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老李颤抖着褶皱的嘴唇，声音微弱。
　　“洛灵，爷爷老了……你是个命苦的，爷爷没用，护不了你……爷爷快不行了……”
　　洛灵双手抱紧他，哭声悲恸至极。
　　“爷爷你不要这样说，你会没事的，你不要离开我，呜呜……”
　　老李眼中哀伤弥漫：“就算没这档事，爷爷也时日无多了……往后你一个人如何是好，爷爷放心不下……”
　　“爷爷你担心我，就一直陪着我，我会照顾爷爷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老李眼里冒出了泪花，到了此时，他担忧的全是洛灵的未来。
　　在这种情形下，他居然能想到一个人——龙掌座！
　　不过龙掌座在他心中的印象也是不怎么好的……听闻那是个暴虐嗜战、不近人情的人……可除了龙掌座，老李也想不到找谁来托孤了，毕竟当初小娃是龙掌座带回来的。

　　“你，你要不去找一找龙掌座？他带你回来的……”
　　老李想了想，又说：“算了，以你的身份也见不到，别冒犯了什么人又招来祸端……听说龙掌座杀伐好战，为人暴戾，不近人情……既然当时丢下了你，想必也不会再庇护你……往后只能靠你自己了……方才那小公子，应是地位斐然，你勿要再去招惹了……”
　　女主此时哪里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一颗心被老李的伤绷得极紧，只想老李好起来。
　　她连连点头，泪落如决堤之河：“爷爷我都听你的，我不再去招惹他和他的那条狗了，爷爷我以后会乖乖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老李脸上浮起一个笑，看着她：“洛灵啊，你是一个好孩子……爷爷能捡到你做孙女儿，这辈子知足了……”
　　眸光却渐渐暗下去。
　　洛灵的眼泪滴在他脸上：“洛灵能有爷爷这样一个爷爷，也知足了……爷爷，爷爷？”

　　洛灵忽然失了声，说不出话，也哭不出声，她呆呆地盯着老李的脸，这张脸保持着微笑的模样，眼中还是那温和的神情，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洛灵心跳停了几拍，过了片刻方恢复跳动。
　　“爷爷？”
　　她摇摇老李的身体，摸摸老李的脸，还是没有反应。她再揉揉老李的眼睛，这一揉就闭上了，再也——不睁开了。
　　“爷爷？”
　　洛灵颤抖着手去摸老李的鼻子，那鼻头是那样安静，连半丝儿风都没有。
　　“爷爷——！”
　　一声凄厉的哭喊响起，震起林间几只昏鸦。
　　山峦静默，空谷回响。
　　门口溪流依旧，泠泠潺潺。
　　林风轻轻，这头吹到那一头。

　　七天后，当洛灵拖着一身血衣，眼眶红肿，眼窝深陷，来到杂役堂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小娃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这样一幅狼狈悲惨的形象？
　　然而吃惊归吃惊，旁人却也并未太过惊讶，毕竟修行界刀光剑影、血污染身的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见惯了，也就不足为怪。
　　洛灵身体瘦削，体力不佳，一个人别说安葬老李，就连将老李的遗体拖回屋中都做不到，在屋外守了老李七天之后，直到老李的遗体开始发臭，她这才无法，到杂役堂来想找人帮忙。
　　杂扫役管事听闻了洛灵的遭遇，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你且回去等着，我会安排人过来处理。”
　　洛灵回到小屋前，不久后来了一个人中年壮汉，在小屋附近随意挖了一个坑，将老李拖入坑中，埋了。
　　她在老李的小土包前，一个人又坐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她回到屋里，烧了水给自己洗澡。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浸泡热水后，还是痛的她撕着牙抽气。
　　洗漱后，又给自己简单弄了点吃食，然后扛着扫帚去了她负责的那几条山道，开始清扫。
　　她的动作有些机械，原本天真烂漫的一颗童心，被阿黑与老李先后之死戳得千疮百孔，人显得有点麻木。
　　扫了很久，还是扫着前面的一两块地砖。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丢了扫把在山道边坐了，曲拢双膝，把脸深深埋住，眼泪不受控制流淌而下。
　　吧嗒吧嗒，将地砖上的青苔打得更加潮湿。
　　一只小鸟落在她的肩头，轻轻啄了两下，双翅一震，飞走了。

　　她所在的山道属于向下走趋势，在她背后上方还有一条横向的山道，此时正有几个天灵派女弟子打横向山道上走过，口中交谈着，声音悦耳，吃吃低笑。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十年一度外门弟子大比’，听说在大比上获胜夺得第一名的弟子，可以成为龙掌座的亲传弟子。”
　　“像龙掌座这般强大英俊的人，我也很想成为他的亲传弟子呢。”
　　“少在这做白日梦了，这天灵派哪个弟子不想削尖脑袋往灵首峰上凑，就你这修为，再修个上千年怕也是争不过的。”
　　“哎呀讨厌，人家也知道没这个可能，在这儿肖想一下也不可以呀。不过应师姐应当是可以的，应师姐这般厉害。”
　　“我看以应师姐的天资与实力，此次大比获得魁首，是十拿九稳了。应师姐，你说是不是？”
　　“还没到那一步，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
　　“哎呀，应师姐你就是太谦虚了，你这般努力，为了这次大比准备了那么久，又吃了那么多苦头，有言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应师姐你一定能如愿以偿当上龙掌座亲传弟子。”
　　“希望如此吧。”
　　几个女弟子渐行渐远，交谈之声渐渐不可闻。

　　被压下去一年多的身影，再次在洛灵心头浮现。
　　——龙掌座？
　　印象中：一袭白衣从天而降，巨剑斩杀巨型妖兽。好高，好大，好好看。
　　印象中：他和梦里那人的形象重合，似曾相识，觉得从前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印象中：他脾气不太好，人有点冷，自己被他一脚从飞剑上踹了下来。
　　——是了，龙掌座……
　　——他很强，不会死，能一直陪着……
　　她起身抬头，看向远方。
　　那不知隔了几座山的远处，有一座最高的山峰，叫“灵首峰”，是龙掌座住的地方。
　　灵首峰，很远，远得从洛灵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有些飘渺隐约的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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