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唐渠回到灵药峰，依旧眼睛红红，唉声叹气。
　　“我这师尊，真不是人。”
　　凌香斜乜着他：“这样背地里编排你师尊，嫌命长？”
　　唐渠赶紧闭了嘴。
　　凌香又道：“我也觉得。”
　　想了想又道：“唐渠，要不然你将你小师妹拐跑吧？你瞧瞧你小师妹被折磨成什么样，太遭罪。”
　　唐渠唬了一跳：“师尊会打死我的！”
　　凌香：“不会不会，你师尊现在对洛灵弃之如敝屐，你如果拐跑了你小师妹，他说不定还会赞许你。”
　　唐渠：“倘若哪天师尊又想起了呢？”
　　凌香：“想起了你就还回去呗。”
　　唐渠：“怎能这样？！拐跑了又还回去，小师妹又不是……”
　　门口突然出现一人，投出长长阴影。阴影笼罩处，一地霜华。
　　唐渠又唬了一大跳，有点做贼被抓的心虚。
　　“师、师尊……我们说着玩的……我真没想要拐跑小师妹……”
　　凌香直翻白眼：“真蠢呐。”
　　龙湛看他一眼，紧抿双唇，没有说话。目光逡巡一圈，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凌香道：“洛灵在那边屋子里。”
　　乃走在前面带路。
　　唐渠垂着头跟在最后，不敢靠前，又不敢开溜，更不敢喘大气。
　　他一双眼睛只敢盯着地板，正在揣度会遭受什么惩罚，忽然发现地面上一串足印，每一个都是一片冰渣子。
　　唐渠浑身一颤。
　　——要死了，师尊真生气了……

　　凌香将门推开，嘴往里一撇：“呶。”
　　龙湛迟疑片刻，还是踏足进入。
　　房间榻上躺着一个人，盖了被子，看上去也还是薄薄的一片。
　　好瘦。
　　他不知哪里来的判断，觉得她以前，不应该这么瘦吧？
　　听着呼吸十分微弱，仿佛随便一个稍大的声音就能将之打断，无可续接。
　　床榻置在窗边，窗子开了一条缝，窗外一片林子使得光线略显幽暗，不过巧就巧在正有一束阳光穿过林间缝隙，透窗而入，打在她的脸上。
　　那光线如同照在一堆积雪之上，脸色白得有些过分。
　　长如蝶翼的睫毛时不时一下轻颤，显示出沉睡之人的不安稳。
　　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几乎铺满半张床，有一些垂下了床沿，垂落在地。
　　龙湛不自觉弯了腰，伸出了手，下意识想将那垂落在地的乌发捞起。
　　却在将要触及之时回过神，猛然收手。
　　——我干什么？铺地上就铺地上，去捞作甚？！
　　恰在这时，身后的房门咿呀一声被关上了。
　　龙湛浑身微微一僵。
　　——关门做什么？

　　门外唐渠睁大眼，也是轻声问凌香：“凌师伯，你关门做什么？”
　　——我还想看看师尊待如何呢？万一师尊还想下手，我怎么着也得冲进去护一护。
　　凌香道：“给你师尊留点颜面。”
　　唐渠不解。
　　凌香赶他：“走走走，仔细你师尊恼羞成怒。”
　　听见门外两人对话，房内的龙湛：“……”

　　门外两人走远一些，但也只是走远十几米而已。
　　四只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恨不能射穿进去。
　　凌香眸光闪烁，意味深长。
　　唐渠手指扣树，有些紧张。

　　龙湛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这时，榻上沉睡的洛灵发出细碎的梦语，依稀说的是：“师尊……你别走……我会听话的……”
　　龙湛凝耳听了片刻，确信没听错，反复说的都是这几句。
　　——我没走呐？
　　龙湛想了想，这个徒弟倒确实听话，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唯一稍微有点忤逆之处便是大演武场这一回，激自个儿下场亲手打她。
　　打是打了，好像气也消了，可是怎么回事，心里似乎不大舒爽。
　　龙湛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跑神跑得有点远。
　　当即用灵力探了探她的体内，五脏六腑俱碎，胸骨断成一片。难怪看上去身体薄得跟纸片一样。
　　不过她体内有一股浓郁的生机，正在修复她的伤势。
　　——唐渠胆敢撒谎，虽是重伤，哪里快死了？
　　——她既然能自愈，看来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不过既然来了……
　　他体内飘出一只拳头般大小的透明的灵炉，灵炉落地后瞬间变大。
　　他用灵力托起床上沉睡之人，放入了灵炉内。

　　门外唐渠等了许久，不禁有些着急。
　　“怎么没有动静？”
　　凌香道：“没有动静是好事。”
　　唐渠：“此话怎讲？”
　　凌香：“如果有动静，你想想会是个什么情况？”
　　唐渠：“师尊在发怒？”
　　凌香看他一眼，没说话了。
　　唐渠：“……”
　　——我说对了？说错了？凌师伯愈发古里古怪，经常话也不说明白。

　　大约过了个把时辰，屋子里灵炉开盖，里面的人飘出，落回到榻上。
　　龙湛用灵力隔空牵了被褥，正要把人给盖上，忽然想起一事。
　　——好歹灵海是我开的，我看一看应当不打紧。
　　于是用神识去探她的灵海，不探还好，一探吓一跳。
　　最让他震惊的，是他灵海里的那个人，居然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不是自己的一缕神魂么？难怪哪里都找不到！
　　——这神魂我要不要取回来？
　　转念一想，万一取回神魂想起些不该想的……于是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罢了，既然有些事忘了，就让它忘了吧。至于这缕神魂缺失，导致自个儿的神魂有一丝裂缝，但也无伤大雅，无关紧要，再过些时日，神魂便可将养回来。
　　不过，他凝眸深思，看着自己那缕神魂的手上动作，却很有些不可理解：
　　——我那一缕神魂，捏着那根桃枝是怎么回事？
　　那跟桃枝上开着四朵桃花，结着一枚花苞，相比于花苞，四朵桃花显得很暗淡。
　　想起来唐渠所说的，那桃花是她的灵力凝聚，四朵盛开的先前被自己震碎了，想必是接着灵气补充刚刚凝聚回来，还不是很凝实。
　　此时，整个灵海内的灵气，都在向着四朵桃花汇聚而去。

　　房门终于开了，凌香和唐渠立马迎上去。
　　“师尊，小师妹如何了？”
　　龙湛瞪他一眼：“吐血吐的一床一地都是？快死了？”
　　唐渠身体一僵：“师尊，先前小师妹真是狂吐血，眼看就快要死了，想来现在是回过来了……”
　　“很好，敢欺师了。”
　　唐渠瞬间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不是，师尊你既然发现我骗你，还在里头待那么久干什么？你既然愿意留下来，为什么出来后还要朝我撒气啊？
　　龙湛兀自往前走。
　　凌香道：“把你徒弟领回去吧？！”
　　龙湛声音冰冷：“不要！”
　　凌香道：“是你徒弟，放在我这里作甚？”
　　龙湛不予搭理。往前走的脚步不停。
　　唐渠挠了挠头，忽然又听得他道：“唐渠，你过来。”
　　唐渠赶紧跟上去。
　　凌香往那两人看了看，然后进了屋，查看洛灵伤势，发现她的伤都好了。想来人再睡一睡，也便能醒了。
　　唐渠跟着龙湛，见他只是走，也不说话，被搞得有点紧张。
　　“师尊……”他试探性地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你想拐你小师妹？”
　　陡然响起的一句话，令唐渠瞬间呼吸一滞，双腿发软。
　　“没、没想……”
　　“看来你该找个道侣了。”
　　“啊？不用不用，我还没那种心思……”
　　“为师给你找一个。”
　　“啊？！真不用，师尊，我不需要道侣，我只想一心修炼……”
　　“你也不小了，是该找一个。”
　　“不用了，师尊，真不用，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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