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闺女

　　可徐若若到底还是小姑娘心性，她不知道，这世上的情字是最不讲道理的。徐芷兰不喜欢那位郑敬文，其实根本不需要原因。

　　但是徐若若不知道，她暗戳戳的跟在徐芷兰和朱英的身后，小姑娘没有跟踪人家的经验，但是熟悉地形，加上聪慧机灵，只是远远的跟在后面。一直等到她们出了巷子，准备坐黄包车的时候，才凑近了一些，听了地名。

　　竟然在城东租界里的一家咖啡厅。

　　徐若若有些惊讶，但是也不算太意外。洋人的租界里很繁华，真说治安，其实也不错，上次徐若若也是碰巧遇上，不然平素最太平的就应该是洋人的租界了。

　　让徐若若觉得惊讶的地方，是徐芷兰平常并没有显现出她对西餐厅之类的偏爱，就和普通的旧式闺秀一样，闲暇时刺绣、喝茶、练字，或者是帮爹爹看看账本，帮娘管管家里的开支。

　　徐掌柜夫妻对徐若若是溺爱多一些，对长女徐芷兰则是倚重多一些，但对两人的疼爱都是一样。甚至因为徐芷兰的懂事稳重，给的零用钱比徐若若还要多些，并不会因为徐芷兰不开口，就冷落忽略了她的那一份。

　　可是徐若若很少看见姐姐出入这些洋人开的店里，反倒是徐若若更爱凑热闹，一边喜爱街边的小摊吃食，一边不忘精致的西式饮食。

　　更何况，那郑敬文按徐家夫妻的描述，虽说人品样貌皆是不错，但是似乎两袖空空，自己的生活都很拮据。而咖啡厅的价格可不菲讷。

　　不过，徐若若转念一想，姐姐奉父母之命出来见他，就算再拮据，也不可能将姐姐约到路边小摊里，那也忒不尊重人了吧。而且刚刚见面不久，不知道姐姐的喜好也是正常的。

　　哼，徐若若心里不忿，难怪姐姐不喜欢他，这劳什子郑敬文，竟连投其所好都不知道。既然是约有可能结为秦晋之好的小姐出门，就应该认真打听对方的喜好才是。徐若若默默在心里给这位素未谋面，极可能做她姐夫的人，画了一个大写的叉。

　　徐若若不知道的是，这地点是徐芷兰自己选的。

　　等徐芷兰两人坐上黄包车走了一会儿，徐若若才对着其中一个黄包车夫招手，报出徐芷兰刚刚说出的地址，还叮嘱着让车夫不用急着跑，慢慢拉车。

　　反正已经知道徐芷兰要去的地方，咖啡一杯下来，肯定不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就能喝完的。所以徐若若才让车夫慢些跑，若是太快了，离前面徐芷兰坐的黄包车过近，岂不是要露馅。

　　不出所料，等徐若若到咖啡厅的时候，徐芷兰面前摆着咖啡杯，看起来才刚上不久。

　　顺着徐芷兰的目光，徐若若将视线转移到她对面坐的端正的男子身上。这是徐若若第一次见到被父母满口称赞的郑敬文。

　　怎么说呢，就如徐掌柜第一次评价他时所说的，斯文俊秀，看着有些瘦弱，人却很得体，长得白净。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的长相，就是斯文过了头，瞧着弱气了些。

　　徐若若站在街对面，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暗自观察着。不得不说，单从相貌上看，哪怕是先天对郑敬文存了偏见的徐若若也挑剔不出什么。这个郑敬文的长相还是配的上姿容出众的徐芷兰的。

　　不过，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徐若若想了想，往旁边的阴凉处挪了挪，悄咪咪的观察起了徐芷兰和郑敬文，主要还是将目光放在郑敬文身上。

　　明明隔着一条街，根本就连两个人说了些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徐若若仿佛身有重担，自觉身上肩负着观察未来姐夫人品的重任，眼睛认真的盯着对面，轻易都不敢眨眼挪开。

　　但是还没一会儿，徐若若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原先自信满满的任务感消散了个干净，开始和眼睛还有发散的思维做斗争。

　　但是看了好一会儿，徐若若发现，比起姐姐徐芷兰的应对自如，这郑敬文也太容易害羞了吧，隔着老远都能看出他耳根子通红，连姐姐的脸都不敢直视，可是脸上的笑容叫一个灿烂，偶尔看姐姐一眼都要鼓足勇气。

　　看着郑敬文的表现，徐若若反倒有一种姐姐才是男方的感受，这也忒腼腆了些吧，难道读书人的脸皮都是这么薄的吗。

　　徐若若暗自腹诽了一下下，以后她要是找夫婿，才不会喜欢腼腆害羞的读书人，一定要沉稳些的，至少得像姐姐一样镇定，不然遇上事情，自己岂不是还要反过来护着他。

　　不过……要是生的很好很好，就算倒过来由自己护着对方也不是不可以。那他一定得对自己言听计从，最好和她一样，偏好甜口，不吃辣……

　　徐若若纷纷洒洒想了一大堆，又在小贩的吆喝中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郑敬文的时候，又觉得顺眼了些。要是姐姐能和他品味相投，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徐若若还是很了解徐芷兰的性格的，外柔内刚，很有主见。说不定遇上软和一点的人，相处起来会更愉快些，而且徐掌柜一心为徐芷兰招婿，如果对方是性格强势的人应该很难甘心。

　　反倒是郑敬文，有学识，样貌也称得上俊秀，兼之不是什么破落户出身，加上温软的性格。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徐若若就实打实的感受到，她爹为姐姐挑女婿是真的用了心的。

　　看着咖啡馆里面还算交谈正欢，徐若若心里的调皮劲就上来了，如若不然，先去尝尝路边的小食？

　　徐若若不自觉将目光移向斜对面的小摊上，卖的是麦芽糖，旁边还有糖炒栗子。

　　其实，刚刚听着吆喝声，闻着味道，她就有点馋了。瞧着里面应该会聊好长一会儿的样子，徐若若对着不远处的摊子，慢慢的绽放出一个笑容，眼里全是亮光。

　　虽然路边好吃的东西多，但是徐若若惦念着姐姐的事情，并没有沉溺其中，只是手上捧着两个油纸袋子兼一串糖葫芦就回到刚刚站的位置。

　　轻咬了口艳红剔透的糖葫芦，徐若若满足的眯了眯眼，边嚼着那半颗糖葫芦边抬眸，可当她视线扫及的时候，发现原先徐芷兰与郑敬文坐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徐若若有些难以置信，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重新向那处看去，依旧是空荡荡的。

　　徐若若秀气的眉头微皱，这么快就聊完的吗，转念一想，说不定是去其他地方闲逛了。

　　想起自己因吃误事，徐若若不禁有些沮丧，手里的糖葫芦都要不香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心情，算了算了，不能跟着姐姐就不跟着吧，就当自己一个人出来玩好了。

　　想通了之后，徐若若的脸上又重现阳光，还好她带了不少零用钱，刚好可以闲逛买东西。虽说买不起昂贵的首饰之类的，但是路边小摊上的小食还是不在话下的。

　　于是，徐若若就一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候是为了买吃的，有时候是单纯凑热闹。闹腾了有小半个时辰，徐若若手上提溜着一堆油纸袋，多是她买的吃食，也有一些零碎玩意儿。

　　算了算时间，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不同于徐芷兰，是奉父母之命，徐若若可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被发现了，少不了要被数落一顿。

　　没办法，经过上次电影院的事情之后，徐父徐母对徐若若出门，尤其是去离家远些的地界就很不放心，说是杯弓蛇影也是有的。

　　好在徐若若放假的这段时日总往茶楼里跑，徐母不常追究，只要到点之前回去，也就发现不了什么。

　　原本徐若若招了黄包车就准备回去了，但是临走前，不知怎得，又馋起之前咖啡馆附近的麦芽糖。犹豫了片刻，徐若若还是打算买了再回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城东，总要叫她将喜欢的事物买个畅快，又不是多昂贵的东西。

　　等她兴致勃勃的到了卖麦芽糖的小摊前，付了钱的时候，眼尾似乎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没顾上吃手里的东西，徐若若半是犹疑半是好奇的，朝刚刚撇到身影的方向走过去。

　　没见着人，但是刚刚那道身影经过的店铺旁侧却有一条狭窄绵延的小巷，看着有些寂静幽深，和外头喧闹的街市隔绝开来。

　　大白天的，还是处在地段上，徐若若仅仅犹豫了片刻，就大着胆子走进去。巷子确实有些安静绵长，但若说幽深荫蔽，其实也不至于，可能还有徐若若心理因素作祟的缘故在。

　　因为巷子里明显住了许多人家，偶尔也会有一两过路的行人，或是家长里短，孩童喧闹的声音。越往里走，生活气息越浓，徐若若还看见一个提着瓶子准备出门打酱油的小孩。

　　徐若若这时心中已无方才的忧虑和淡淡不安，反倒觉得有些许趣味。眨巴眨巴眼睛，继续朝里走了走。

　　快到转角的时候，却恍惚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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