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满池白雾散去，师尊贴着灵池石岸犹站在水里，腰腹以上露在池岸之上，水珠顺着肌理流淌而下。
　　这半年多来，洛灵又长高不少，她站在灵池岸边，两人一上一下的位置，正好能够平视。
　　洛灵拉着他的左臂看了又看，的确完好如初，未留半点伤痕。
　　“师尊，你的神魂也好全了吗？”
　　“好全了。”
　　这话就像一块定心石，熨平了洛灵心里所有的不安。
　　她破涕而笑。

　　忽然猛地朝前一扑，抱上了龙湛的脖子。
　　龙湛猝不及防她会突然扑过来，心惊肉跳之下双足无力，被她扑得往后倒去，两人沉入了水中。
　　各自呛了几口水，龙湛赶紧搂着她站起。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随意扑……”
　　洛灵将脸埋到他颈脖子：“师尊，我高兴，我好高兴。”
　　龙湛剩余的话便咽在了喉中。

　　恰在这时，何钥、凌香、宋原三人一道前来查看龙湛的恢复情况，很有幸的撞见了这一幕。
　　一人未穿衣裳，一人浑身湿漉滴水，抱在一起。
　　有些辣眼睛。
　　何钥：“你们继续。”
　　凌香：“我什么也没看见。”
　　宋原：“今天天气真好。”
　　三人扭头便走，片刻不留。
　　龙湛：“……”
　　——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耳尖一红，连忙将洛灵放到岸边，自个儿沉到水里。
　　“阿灵，去给为师取一套衣裳过来。”
　　“好！”
　　洛灵欢天喜地往天剑阁方向奔去。
　　奔了一段距离，忽然自身后来了一股暖风，绕着她的身体旋转片刻，一身水汽全干了。
　　洛灵心情好，脚程快，十分迅速地取来了一套衣裳。
　　“师尊，给你。”
　　“放在岸边吧。”
　　洛灵放下衣裳，犹是一眼不眨地看着龙湛。
　　“阿灵，你转过身去。”
　　“哦！”
　　洛灵听话地转过身，还走远了些。

　　龙湛上了岸，清干水分，迅速穿好衣裳。
　　他走向洛灵，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中映入明媚，还是那个感觉——粉色的桃花儿。
　　“阿灵怎么穿上了女装？”
　　洛灵回过身来：“凌师伯说，我穿这身女装，师尊醒来看见了会高兴。”
　　龙湛：“……”
　　“师尊，好看吗？”
　　“好、好看……”
　　“师尊，喜欢吗？”
　　“喜、喜欢……”
　　“那我以后就穿女装了！”
　　“……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们俩都不知道的是，天灵派众人暗戳戳私底下流传的《掌座与爱徒》画册，又迅速地添上了新的一页。

　　龙湛醒来后干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天灵殿召开了高层会议，宣布了三项重要决议。
　　一是，打算给洛灵开辟灵海。
　　二是，百炼山归来的那些小崽子们，补上这一年欠下的十二场越级挑战。
　　三是，彻查出现在王剑秘境入口外的面具人。
　　前两项决议，可谓在天灵派内掀起了轰天剧震。
　　后天开辟灵海，这种事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做过了。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付出无回报的事，灵海开辟成功的几率万不存一，就算开辟成功，也只能是个品质低下的灵海，在修炼一途上走不长远。耗费无数天材地宝，耗尽万千心力，却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很少有人会去做这种事。
　　众人实在想不通，龙掌座缘何要给他那个废物徒弟开辟灵海？
　　而百炼归来的那五六千名弟子，听到十二场越级挑战的任务，一个个面如死灰，如闻噩耗。他们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当初不该脑子抽筋去欺负洛灵的。
　　——百炼山一年的折磨还没够呢？龙掌座这股火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到头啊？啊啊？啊啊啊？

　　洛灵得知师尊要给自己开灵海，既惊且喜。
　　“师尊师尊，开了灵海我就可以修炼了吗？”
　　“嗯。”
　　“师尊师尊，我修炼了就可以活得和你一样久吗？”
　　“你若能修到为师这个境界，也能和为师活得一样久。”
　　“那我要修到师尊的境界！”
　　“好。”
　　洛灵欢呼雀跃，在庭院里飞跑转圈，与小白、小青两只追逐嬉闹。
　　“啦啦啦啦啦……我可以开灵海啦……我可以修炼啦……”
　　龙湛看着那一抹粉色轻快的身影，眼里也漾满笑意，而眸底却暗藏着忧虑。
　　开辟灵海的完美之法，他还没有找到。
　　尤其是，很疼。
　　那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他招手让阿灵过来，用袖角擦了擦她额角的薄汗，神色微有凝重，问她。
　　“阿灵，开辟灵海极其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你还要开吗？”
　　洛灵仰头看着他，点头。
　　“按照为师的想法，在开辟灵海之前，先用药物改变你的体质，使你在开辟灵海之前能有更强的承受能力。药物会消融、腐蚀你的肌体，让你重新长出骨骼血肉，这，也是极其痛苦。你还要开吗？”
　　洛灵默了默，还是重重点了头。
　　“师尊，我想跟着你修炼。”
　　——我想站到和你齐肩的位置，变得和你一样强。
　　——遇到危险，我也可以护一护你，而不是一直让你护着我。
　　——我想一直当你的徒儿，一百年的寿命远远不够。吃了长生花再加五百年，也还是不够。师尊，在这方面，我是有些贪心的。
　　龙湛在她眼里看到了坚毅，无畏，渴望，执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他点头。
　　“好，为师将尽我所能。”

　　龙湛对于开辟灵海一事十分慎重，要做的准备很多。
　　在这个准备期间，为了减少洛灵的无聊，他也会教洛灵刻画灵阵，以及一些药理。
　　但现成的灵阵皆是以自身灵力为支撑，洛灵刻画灵阵需要借助外力，寻常的灵阵往往需要改动一番才能够教她。
　　太复杂的灵阵她学不了，龙湛只捡一些简单的改动后来教。

　　凌香近来很喜欢往灵首峰上凑。
　　她觉得吧，龙师弟自从收了洛灵这么个徒弟，没有以前那般的难以接近了，灵首峰这座山头也没有以前那般的恐怖，她这双脚，也能往灵首峰多走几趟了。
　　她到时，看见龙湛坐在老松下煮灵茶，而洛灵蹲在一旁的地面上全神贯注地刻画灵阵。
　　她在洛灵身边驻足片刻，看不出她画的是个什么灵阵，于灵阵一道她不太擅长。
　　一抹大红裙摆映入眼底，埋头苦学的洛灵终于发现她：“凌师伯好。”
　　凌香笑意盈盈：“好孩子。”
　　继而走向龙湛。
　　“哟，煮茶呢，我能喝一杯吗？”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能从他这儿讨到一杯茶喝。

　　龙湛抬眸看她一眼，发现她近来实在来得勤，乃冷声问：“何事？”
　　她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想上来刨一刨八卦，被这样一问，脑中齿轮急转，急中生智找了个话题：“你还真打算给洛灵开辟灵海呢？”
　　他点头。
　　凌香：“开辟灵海对你对她都是一场凶险，你可有两全的法子？”
　　龙湛拨动着烧茶的炉火：“尚无。我正在想办法。”
　　凌香脸色凝重了几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龙湛看向她，而后手掌一拂，石桌上出现一捆厚厚的玉简：“我需要这些药材。”
　　凌香摊开一看，几乎惊掉下巴：“这这这，你是要把我这灵药峰给搬空啊！我那一峰的弟子不用活了。”
　　——我不该多那句嘴的……

　　龙湛道：“你能提供哪些就提供哪些吧。”
　　凌香脸有苦色：“我尽量吧，怎么着我也得为我那一峰的弟子考虑，不能将灵药峰的家底给掏空了。”
　　龙湛点头：“剩下那些，我会再想办法。”
　　凌香取出空白玉简，将这些药材名复刻一份，而后问道：“这些药材都是用来开辟灵海的？”
　　“不是。”
　　“？”
　　“是用来改善体质的。”
　　啪！
　　凌香手一颤，玉简没拿稳，掉地上。
　　——改善体质就要用这么多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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