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大约过了两月，洛灵才渐渐从阿黑死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这日她揣着通行令牌前往内围杂役堂领取这个月的份例，从杂役堂出来，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火红的影子飞快地蹿过去。
　　她下意识就跟了过去。
　　果然是那小疯狗，它正在追着另一条小兽狂奔。洛灵脚程跟不上，不一会儿便跟丢，只得转身回去。不曾想在内围和外围的交界处，那小疯狗忽然从草丛里钻出来，出现在她眼前。
　　小疯狗显然已不记得她，正撒欢地跑，打洛灵身边经过。
　　洛灵眼珠一转，瞥见左右附近无人，扑上前一把将它按在地上，同时一手扣住它嘴巴不让它发声，接着抱在怀里飞快地跑了。
　　——这条小疯狗，它害死了阿黑！

　　洛灵将赤焰灵犬捆成一团，往埋葬阿黑的小土包前一扔，然后——开训！
　　对，她打算跟一只狗讲道理。
　　“你知道这里躺的是谁吗？阿黑，之前被你按在地上咬的阿黑！你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被你咬死的！你良心过得去吗？你下嘴也太狠，没良心的东西！”
　　洛灵折了一根树枝，说一句便抽一下，抽得赤焰灵犬嗷嗷叫，嘴里居然喷出火苗。
　　“还敢喷火，还敢凶！你害死了一条鲜活的狗命，连半点悔过之心都没有，我抽死你！”
　　洛灵嘴上说得狠了，手上力道也大了起来。
　　赤焰灵犬嗷嗷乱吠，火苗不断从嘴里喷出，然而被捆着，一口口的火苗也白喷了，喷了好一会儿大约后力不济，也便停罢。
　　洛灵又抽它几下，见它不再喷火，窜了过去一把将它仰面朝天翻过来，往它肚皮上一瞧，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复丢于地，持鞭在手。
　　“果然是个公的！你作为一只公狗，欺负阿黑一只母狗，有这样的理吗？都说好男不跟女斗，你一条公狗却对阿黑下死手，你还要不要脸了？”
　　“也不知让着点？阿黑跟你又没有深仇大恨，用得着这样下狠嘴，给活活咬死了？虽然不是立马死的，但阿黑回去后治不好，就是算你咬死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杀狗也得还命，你可认同？！”
　　“瞧你这凶狠狠的眼神，你必是不认同了，管你认不认同，我今天是要给阿黑报仇的！”
　　“你不但害死阿黑，还害得我这两个月晚上不敢睡觉。我阿爷也老了，我总不能晚上再去扰着他。你说说，你是不是很可恶，该不该打？！”
　　洛灵持着小树枝将赤焰灵犬抽得啪啪响。
　　赤焰灵犬眼中满是一副耻辱至极的愤怒表情。
　　洛灵将它狠狠抽了一顿，最终还是没狠得下心抽死它，将它放走了。

　　她蹲在阿黑小土包前，道:“阿黑，虽然它害死了你，但我也不能像它一样做那没良心的事，真弄死了它，我也成没良心的了，是不是？你好好安歇吧，我抽了它一顿，抽得它挺惨，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心情有所好转，拎着领回来的份例往小屋行去。
　　两个月没睡好觉，眼眶黑黑，身形愈发有些瘦削，走在山道上几乎能被山风吹跑。
　　一面喃喃自语:“爷爷怕我难过，将阿黑埋得这样远。其实大可不必，埋在小屋附近，也方便我常来看看。”
　　回到小屋，绑了赤焰灵犬教训的事，没敢跟老李讲。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素来没有来客的小屋，竟突然来了人。
　　“屋里的人出来！”
　　一声稚嫩却充满火气的声音在屋前爆裂开来。
　　洛灵下意识心里咯噔一声，脑袋探出房门一看。
　　——竟是那条小疯狗的主子！
　　她暗叫一声不好！正不知所措，老李已经走了出去。
　　洛灵无法，只得默默跟着老李。
　　欧阳聪睁大了眼:“是你！”
　　他记得，是那个小贱种，他的小贱狗先前莫名其妙冲出来将赤焰灵犬给咬了，此时还敢把赤焰灵犬掳走虐待，真是胆子够肥！
　　他朝着洛灵一指:“去，咬他！”
　　赤焰灵犬得了命令，撕着牙便朝洛灵冲去。
　　洛灵一声惊叫，拔腿便跑。

　　老李有些懵，这一下发生太快，他还没缓过神来，完全摸不着头脑。待他回过神来，见洛灵被一条恶犬追得打圈儿跑，也不问缘由，抄起扫帚，便追上去打狗。
　　追了两下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佝偻着脊背大口喘息，正巧赤焰灵犬追着洛灵打眼前经过，老李瞅准时机，一扫帚砸下，将猝不及防的赤焰灵犬砸得打了个滚儿。
　　赤焰灵犬追洛灵追不上，心里正怄火，被老李砸了这么一下，翻过身子猛地扑上老李。
　　老态龙钟的老李躲闪不及，小腿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口，钻心奇痛令老李抽搐颤抖，歪倒在地。
　　一旁的欧阳聪见爱犬居然被肮脏的扫帚打了，气冲于顶，大喊:“赤焰，咬他，咬他，咬死他！”
　　赤焰灵犬得了命令，下口更快更狠，对着老李满身乱咬。

　　洛灵大叫：“不准咬我爷爷！”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脚上用了狠力，踢在赤焰灵犬腰身上，将它踢得滚了好几圈，然后乃抱着缩成一团的老李，眼泪如雨珠滚落。
　　“爷爷爷爷，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逮了那小疯狗给阿黑报仇的，呜呜……”
　　这边赤焰灵犬翻身跳起，扑了回来，蹿上洛灵脊背张口便咬。
　　这小疯狗的牙齿似是有火，咬一口火烧火燎剧痛难忍。
　　“好疼！滚开！小疯狗！……”
　　洛灵被咬得满地打滚，剧痛钻心。

　　欧阳聪见两人鲜血淋漓，满地都是两人蹭的血，也解了气，收了赤焰灵犬回来，丢下一句狠话。
　　“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打我赤焰的主意。若还有下次，保准咬死你，小贱种！”
　　一人一狗带着胜利之姿离去。

　　“爷爷……”
　　洛灵艰难地爬到老李身边，看到他身体抽搐不已，一张脸惨白至极，吓得魂儿几乎离体。
　　“爷爷，你抖得好厉害，你是不是好疼？我去给你拿药……”
　　洛灵忍着剧痛爬进屋子，找出药罐却空空如也。她爬出屋子，爬回到老李身边，哭声中俱是焦急。
　　“爷爷，怎么没有药了？”
　　老李挨过一阵痛，身体接近麻木，倒是没有方才那般无法忍受。他看着洛灵，布满皱纹的眼皮之下，涌出一股悲伤和无奈。
　　“药上回用完了。”
　　洛灵“哇”声更响，伤心不已：“没有药可怎么办呀？爷爷你身上流太多血了……”
　　老李身上痛着，心里却一阵暖流淌过。
　　——这孩子，自己伤成那样了，还在担心我。
　　——这孩子多善良啊，这么好的娃儿，本应该被温柔对待，被捧在手心里养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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