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上官透的侍卫生涯过的有滋有味。他本来就是个性子活泼豁达的人，原先和父亲闹了那么大的别扭也能从好的方面和父亲努力互相理解，何况润玉待上官透确实算不错的。
　　上官透问过润玉为什么没有追问他的来历。润玉淡淡瞥了他一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妨碍到别人也没什么关系。你前无作恶迹象，后就跟着我了，是什么来历无甚要紧。”
　　上官透被润玉那句不经意的“后就跟着我了”噎了一下，忍不住盯着润玉的俊脸看了一看。直到润玉莫名其妙的回看过来，才勾唇一笑。润玉被他的笑闪花了眼，差点没绷住面皮，堕了天帝威严。
　　润玉被惊到又控制住表情，电光火石的一瞬被上官透捕捉到了。他不由笑地更开心了。润玉心里暗念一句不知所谓，本能的想拂袖而去。走远了被左胸的痛一激，想想没必要为了别人难为自己。便停下脚步，回头说：“还不跟上。”声音里不觉带了怒意。
　　上官透却很开心。他时不时想撩拨润玉一下，让他露出点难以克制的怒气。上官透真的不喜欢润玉那种一成不变的温凉语调。对他，对臣工，对璇玑宫的侍者，对所有人，都是这个不温不火让人听了如沐春风的语调。
　　上官透就是不喜欢。
　　润玉也有问询上官透的。润玉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表字。难道人界都知道天帝叫润玉？上官透想了一想：“也不完全吧，普通的老百姓应该是不知道的，但该知道的都知道。我师父就知道。怎么知道的你别问我，反正是听来的呗。”
　　润玉又问，人间知道他长什么样吗？听说百姓有流传他的画像。这个上官透有发言权，他说，不不不，这个倒不算人人都知道。因为坊间流传的天帝画像相当失真，感觉就是供奉的神像那样百姓心目中假想的神祗。
　　上官透解释，百姓很有意思的，会用自己的想象改造心目中的神祗。比如寿星公额头要鼓个包，关二爷必须是红脸，包公得是黑脸。
　　上官透拿了润玉的纸笔画起来。他是世家公子出身，琴棋书画六艺都是要学的。他天资又高，书画很能拿得出手。
　　上官透很快就给润玉画了坊间流传的天帝像，润玉看了倒也啧啧称奇。润玉问上官透，他的画是不是临摹的虞山画派。上官透虽然和润玉不是一个尘世，但出奇的，前朝名人很多都重合。就这个话题他们居然聊上了书画。
　　润玉问：“你临的是飞白体？”
　　上官透说：“飞白？单字尚可，若字字都用飞白体书写，未免失之轻浮，不得章法。幼时我性格跳脱，每每闯祸我父亲就罚我抄书，抄的多了，性子就沉下来了。我只在题画的时候用飞白体，一般我临魏碑”。
　　润玉恍惚。似乎在哪听过类似的话，似乎是自己和某个人说的。他看看上官透，年轻的，充满朝气的少年。不像自己，已经近九万岁，心已死。
　　润玉到底还是领了上官透去省经阁。润玉自己就特别喜欢在省经阁看书，少年时期大半的闲暇都泡在了这里。天帝的公务虽然繁忙，但他总也得去少年时最爱的地方放松一下。书本，文字，从来就有一种神秘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上官透也是爱书之人。到了省经阁他就痴了，不由得越走越远。润玉感受到左胸琉璃净火的灼痛跃跃欲试准备要吞没自己，润玉看上官透逐渐走向省经阁深处的身影，想了一想，没忍心唤回。游目在书架上溜了一圈，挑了两本书，润玉连手上这本一起拿了，追着上官透的背影而去。
　　润玉劝上官透多借几本书，他可是只有空闲了才能去省经阁。上官透从善如流，笑眯眯的捧了一摞书跟在润玉后头。
　　润玉心里嘀咕，这个人咋什么时候都笑嘻嘻的。那天在迷雾森林里看不清上官透的样子，润玉想，就他那天展现出的杀气和凌厉手段，不知道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想到这里润玉不免朝上官透多瞧了几眼，却见他正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把书摊了一床。润玉默。和他一起睡一张床不等于这是他的床吧？要不要叫上官透睡脚踏？
　　润玉摇头。那是丫鬟睡的地方，上官透也不欠他什么，不能这样折辱人。再搭一个床的话，离上官透越近他伤口越平静，自己又有点舍不得。算了，这人也不算太讨厌。
　　润玉眼尖，看到上官透满床的书里有一本修真指南，润玉缓步过去拿起翻看。省经阁就没有收录过一般的书，这本修真指南还是不错的。不过任何东西都有个适用性的问题。
　　上官透现在当然知道了润玉给他付的报酬之一有多丰厚，润玉在他昏迷未醒的时候替他洗了髓。
　　上官透和他的师父，还有人界凡人里很多人一样，苦于天生灵根不纯。要是一点没有也就没想头了，偏偏只是不纯。能看的到，伸长了胳膊也能指尖够一下，感受一下修真迷人的魅力，偏偏终身难有成就。
　　传说中的洗髓灵药，简直就能让一个一贯的君子发疯变成恶魔。而且那还是一点点的洗髓的机会。
　　但是这种小事在上神手里就不是个事，当然，依然因着受天道的制约，上神也不能没事跑人界去做慈善。真那样，反而会打破平衡，造成更大的不公正。
　　上官透不是那扭扭捏捏矫情的人。这样天大的好处他接受的非常良好，他乐坏了。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变的更强？本来上官透就是习武之人，到了这个尘世学了法术，没能更进一步是天生灵根的问题，又不是他不喜欢修真。
　　上官透人又聪明，他的法术应该是他这个灵根状态下，能修练到的极致了。
　　润玉在上官透先天繁杂的微弱灵根里，选择了木属性。上官透也奇怪地问过，为什么是木。他修炼他师父教的法术，感觉对风系更喜欢，他的铁扇倏忽来去，也有他修习风系法术的加成。
　　而风是木属性的变异，上官透简直要以为润玉是他肚子里的蝈蝈虫，润玉是怎么知道要是让他选择，他会选择木属性。
　　润玉的回答让上官透半晌回不过神：“因为我是水系，水生木，修练上我可以帮你。”
　　润玉说的平淡无一丝波澜，仿佛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本来就是件很平常的事，上官透是他的贴身侍卫，他闲着也是闲着。顺手帮一把上官透，哪里不平常了。
　　然而上官透听了心里一跳，面上反而没了平常那种笑嘻嘻的模样。上官透往润玉平静的脸上瞅了瞅，压下砰砰直跳的心，调整了心情，再度挂上让润玉看了牙痒痒的，腻人的笑容。
　　润玉翻了一下这本修真指南，对上官透说：“你把你的修练心法和我说一下。”
　　天帝怎么可能觊觎凡人道士的修真秘籍，上官透没有任何抵触，详详细细的和润玉讲述了。润玉认真听完，说：“我现在还有公务，你先别急着看其他修真书籍，我回头帮你理一下。”
　　过了几天润玉给上官透写了一份修练心法。也不多，和上官透师父教的差不多。竟然是把上官透修练的心法改良了。上官透动容。
　　千万不要以为低级的修练心法不算什么，上官透的师父见识还是很广的，上官透听他师父说过。
　　参天大树，枝丫繁茂，五花八门的绝招就是那花枝的招展。那可以是各展神通各有各的特色，然而做为根本的树干，却是不能轻易动的。创出高等的法术不难，反而是有能耐动基础心法，才是最难的。
　　上官透吸了一口气，认真道了声：“谢了！”
　　也有预料不到的麻烦事。灵兽所负责照顾灵兽的齐芳最近很怨念，她居然要给那个，天帝陛下的男宠倒夜香。
　　能进璇玑宫侍奉的自然不需要再食五谷杂粮，除了一些宴会，他们很少进食。自然也不需要那五谷轮回之所。
　　然而天帝陛下这个男宠听说是从人界带回来的凡人，是要吃喝拉撒的。天帝陛下对他委实宠爱，居然专门弄了个小厨房。那倒也罢了，天生璇玑宫就他一个人需要吃饭，也不能饿死陛下的新欢。
　　然而有进就有出。陛下也是奇思妙想，居然要她每日将上官侍卫的泄物拎到灵兽所一并处理掉。虽然听起来让人纳闷，回头一想也确实。不然呢？这里又没有专门处理人类泄物的场所。
　　灵兽所的粪便并不难处理，有专门建的下水，直通花界，花界需要肥料。原来的花界和天界交恶，天帝治下不容许花界再任性，最后通牒下了之后，花界没有再坚持，重新纳入天帝辖下。
　　天帝统一六界以后做了很多实事，建立了六界的安全通道，鼓励发展交流，互通有无。各界的重要城邦都建有官方控制的传送阵。像天界通往花界这种专门输送肥料的封闭的通道，也是建设很重要的一个部分。
　　齐芳在灵兽所做了几千年，非常熟练。她每天把灵兽驱赶到临时场地，然后启动灵兽栏里地上设的法阵，把污物传送到往花界的通道。
　　现在天帝命她做的事情说起来也不难，就是每天开法阵之前，去天帝居所把上官侍卫的泄物拎过来，倒进灵兽栏，和法阵一起传送去花界，而已。
　　然而实在是太屈辱了。清洗倒也不麻烦，一个小小的法术即可解决。就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屈辱了。
　　齐芳悲愤。齐芳请求天帝，能不能让上官侍卫自己将泄物送到灵兽所。天帝斩钉截铁说：“不能。”开玩笑，让上官透自己去送泄物，她怎么不说叫我堂堂天帝亲自去送？这上官透又不能离开他，不是上官透跟着他就得他跟着上官透。
　　齐芳哪里知道其中原委，只觉天帝陛下简直对这个男宠太好了，让他们这些臣子又惊又怒。
　　润玉看她还在推三阻四，不由得冷下了脸。他到底在高位已久，平常是顾着这些臣下的面子才温言细语，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润玉冷冷瞟了齐芳一眼，说：“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齐芳手里正拎着恭桶，被陛下冷厉的眸子一扫，膝盖一软，偏偏手上有重物，这膝盖软了哪还拿的住。
　　眼见就要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上官透眼疾手快，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冲上去一把抱住齐芳和恭桶。顿了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惊喊一声，松了手。
　　上官透是因为自己那个尘世，和那个女人接过吻以后，有了恐女的毛病。一碰到女人的身体，他不免回想起那软塌塌的嘴唇，他无法忍受。齐芳则是因为听了传言，想到这个卑贱的男宠碰到了自己的身体，一样的惊恐。
　　两人同时松手，都忘了恭桶这茬，灾难性的后果到底还是发生了。天帝陛下脸黑如墨，啪！的一声，手上的朱砂笔断成两截。饱蘸朱砂的笔头划过奏折，跌落在地上。
　　一场恭桶引发的血案无人伤亡，结果也算皆大欢喜。齐芳再不敢拿乔，每天老老实实过来收恭桶，天帝陛下向来赏罚分明，赏赐方面并不吝啬。
　　上官透的俸禄也是可观的，不过上官透真没花开销的机会，作为天帝的侍卫？男宠？上官透天天和天帝形影不离，天帝管吃管住包了他所有可能的开销。日子就这么悠悠荡荡的过了半年。
　　也有其他消遣，上官透会找润玉下棋。虽然长得一样，聪明也是都聪明，但上官透是上官透润玉是润玉。两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润玉下棋方面是天生的，上官透也不错，至少比张三小姐强的多。至少润玉和他下棋不用拖延时间给他点面子，润玉能够痛快淋漓杀他个片甲不留。
　　当然，比张三小姐强云云，这是天帝和上官透下过棋以后的评语。
　　上官透下棋是下不过润玉，但是他爱琢磨，每次输了以后都会复盘。润玉第一次看他把两人走的每一步棋摆出来，不免眉毛跳了一跳。可以呀小子，原来也是个过目不忘的。
　　润玉忙公务的间隙抬头，果然看到上官透在那里对着棋盘冥思苦想。润玉也有畅快的感觉。
　　因着上官透不是白复盘的，他会分析自己走的哪步不恰当，润玉有哪些神来之笔。一次次的和润玉下棋，上官透的棋艺在提高。如上官透这样的，本来就应该和比自己强的人下棋。
　　有时候上官透会兴致勃勃的要求和润玉从上次的中场开始下，把刚才琢磨出的新招和润玉再切磋。这种情况润玉也是极欢喜的，哪个爱棋的人不喜欢和这样肯动脑筋肯钻研，棋艺又不俗的人过招。
　　每次上官透输了都不见气馁，高高兴兴去复盘。润玉挺喜欢上官透这种性子的。
　　半年就这么滑过去，上官透还是愉快的。看书，修练，下棋，逗润玉。
　　对于外间流传的上官透是润玉的男宠，上官透也有所耳闻。他倒不计较这些事，他从来就没离开过润玉视线，那些闲言碎语也不敢在他面前说，无非就是眼神暧昧了点，鄙视了点。
　　他这半年如饥似渴的学习新知识，修练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天帝议政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上官透原先不愿参政是家庭原因，并不是他不懂这些。日常看天帝处理政务，上官透也是获益匪浅。
　　修练方面，他现在是纯净的木灵根，又有天帝改良过的心法，修行一日千里。再加上润玉周身水属性浓郁，对上官透修练有促进作用。上官透感觉自己已经隐隐摸到筑基的边缘了。
　　润玉曾言，修练上面有什么疑问和重要节点，要告知他。上官透和润玉说了自己的感受，润玉探查了一下，道果然。润玉说，这两天你先别急着修练了，调整一下状态，准备筑基。
　　润玉带上官透到天河。这里水灵浓郁，一直是润玉最喜欢待的地方。润玉说上官透可以去天河泡一泡，水生木，能有这样灵气池子泡一泡，也是上官透的机缘。争取能一次筑基成功。
　　润玉不愿意在人前再次露出他的尾巴，不过他久未来天河，看上官透一圈圈的游的开心，忍不住脱了鞋袜，挽起裤管露出白皙的足和光洁的小腿，坐在河边泡脚。
　　他穿着天帝非正式常服，下摆层层叠叠，雪白的衣袍垂落在水面晕开，看上去像是一朵盛开的大白牡丹花。他裸露的玉足就藏在水里，藏在牡丹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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