的原因,但她却不能明知皇帝有危险却视若无睹。
“臣?你不自称为臣的话,哀家都快忘了,这天下之臣尽是赵策之臣,而非哀家之臣!”说完,高氏冷嘲着感慨,“真是好一个忠心的臣啊!”
“太后,臣知道错了!”梁有情抬首看了高氏一眼又重重磕了下去,“臣是太后之臣,臣的忠心也只为太后!臣有罪,恳请太后降罪!”
“哼!”高氏冷冷哼了一声,她踱着细小的步伐绕到了梁有情的身后,“你若真时刻为哀家着想的话,就不会冲到赵策面前去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赵策不是傻子,他不会想不到是我让你在跟踪他。”
“臣罪该万死!”梁有情不作任何的狡辩,哪怕是太后赐她一死都行,只要不怀疑她对太后忠心。
“你确实万死也难辞其咎!”太后怒火攻心,顺着梁有情话便说出了口,“不过不是现在。”末了,高氏长叹一声,压下了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哀家问你,你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去救皇帝的?”高氏慢慢踱回了床边坐下。
梁有情默然片刻,对高氏,她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回太后,臣当时以为陛下遇刺了,担心他的安危所以才——”
“安危?呵!”高氏冷笑一声,忽又问道,“他的安危有那么重要么?即便他于今夜死在那里,又有什么影响呢?”
“太后,臣——”梁有情抬起头,见高氏脸上前所未见地露着一抹阴鸷的笑意,余下的话,梁有情再不敢轻易说出口了,她只能稽首认下自己犯下的过错。
“赵策说让你去调查那个烟花女子死亡一案。”先才的阴暗转瞬即逝,高氏的语调趋于平静。
“陛下是这样说过,但臣听太后差遣。”梁有情道。
“去吧。”高氏道,“他都来求哀家了,哀家又岂能不允?”
“是!”梁有情应道,“臣遵太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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