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d Bird (死神同人)

作者:猫ノ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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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章


      〖零•03〗

      之后,我也时时追忆那个下午少年抖着腿,曲着背坐在我面前的画面。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攥着铅笔在洁白的纸页上刮擦出‘沙沙’声响。手边热气滚滚的茶杯里升腾而起的水雾在我与他之间结出一层氤氲暧昧的阻隔,眼前所见因此遥不可及,同时又近在咫尺。
      与之近似的下午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许多,它们被无数次重复的上演:舞台永远是我那个洁净空旷并寂静无声的医护室,演员永远是我的别扭的少年,观众,自然也永远只我一个。
      有时,我会煮上一壶咖啡招待他——在屡次端上清茶以及各种软饮料遭到拒绝以后。
      “饮料的话,只要咖啡。”少年说。
      瞟了我手中的奶咖几眼以后,补充:清的那种。
      “糖也不用?”
      “不用。”
      “年纪轻轻就喝这种强刺激性饮品对身体可不好。”
      “但能使人保持清醒,是健康向上的好饮料。”

      每个星期,他至少光顾我的医护室两到三次。有时是为了订正实验报告,有时是为了重复社团活动中所遗漏的实验练习。我从大学部的实验室里租借了一套实验器具,安放在办公室以便随时取用。
      虽然依然会在我讲课时毫不客气的打瞌睡,但是对于医护室内的附加补习,他态度尚且认真。于是面对课堂上如此松散的行为,我也逐渐予以纵容,最后甚至还把实验室的备用匙给了他。

      “欢迎随时随地光临,想睡多久都不怕被关哟~”
      “一觉睡到大天亮也可以?”
      钥匙躺在他的掌心里银光闪闪。我点头。
      “当然,只要扫除的大妈不来,你就是睡到世界末日别人也管不着。”

      时光转瞬即逝。五月飞走以后,六月也渐渐踩到了末尾。六月之后就是暑假,暑假结束则将迎来一学年的第二个学期。
      整个学年中,第一学期总是被娱乐占据,最后一学期则归属考试。故而第二学期永远是之中最为纷繁并忙碌的——各大社团的赛事都将这个学期内一决胜负,包括化学社。当然,化学社隶属脑力作业,无需到户外挥汗撒雨,燃烧青春。但每一年的奖杯角逐却依然趋于白热,对阵双方的目光相接,火花迸射,丝毫不逊色四千万福的高额电压。
      反复比照后,我把阿近的名字填在了当年参赛者名单之上,一同写上的还有社团中其余两位先进分子,此时尚是六月初所发生的事。到了六月中旬审核报告下达,两位先进分子中一位主动弃权,另一位因偏科问题被迫下场,复审的名单上最后只孤零零的留下了阿近一个人。
      允许参赛名额:3人以下(包括3人)。实际参赛人数:1人。
      长野县姑且不论,光一个轻井泽,高校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合计起来总数也超过20以上,每个学校派出3名代表,那争夺奖杯的人数就共计60名不等。
      三盏奖杯,金银铜;附赠鼓励奖5名、特等奖1名;压力不言而喻。

      “不乐意就退出,理事长室不差这一尊奖杯装点门面。”
      但是少年双手反剪背后,视线胶着着脚下光洁的地板,立场坚定。
      “这样就很好了,不必退出。”
      “不再考虑考虑么?今年的参赛压力会很大噢~”
      保险起见,我再度确认了一遍。
      “不用。”
      “唔……集训会很恐怖,地狱式的哟~”
      我威吓,却反倒令他笑了起来。上扬的嘴角与沉静的目光间形成巨大反差。
      “是你来集训么?那还真是令人恐怖啊,老师。”
      一幅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口气。
      我再接再厉:“暑假也会泡汤……”
      “假期我一直有打工,无所谓。”
      “打工可以挣钱,你忘了算上经济损失。”
      这个问题终于为难到了他,他蹙起眉。
      “集训包食宿么?”
      “当然。”
      他松了口气。
      “那就没问题,学校的住宿条件一直在平均线以上,还能无线上网。”

      于是,六月里的最末一个星期,我把我的少年的名字写进了终审的名单。其时,期末总成绩业已公布,他的姓名赫然高居榜首。学校的广播里滚动播报着有关他此次参选的消息,以及再度摘得县内统考总分第一的佳音。
      我四处找寻他以确认暑期集训的时间表,最终在校内图书馆瞥见了他午睡中的身影。
      假期将至的图书馆内空无一人,除却柜台前运作的计算机与柜台后架着眼镜目光紧随荧光屏的管理员以外。
      少年洁白的制服衬衫从层层书架后隐隐探出一撮,走近了看才发现是衣领的尖尖角,浆的硬挺正不和谐的微微翘起。双腿交叠,架上了最近一个书架的倒数第二格横栏,脸上覆了本打开的书,书名是渡边淳一的《钝感力》。
      他吐吸均匀,却不曾真正深入睡眠。在听闻我的皮鞋踏上地板的‘吱吱’声以后,立刻挪动身体调整了睡姿。我上前揭下他脸上的《钝感力》,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午睡,而是睁大了双眼神游四方。
      “是你啊~”他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没错,是我。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终审的名单刚刚上报,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那很好啊,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反悔。”
      “那暑期的集训时间怎么说?”
      他挺直身板,把目光投向我。
      “随你安排,我么…任何时间都可以。”
      就细节部分讨论以后,最终的集训时间定在8月:上旬与中旬隔日一次,下旬至开学前一个礼拜开足马力全天奋斗。
      对话结束,我转身欲走。他从身后喊住了我,我回头。
      “怎么?”
      他整个人陷落在阴影里,看上去心事重重。
      “如果最终什么奖也捞不到怎么办?”他问。
      我笑,“现在知道怕了?”
      “只是不喜欢努力打水漂而已。”
      我笑得愈加厉害,“早跟你说过,理事长室不缺你这尊奖杯装点门面啊。”
      “我知道”他的声音大了些,“本来也不稀罕这个。”
      “哦?那你瞎操什么心?”
      “我只是…”他踌躇着,“不喜欢当逃兵而已。”
      “同样也不喜欢输吧?”
      我补充,他随即点头认同。
      “没错。”
      “那好。”我蹲下身同他视线齐平,“只要你想着赢,那第一名最终定会是你的。”
      他显然不信,“凭什么?”
      我自信满满:“什么也不凭。就凭我是你老师,还凭浦原喜助聪明无量。”
      “就这些?”
      “就这些…”
      犹豫了会儿,最终决定实话实说:“还凭你阿近是浅间建校以来难得一遇的化学奇才。”
      他不由嗤笑:“少骗人了,老师。”
      我端正态度,表情诚恳:“谁骗你谁是小狗,要不要我举双手对天发誓?”

      有关阿近此次的备赛工作,我做出了120分的努力。在等待8月降临前的整个7月里,我每天都准时去学校报到,详细筹备训练企划并不时就不足之处做调整修改。看上去就像一个再称职不过的热血教师。
      山本理事夸奖我‘态度可嘉’,同时还笑眯眯的暗示‘静候佳音’,我低着头以沉默作答。最后甚至连春水也觉得不可思议:“不像你啊,喜助。那么拼命打算争年度最勤奋员工奖么?”
      我微笑。他们在认知上均或大或小拥有偏差。他们不明白,也不会理解:夸奖我勤奋,就好比欣慰寓言中的寒号鸟终于决定筑巢一样荒诞不经。
      事实上,我当时的生活就正是处于这样一种荒诞不经的状况。
      一方面是道貌傲然的优秀教师,另一方面却在私生活里糜烂不堪。借用阿竹对我的一句话评语——两只脚已经踏在泥沼,却还不忘对着镜子调整领结形状。
      “且还是深不见底的那种。”他补充,“沉下去以后,连尸骨都捞不到。”
      我报以惊恐表情:“说的可真恐怖,我好怕呀。”
      阿竹用词的尖刻往往与他态度的诚恳相当。所以事后,他总会很认真对我加以劝诫:“说真的,喜助。这四年你足够荒唐了,别再继续下去了,收收心吧。”
      我凝视玻璃杯中晶莹的酒液,俱乐部内光怪陆离的各色彩光穿过液体,在杯中碰撞明灭。
      “就好像现在的你和春水那样?”我反问。
      “有什么不好?难道比起稳定你更喜欢游戏人生?”
      “那又有什么算是好的呢?怎么才算稳定,是现在的你和春水这样?还是以前的我和平子那样?”
      阿竹不再说话,退回角落继续喝他的CORONA。

      我曾花了4年的时间去理解爱情,品尝并且感受。而后又在同平子分道扬镳的4年里彻底堕落腐烂。时至今日,早已分不清情与欲的区别。或许两者间的确如同阿竹与春水所说的那样南辕北辙,但是这对我早已没有意义。
      关于爱情,我早已同它翻过脸,也吵过架。我斥责它面貌的模糊不清,它鄙视我的现实有余理想欠缺。事实早已见证,我不适合爱情,爱情也同样不适合我。那么我干脆省下心力,只管解决欲望就好。但是欲望匆匆离去,把残余的空虚统统留给了我,我只好继续寻找其他娱乐加以填补,而后自我满足。
      努力成为一个好老师,认真并且耐心解决学生的各项困扰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首先,在师生间树立起信赖友爱,在当下的社会里本就属于高难度作业。需要步步为营,而后层层递进。而后,当这份良好关系的基础被建立起的那一刻,我亦能从中得到充分的心理满足。
      热血教师的游戏,我因此玩得不亦乐乎。

      周末的时候,我依然定期光顾KOT•Bing。一夜荒唐以后,我通常乘坐早间的长途班车赶往学校。班车线路固定,更因时逢清晨,乘客稀少。贴近窗口而立,弯道旁那株枯萎已久的龙爪槐永远都会随着拐弯时震动不已的车厢,在视线内不住跃动。笔直向上的枝杈仿佛人类伸展开的手掌,面对青空无限接近。
      赶巧的时候,少年也会乘坐同一辆早间班车。依旧是车尾的最末一个座位,手上也永远不会缺少书籍。有时是学术性很强的,诸如:布鲁斯•艾伯茨的《基础细胞生物学》、或者丹尼斯顿的《化学、有机化学、生物化学》之流;有时则是文艺性很强的,诸如:三岛由纪夫的《潮骚》、或者梭罗的《瓦尔登湖》。
      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动作,固定的在拐弯时面朝窗口凝望窗外枯萎的龙爪槐。
      我总会微笑着主动上前打招呼,他有时也会对我报以同样的微笑,有时则不会。
      但打招呼时的用语总是固定那么几句。
      “呀,阿近。早啊~”
      “唔,老师早。”
      “今天也很赶巧啊。”
      “是啊,没错。”
      说完这句话,少年通常会低下头继续看书。为了打发无聊,我则会想方设法将话题延伸下去。
      “今天那么早也是因为昨天有打工?”
      “是啊。”
      “通宵?”
      “没错。”
      “每天?”
      “隔天。”
      “什么地方?”
      他停止看书,歪头思索了一下。
      “便利店。”
      “工资以小时计算?”
      “没错,时薪制。”
      我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拼命,难道要自己出学费?”
      “不”,他摇头否认,“我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哦?说说看?”
      但是他拒绝回答,把头又埋进书里。
      “秘密。”少年如此说。
      车轮在我们的脚下不住滚动,防震器的功能良好,却依然阻止不了我们跟随车厢的节奏持续摇摆,窗外的风景同我们视线逆向交错。
      我的少年安静的坐在那里,坐在我的面前,坐在我的身边。
      我第一次感受到阳光如此美好,有什么陌生的东西从内心的深处里开始暗暗抽枝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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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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