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闺女

　　这位二小姐听说还上着洋人学堂呢，现今啊，女学生金贵，您别说让我等上一会儿了，能见到这么标致又有学问的姑娘，叫我沾沾文气，就是等上一天，我也是愿意的。”

　　钱娘子的一双嘴能说会道，偏她还夸得真心实意，叫听的人怎么能不高兴呢。

　　徐母可不就开心的直掩嘴笑嘛。

　　钱娘子量了徐若若的尺寸，又是闲话好一会儿的功夫，才客客气气的离了徐家。

　　钱娘子一走，徐若若就凑到徐母身边，好奇道：“娘，我们全家不是前段时间刚做的衣服嘛，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又要做新衣服。而且我看那钱娘子也没记您的尺寸，爹爹又还没回来，是只给我和姐姐做衣服吗？娘，你和我说说嘛。”

　　谁知道，平时十分疼宠溺爱她的徐母，只是瞥了眼徐若若，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这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有新衣服还不高兴吗？”

　　就轻飘飘的进了厨房，看侯婆子菜烧的怎么样了。

　　徐若若虽然年级小，可也是姑娘家，即便没什么证据，也没听到什么指向性的话，可是凭着感觉，她莫名就猜到，今天这件事和前几天爹爹私底下和娘提的后生有关系。

　　徐若若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应该是她爹看上那个后生了，想让他做她姐夫。所以告诉了娘，说不定过几天还会安排两个人见面，因此娘才火急火燎的找裁缝做衣服，就是想等那一天好好打扮一下姐姐。

　　至于带上自己，一个是怕不知道事情的自己会因为家里独独给姐姐做了衣服，却漏了她的而生气。

　　另一个则是因为事情还没成，只是爹爹很赏识那个所谓的后生，怕万一事情没成，伤了女儿家的脸面，所以才搬出自己扯谎，用小孩子长得快，所以做衣服勤来做借口。

　　那钱娘子多精明的人，就算真的看出了一二分端倪，看徐母的态度，自然而然也就知道，徐家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聪明如她，肯定守口如瓶。

　　徐若若猜是猜到了，但是也不禁觉得诧异。她根本无法想象，和自己朝夕相对，会温柔的对她笑陪她玩的姐姐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一想到姐姐会有姐夫，若若就觉得难以接受。倒也不是她不愿意姐姐嫁人，可是突然发现这种可能，确实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觉得冲击太大。

　　徐若若还停留在姐姐温柔的在房间里绣花，轻轻的帮她拭汗，会买她最爱吃的糕点的印象里。温馨和睦的家中，可能突然要加入其他人，徐若若最先感到的是震惊还有一种怅然若失。

　　紧接着，则是对姐姐的担忧。那个人，真的会好好对姐姐吗？

　　而姐姐又是否知道爹娘的打算，她，是愿意的吗？

　　早先买烧饼的想法，早让徐若若扔到爪洼地里去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姐姐可能要有姐夫的事情。徐若若也不放下书袋，就这样在院子里踱步，来来回回好几趟。小模样愁苦的不行，紧缩着眉头，所幸没人注意到她，任她转悠了好几圈。

　　思来想去，徐若若觉得，自己还是该问问姐姐。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听到实质性的话，虽说她自己心底是这么觉得的，万一要是没有，闹了一场乌龙，岂不是会损了姐姐的面子。犹豫再三，徐若若还是决定，应该去探探姐姐的口风。

　　如果说，姐姐对这件事已经知道了，自然就不需要她再说什么，如果姐姐一无所知，也许自己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

　　想了这么久，也就这样最靠谱了。徐若若也不迟疑，反正就这么大点的院子，她径直走向姐姐的房门。杵门口也听不出什么动静，随手敲了敲门，听到姐姐让进来的声音，也就推门进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姐姐坐在美人塌上在看书。徐芷兰和徐若若不同，虽然同样是徐家的女儿，两人生的足有三分相似，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尤其是一双眼睛，徐若若是杏眼，笑起来干净清澈，自有一种娇憨的小姑娘气。而徐芷兰则是一双细长的柳叶眼，端的是大家闺秀，温柔雅致的模样。

　　她手上捧着一卷书，只是坐那，眉眼低垂，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加上正值最好的年岁，动静坐卧，一颦一笑，风姿绰约。

　　看到妹妹进来，徐芷兰放下手中书卷，朝她轻笑，“你今天怎么一回来就来找姐姐了，怎么，可是又有什么事要姐姐帮忙？”徐芷兰虽是温柔，却也不时逗弄自家活泼可爱的妹妹。

　　徐若若随手把书袋放下，坐在美人塌的另一侧，也不像平时会顺手拿起糕点开吃，而是两只手放在小几上，小脑袋凑得很近，圆滚滚的眼睛直盯着徐芷兰，显得很有神。

　　“姐，阿娘今天找钱娘子上门，又给我们做衣服呀。”

　　徐芷兰听着却不是很在意，轻飘飘的应了句，“是啊，有新衣服穿还不高兴吗？”

　　见姐姐似乎不太了解自己的意思，也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徐若若试探着又问了句，“可是前段时间不是刚做的衣服吗？阿娘让外头给我们做衣服的时间，很少会隔得这么紧凑。”

　　徐芷兰正端起小几上的茶壶给徐若若倒水，闻言，手上的动作几不可闻的一顿，又恢复如常，笑着打趣她，“还不是你这丫头长得快，一茬一茬的长，衣服哪够穿。”

　　见姐姐真的像是不知情，徐若若只能装模做样的，像是闲聊一样的提个醒，“说起来，姐姐，我之前好像有听爹爹和娘聊天，提起什么斯文俊秀的后生，你说，咱们茶楼里是不是要来新伙计了啊。”

　　徐芷兰看了徐若若一眼，笑着道：“连爹爹都夸赞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我们茶楼里做伙计呢，说不定是爹爹在生意上遇见的客人，觉得品貌都不错，留了印象，才和娘顺口提了下。你啊，好好上学就是了，这些无关的事情就不必放太多心思了。”

　　徐若若还想说什么，徐芷兰却先道：“我看时辰差不多了，估摸着爹爹也快回来了，我们先去前面等着，也别等会儿让娘差丫鬟来叫我们了。”

　　徐若若跟在徐芷兰的身后，耷拉着眼睛，颇为忧愁，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提醒姐姐。

　　可是转念一想，涉及到姐姐终身大事，爹和娘肯定没有瞒着的道理，许是打算过上几天，私底下的时候再说出口，自己贸然提起好像也不太好。

　　虽然徐若若打消了原先的念头，但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却一直都悄悄地关注着家里的动静。一有蛛丝马迹，肯定瞒不过她。

　　有一天她下学回来，看到这个点原应该待在茶楼里的爹爹竟然待在家里，还和娘聊的很欢的时候，她就猜测，肯定和姐姐的事情有关。

　　她也不惊动徐父徐母，站在壁角，假意在拨弄花草，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爹娘的谈话。可能是因为高兴，爹爹的嗓门比平常大的多，也没注意在玩耍的小女儿。

　　“按我说，这个郑敬文，真的是很不错。斯文有礼的，也念过书，虽说是个庶子，可我瞧着人上进，也就够了。他爹还和我同窗过，也算知根知底。要不是他嫡母不慈，一等郑兄过世，就以分家的名义，将人赶出家门，咱们也未必能遇到这么好的人选。”

　　徐母听着倒是有些迟疑，“可是这么好的年轻人，愿意来我们家入赘吗？”

　　徐掌柜大笑着摇摇头，毫不在意的说，“起先我和他说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可是今儿遇见我们家芷兰，态度就松了。而且我在后头，仔细瞧着了，他一见着我们芷兰，那耳朵根子就红了。

　　最难得的是，他眼神清正，虽然有爱慕之心，却没有污秽之思，对着芷兰，连说话都哆嗦了起来，可举止没有半分逾矩。”

　　经过徐掌柜的形容，徐母瞧着也颇为满意，“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个好孩子。”

　　接下来的话，徐若若也没打算多听，前面聊的这些，已经够她了解清楚了。

　　想了想，徐若若跑去找徐芷兰了，莫名的，徐若若觉得，关于选姐夫的这些事，还是得问姐姐来的最实在。不过，按爹爹的说法，姐姐今天遇见得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姐姐她应该会很满意吧。

　　徐若若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又高兴，又不高兴，五味杂陈。高兴是因为姐姐遇见的，可能要共度一生的是个听起来很不错的人。不高兴则是因为，这意味着她可能不是姐姐最重要的人了，她最最喜爱的姐姐也许会被别人抢走。

　　不管爹爹和娘亲是怎么想的，若若都觉得，这个所谓的好人选，听起来她就不喜欢，从名字到家世，从头到脚，若若都可以挑剔个一二三四出来。

　　可真的推开姐姐的房门的时候，徐若若的想法，又变了变。

　　因为姐姐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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