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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魂了爱恨
暖香迷迷,缃烟徐徐。漫腾的雾气如松萝垂摆的柔须,在不知何起的微风中轻扬,须尾高翘,似山泽魅鬼形影莫测的手,慢绕着聚拢起来,将人包裹在其中。
茜儿的意识开始朦胧,只觉得浑身的每个毛孔中都仿佛沁入了清凉的柔丝,柔丝入身的那一端开始在肺腑中纠结缠绕,慢慢交织成极韧的网,将五脏六腑尽数囊括。
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在说:“抬起左手——”
茜儿不由自主地做了。百花香气略淡,却有麝香的余味残留。茜儿忽得一思清明——呃,左手——不拿筷子的那只——她是不是抬错了……
心中一慌,神志一乱,茜儿只觉得头痛欲裂。
贾绪千算万算,哪里算得到这女娃如此不靠谱,潜意识里竟然左右不分——本该万无一失的入静便这样被硬生生地打断。
贾绪急急收了功力,茜儿立时警醒,目光聚拢恰对上贾绪阴云密布的脸色。她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还好,看样子歪打正着,没让这坏胚讨到什么便宜。
如此一来,她却再不敢大意。还未待贾绪的香烟再次升腾,她便赶忙凝神静气,心中默念宝娘教她的口诀,将浑身的意识尽量隐藏入心肺深处,大脑却保持着清醒。
“平举双手——”(这一回,贾绪吸取了教训。)
……
“起——”
……
茜儿每一步都依令配合让贾绪十分满意。
“去外衫——”
噗通,茜儿闻言心猛地一跳,差点破功。咬紧牙关,抵制着迷香的催诱之力,忍!
“去内衫——”
“你丫变态人渣路边被狗洒了尿的口香糖……”——腹诽到胃出血,茜儿却始终不敢吭半声,但行动却到底迟了半步。
“去内衫——”贾绪蹙眉,似乎发觉了不对,刚欲采取行动,却见女娃很乖巧麻利地脱了起来。
眼看着薄如蝉翼的亵衣去尽,贾绪却没想到里面竟还有衣物。
“去——”话说到了一半,他却犯了难——这啥玩意儿?
难怪贾绪不明白,他所看见的不过是茜儿独创的个性小内裤罢了。纯天然桑蚕丝面料,松紧带既然还没发明创造,小背带倒暂时也还能将就。
“躺——”贾绪犹豫再三,终究跳过了那怪异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对于乳臭未干的小儿,他哪里生得出什么邪念,只不过考虑到茜儿治愈途中身体要急速地生长,着了衣物则诸多阻碍,因此令她早早脱去。而今这随后一层宽松料少,大概是无妨。
待茜儿平躺后,贾绪替她将肩头的背带拂去。茜儿只觉肩头若有蚰蜒爬过,本能地汗毛林立!待她自我察觉后已然不及。
这一点微小的变化哪里逃得过贾绪的眼睛,本就颇有怀疑的他立刻冷笑一声,当机立断,金针入顶!
“啊——”一声惊叫迸发而出。
茜儿本就胀痛不已的头颅似乎骤然从中心炸裂,千万道鎏金的锐光在紧闭的眼帘里爆射。再无所谓痛与不痛,忍与不忍,因为灵魂似乎已在这刹那的剧变之后飘离了躯壳。
身似浮云,飘悬在半空。她自我打量,腰间莲花的刺青赫然印生在白皙的肌肤上,竟是她的原身!
而下方那一具小小的身子,此时此刻正被贾绪操纵在股掌之中。
抬手想靠近,却似乎有无形的墙将她与下方的世界阻隔开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水声滔滔大响,她回头一看,一片白波浩瀚的大湖近在咫尺。
湖岸边有一块石碑,上书“浮生泽”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字下有一对联——“缘来缘去缘如水,前缘澹澹今缘濛。”正是茜儿穿越不久后的梦回所见。
就在茜儿疑窦丛生之际,湖面的色泽突然开始变幻,一边无规律地荡漾,一边泛生出了斑斓的图案。
茜儿一看,心儿差点跳出了嗓子眼!
湖面之下,那是——
造成穿越的元凶,豆腐渣工程的游泳池!
泳池边横躺着的,是她十八岁的躯壳。
此时此刻,老妈正扑倒在那具空壳之上,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就在她的耳边。
“妈——”茜儿一声呜咽,却是没有半点音量。她多想伸手搂住老妈颤抖的肩膀,多想帮老妈把纵横的涕泪擦一擦。可是却不能够,浮生泽的水面如镜面一般难以穿透。
就在这时,走来了一个男人。
是他!那个不负责任,一走十多年的男人!那个或许该被她喊作父亲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浮着一丝假意的悲伤,在茜儿的眼中却比笑容更加刺目,恨意顿时满胀心间。
他说什么?
茜儿凝神静听!
“惠玲,节哀吧。本来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如今孩子也没了,你与我弟的奸情我也不再计较,就当虚梦一场。咱俩年纪也都大了,不如重新来过,往后,一对老头老太也能相互照应!”
他说什么!
惊疑!愤怒!
还未待茜儿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老妈已雷厉风行地给了那个男人一巴掌!
“秦鑫昌,你个畜生!她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看看,她如今冰凉凉地躺在这里,你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不,她不是你的孩子,她只是我一个人的,你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她没有一个畜生的父亲!”
那个男人听闻此言,如同五雷轰顶,面色顿时煞白,唯有老妈那手掌的红印可笑地印在左颊之上。
“你说什么……她,她是我的女儿……那年,我弟死时……我见你们母女哭成那样,我以为……我以为……”不知是不是被老妈的辣手打成了轻度面瘫,男人嘴角牵动着,口齿已然不清。
茜儿忽然想放声大笑。笑这世间的荒唐,笑这人性的可悲。
“哈哈哈——”老妈替她笑了出来。
“我们哭?因为我们都有良心,我们的良心都是肉长的。自从怀了茜儿,到茜儿出生,到我们离婚,你哪一天不是在外面鬼混?哪一天尽过父亲的责任?临盆的日子,你在哪儿?要不是你弟弟,我估计在家血崩至死你都不知道!
谁可亲谁可恨,这一点连还在吃奶时的茜儿都知道。所以她不会叫爸爸,却早就学会了喊叔叔!”
……
男人还在试图辩解,可茜儿已没有耐心再多听半个字。她回过头去,想看看贾绪那边的情况,却惊悚地发现面前几米开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多了一具和她一样的游魂。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脸,如羊脂白玉一般细嫩莹白的皮肤,一双凤目精美得简直是自然界的奇迹,可惜却没有神,正大睁着、茫然地向她看过来。
那是,真正的“茜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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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绪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明明筋脉被疏通后,眼前的身体已开始慢慢长大,可是惑术所能探知的内心,却似乎到了五岁就无法随着身体一起增长。而五岁以前的孩子哪里会记得什么事,都是些毫无价值的琐事罢了。更加上这孩子不知怎的忽然变得木讷起来,一点都没有醒着时候的灵气逼人。他耗费了半天心力,竟是在用竹篮子打水。
原来答应治疗,他一来是出于对这女娃的好奇,毕竟身子能被人做过这般手脚的人极为罕见;二来却是因为他几次和那女孩交锋下来都没讨到什么便宜,便想着将这孩子收为己用,定将成为一颗好棋子。
可万没想到,如今的情况却大出意料。
亏本的买卖他当然不干,正打算撒手时,眼角余光扫过女孩已七八岁大的容颜,一丝异样忽在心头浮现。待到他再回头细看,却又没了什么感觉。
好奇心起,他决定再将女孩放大两岁。
淡淡的眉线渐渐有了新月的轮廓,继而之,眉梢变长,如柳叶轻扬,不用画,已成绝美的眉妆。更不用说与之配合的那张脸!
待到长大到十岁,贾绪已激动得不得不停手休憩,平缓气息后方能继续。
令他惊喜的不是那容颜的极美,令他异样的也不是那尚未成熟的丽色,而是那张脸——他曾经见过!
虽然还年少,但唇形的弧度已有了三四分碧玺的样子,秀挺的下巴几乎令他见到了十来岁时的宝娘!但更多的,那额,那眉,那鼻,那轮廓渐分明的脸颊,分明就是那个人!
那个禁宫的墙面上,满满画着的少女!
“哈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贾绪狂笑着,如鉴定珍宝一般仔细打量着睡态的少女,简直恨不得让她立刻睁开眼睛,好让他知道是不是真和那画上的一模一样。
不,不用睁眼!那女娃的凤眸他不是早就见识过了么!不仅一模一样,而且更生动更具神采!
贾绪不停得拍额闷笑,他怎么早点没有想到呢,险些因提前放弃而失了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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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儿在半空中看着贾绪的丑态百出,心中好奇顿起,无奈从她的角度,那躯壳的头部恰好被贾绪的后背挡得严严实实,竟是半点都瞧不到。
她回头望了一眼还处于梦游状态的女孩魂魄,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还不及她反应,经文般的咒语便如同飓风卷席时带来的狂雨般漫天浇下,似乎要将灵魂都给打得四下飞散。
咒语推拽着女孩的魂魄向贾绪那边走去,茜儿使出浑身的意念,方才将她拉住。可却发觉女孩的情况与自己不同,在那小小的形体中有鬼魅一般灰黑的烟气自如地潜进潜出。
贾绪还在念着咒,茜儿只觉头痛欲裂,却听不懂那经文的内容,可女孩却能做出反应。因为,从她口中回答贾绪的话,茜儿倒是听明白了!
“我是爱忧蛊。”
“先种给爹爹。”
“让他爱我。”
“我恨他!”
“他爱我所恶,他恶我所悦。他喜我所恨,他愧我所欢,”
“他不知。”
……
茜儿只觉浑身被一张阴谋的网所覆盖,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心中被凉意贯彻,再看那女孩,懵懂而纯真的脸上真漫漫浮现出妖异叛逆的表情。
茜儿不忍再看。
恰在这时,身后“浮生泽”波澜又动,如镜的水面被打破,水底下,母亲温暖的身躯似乎触手可及。
那个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请求老妈与他破镜重圆。
琐碎飘入茜儿耳中的几句话似乎是说,他被那小三还不知小四小五小N骗走了所有的家当,如今老无所养,只有当你离婚时留给她们母女的那处老宅。
老妈惨淡地抚摸着茜儿冰冷的身躯,无知无觉得喃喃着:“请求?宽恕?如果老天能让我女儿再活过来,哪怕变成傻子残废植物人,我就都原谅都宽恕了。只要让她还留口气,让我还留着一丝希望等她喊一声妈妈。”
“妈——”茜儿哭跪在半空,心痛无以复加。
那个男人忽然躁动起来,不耐得拉起她老妈:“惠玲,你别这样子。何必把生人的希望寄托在死人的身上!你看看我,精力还好得很!你也还年轻,即便再生个一双儿女都不成问题的!”
如果上天能让她手中握有一团火,茜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那个男人扔过去!
心中一时激荡,茜儿手头不禁稍稍放松,那女孩的魂魄便又向贾绪那处移动了几分。不知何时起,贾绪身边无形的结界也和“浮生泽”一般碎散了开来,可以自如穿透。而“浮生泽”中也出现了同那结界一般强大的引力,要将茜儿吸入泽底。
这便要回去了吗?茜儿渐渐放弃了对女孩的拉拽,看着那纠缠在老妈身边的男人,心寒地上了眼睛。回去,然后面对那个人,那浮生繁俗的一切。
忽然,眼帘中浮现出一抹白色的影子,如清风吹送的白云般净洁飘逸,却又有着初阳辉光的温暖,让她的心猛然一阵悸动。
不,不能!
不能让他们这样算计了云铎!
她,舍不得!
睁开眼复有看了那已中了惑术的女孩一眼,电光火石间,她做了个决定。
拼劲全身力气,她将女孩一把拽回又借着惯性,向“浮生泽”抛去。与此同时,她自己也因反冲之力而向着相反的方向飞速地坠落。
她冲女孩的背影大喊:“帮我孝顺老妈——”
不知女孩有没有听到,因为浮生泽的水面已将她彻底淹没。于此同时,茜儿也看见了她将要寄生的那身躯真正的模样!
今后,无论后悔与否,都已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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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开始咧~~嗷嗷,多撒撒啊。俺发现俺努力更反而没有暂停更来得花多,乃们这样俺米有动力啊。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