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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在弟弟马修·威廉姆斯的病房下定某个决心的阿尔弗雷德,等不及医院慢悠悠的电梯,便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梯,一口气跑到地下停车场。
发动引擎时,一股苦涩的液体流进眼眶,刺痛了他的角膜。那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已是满头汗水。
这种焦灼感算什么?难道他在担心那个不知好歹的银发小子?害怕他被折磨得意识不清、精神崩溃,以致破坏掉他的全盘计划?
……答案是:No。
阿尔弗雷德的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苦笑。
需要担心的,恐怕反而是其他人吧。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那惨烈的一幕的时候,阿尔弗雷德·F·琼斯还是感到一阵阵难以遏制的恶心。
他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用戴手套的手拉开溅满暗色液体的防爆玻璃门,努力想在满地狼籍中寻找一块站脚地方。不过,就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整块地板早就看不出本来那种整洁到神经质的白色,做人作呕的腥味,还有药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满了整间手术室。
横七竖八地倒在这片污浊之中的,是几乎看不出生前模样的几位研究员,唯一能昭示身份的,恐怕只剩下别在尸体胸前的ID卡——此刻同样是污迹斑斑的。
毫无疑问,他们全是被碎玻璃或者之类的尖锐利器一下割开颈动脉,所以血迹才会呈喷射形状,将整个实验室变成了血的地狱。
那么,干脆利落而又毫无容赦地做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在哪里?
从现场种种迹象看,他应该是被厚实的皮带牢牢固定在这张翻倒的手术台上。而现在,留在那里的也只剩下惨不忍睹的血痕。但那些明显是以相对缓和的速度流出来的,所以才会弥散出这样的面积。也就是说,这里大量血液的主人,并不属于那几个尸体。
阿尔弗雷德拔出藏在腰间的手枪,谨慎的目光扫过宛若飙风过境的试验台。几个本不该出现的,用于携带器官的小型便携式容器依然放在那里。
怪不得会给那小子创造逃走的机会。
阿尔弗雷德暗暗感慨,原来这些家伙的目的不仅是研究,还妄想通过秘密贩卖器官赚点外快,很显然,这也不是一两天的勾当。如此看来,他们会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脑后的头发微微震动了一下。在这个连通风装置都被破坏的房间里,气流的活动让人格外在意。少年似不经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猛地转过身。
枪口准确无误地顶上对方的眉心。
阿尔弗雷德终于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不过,那也不是多值得欣慰的现状,因为一把还在滴落液体的手术刀同时抵在了自己的喉咙。
“冷静一下,现在的我不是你的敌人。”
望着那双正在向外渗血的红眸,阿尔弗雷德不禁感叹糟糕的推测变成了现实,那些混蛋果然对这种罕见的色素缺乏的眼睛产生了浓厚兴趣。
“之前你说过吧,基尔,‘想恢复原来的身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如何做到。退一步讲,就算能在这里杀了我,你还是没法逃得过不列颠的追捕,而我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可是做了很多准备呢……不妨先听听计划如何?”
银发少年的眼睛没有活动;被浊血玷污的脸庞几乎看不出表情。
通过目测,阿尔弗雷德看出这个人的身体再次发生了时间逆转——换言之,那些人至少用极端手段杀过他一次。
这些蠢蛋显然不明白,他们面对的可不是普通的小鬼,而是身经百战的军人。一旦身体缩小,就能够从皮带的束缚中挣脱——他,恐怕在咬着牙等待这个机会。
阿尔弗雷德的喉结不由得收缩了一下。
“……听着,这样僵持下去可没有好处,如果不早点离开的话——”
正说着,银发少年的身体突然一软,无力倒了过来。阿尔弗雷德赶紧扶住那个纤细的肩膀,使他才不至于跌倒在地板上。
手指所碰触到的地方就和尸体一样冰冷。
原来……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恢复意识,之前的行动完全是凭着本能啊。
阿尔弗雷德握住少年的手腕抬高到眼前,正在修复中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一度撕裂的肌肉还没有完全复原,依然可见惨烈的痕迹。
为了挣脱束缚,竟然做到了这地步。
“到底该表达钦佩,还是该说你这个人根本就疯了啊,基尔。”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阿尔弗雷德将柔软无力的少年抱了起来,明显地感觉体重再次减轻了。
这个身体,到底还能承受几次粗暴的逆转?
确定监视头全部被破坏之后,阿尔弗雷德熟练删掉了当日的监控录像,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昏迷的少年离开了实验室。
将那一动不动的身体丢进后座,在前斗摸索香烟的时候,少年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颤抖。好不容易夹出一根,在点火器上引燃,他靠着椅背仰头用力深吸了一口,将有毒的气体全部吸入肺部。
“呵呵……千钧一发……我还真是,会把握时机的男人呢。”
事到如今,再为无聊的理由动摇也不能回头了。
还是赶紧想想到底该怎么说服这个顽固而可怕的家伙吧。
一路飙车回到学校附近的公寓,阿尔弗雷德将肩上的少年放在自己的床上,确定数次自己反锁了房门,拉下了所有的百叶窗。
凭着生物的本能,他最先跑到厨房找到了还算粗的绳子。三秒钟后,理智又让他放了下来。最后,他还是取来了毛巾和水盆,先趁着基尔还未醒来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替他套上一件自己的、对他而言尺码过大的衬衣。
时间也差不多了。
阿尔弗雷德将手枪塞进腰间,然后俯身下去观察那张正在缓慢恢复生气的苍白的脸。
最初就像是蜡像一般的皮肤,现在渐渐有了浅红的颜色。甚至,几乎可以看到手臂透明的肌肤下,血液正在缓慢地流动。
银色的睫毛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明知道非常危险,手指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那个人的脸颊。令人惊讶的光滑和细致令指腹流连忘返,同时,那里也正在慢慢积蓄着令人感动的温度。
这就意味着——
红色的眼眸突然睁开。
那一瞬间,阿尔弗雷德不由得感慨,这还真是一双会引起收藏欲的眼睛。就连自己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搁放在水晶容器中的效果。
当然,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哟,早上好啊,睡美人。”
下面的身体剧烈地震动着,显然他相当不满意此刻的处境。阿尔弗雷德也觉得利用身体和力量的优势将他制住有点胜之不武,不过多余的同情心可是会让让自己送命的。
“你也看到了,这次我可没有绑住你,”阿尔弗雷德用力压住基尔的手臂,成功地阻止了他有一次的挣扎,“怎样,很有谈一谈的诚意吧?”
“…………”
尽管身体凭着本能在激烈抵抗,那双眼睛依然不能很好地聚焦。就如阿尔弗雷德所估计的那样,自体修复速度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迅速,而且随着再生的次数增加,每一次耗费的时间都更长。
必须抓紧时间了。
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得进去,阿尔弗雷德腾出一只手板正了那个汗涔涔的下巴。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基尔,不管你是否记得,但你确实找到了传说中的ciborium!只不过,和那些古板的老头所认定完全不同,那玩意根本不是大家理所当然想象的那样,是什么容器——”
“……耶稣……在第三天复活……”意识不清的少年断断续续地说着破碎的句子。
“什么嘛,你还是认真听我说话了呀。这样一来问题就简单了。”
阿尔弗雷德正在庆幸,冷不防那个宛若断线木偶的少年突然反扣他的手腕,挣脱钳制的同时以超乎想象的力量将身形比自己强壮许多的对手按在了下面,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握住了搁在床头柜的铅笔。
“喂喂……又来了。”
叹息着撩开凌乱的前发,阿尔弗雷德用枪口碰了碰那个人因挣扎而露出的锁骨。
“不是说过了吗,就你现在这个德行,再来一次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不想就这么game over的话,就老实一点听我说如何,亲爱的基尔?”
也许是说服发生了效用,也许是刚刚的行动耗费了几乎全部体力,基尔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没有移动。阿尔弗雷德看准那个机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按回到床上。
“……真是的,我好想看看把你生出来的父母的脸。”兰眸的少年喘息着,用手肘牢牢地压住了下面的身体,“都说了现在我不是你的敌人,准确地说,我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拯救你的hero——因为,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ciborium,以及现在的你!”
“废话好多……到底还想啰嗦多久?”
终于恢复意识的少年,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稚气未脱的柔嫩脸庞上,一双散发着炽热气息的红色眼睛令人心脏不禁为之一震。
那是怎样危险的组合啊,不知道这样瞪人是完全的犯规吗?
“好吧……看在你现在是小鬼的份上,我不再跟你计较。不过基尔,你必须弄清楚一件事,那个被人找了几个世纪的ciborium,现在就在你身上。”
“……你在鬼扯什么?”
那露骨的轻蔑分明是“根本不相信”的意思。
不过这样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阿尔弗雷德不以为意地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大多数人认为ciborium是圣血容器,也就是说,以为它是一种有形之物。而实际上这是完全的误会。Ciborium,也就是圣杯的这个概念,不仅存在于基督教,在更早的创世神话中,它就作为一种‘创生’的符号存在。记得那些不老不死的英雄的传说吧,还有耶稣基督的神秘复活……”
“……不列颠人都喜欢亵渎上帝吗?”
“原来你还是虔诚的信徒呐,抱歉抱歉。”阿尔弗雷德露出了夸张的吃惊表情,“不过我可不是不列颠人。不管怎样怀疑我,你还得接受这个现实:那个神圣的、令人垂涎的ciborium,确实在这个时代显示传说中的力量。并且,你,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就是被‘幸运’选中的人。”
如果是那个真正的基尔伯特·贝什米特,绝对不会原谅在敌人面前的松解,无论理由是什么。
而此时此刻,名为基尔的少年,却被那诅咒一般的话语虏获了心灵。在一度被愤怒压抑的理智层面上,他意识到必须接受唯一可行的合作,哪怕面前这个欠扁的家伙真的疯了。
是否一次说得太多了?同一时刻,阿尔弗雷德那平静的表面下也激荡着深深的不安。如果就此谈判破裂的话,他也不能指望靠着蛮力赚得多少便宜,最糟糕的结果当然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两败俱伤。
“……然后呢?想要说服我的话,只有夸夸其谈不够吧?”
终于等到对方让步,尽管微小而勉强,阿尔弗雷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然还有呢,被ciborium赐予‘力量’的人类必须执行某种‘契约’,这可以在很多传说中找到根据,圣职者自称天授神命,显示圣迹,然后坚定不移地执行主的旨意。”
“好像我并没有听到过那样伟大的教诲。”基尔冷冷地打断。
“有点耐心嘛。‘契约’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比如基尔的情况就是,用时间来交换生命,也就是每次复活都会发生时间逆转。通过简单的目测,我认为复活一次的代价是四到五年。”
“……丧失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就说过了吧?你大概是被伤到了头部,脑细胞修复的过程中因为天晓得的理由失去了一些……”
“那些人也做过了。”
不等自信满满的阿尔弗雷德说完,基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
“大概是为了验证你说过的话,他们用缠着纱布的铁锤敲开了我的头骨,然后完全地破坏掉了我的脑子,这就是我会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原因。不过,感谢上帝,我还记得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现在可以从我的上面滚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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