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越是繁华越寂寞，越是热闹越孤独。
　　润玉在看烟花。
　　他们农家是没有钱买烟花的，但是城里会放。他们村子离城市不算太远，不然也没法靠着养鸭子这个副业挣点零花。
　　要知道，离城市太远，鸭子在路上走的太久也是会瘦的。
　　润玉静静地看着天边隐隐约约的烟花出神。
　　城里除夕会放烟花，官府会放，大户人家也会互相攀比。城里的烟花这里只能看到天际一抹彩光，农村里能看清楚的是地主家放的烟花。
　　他们这样的盐碱地不是普遍的，就他们村子这一块，其他庄子上还是有富户的。
　　大约是先祖搬迁到这里落户的时候，就分到了这块贫瘠的土地。于是世世代代的伺弄，抱怨着抱怨着，却也依赖着。
　　按道理今天润玉应该是开心的。家人都在，大家的肚皮都是饱的。辞旧迎新，展望来年能有个好收成。
　　农家的愿望就是这么朴素，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润玉再喜欢这里，毕竟他不属于这里。就像他看起来再像个乖孩子，他，他本来就不是个孩子呀。
　　所以他快乐不起来。
　　不知道怎的，他就是快乐不起来。
　　或许因着一年到头辛苦操劳，没有时间想事情？没有机会感伤？不知怎的，在一切都忙定了的除夕夜，在润玉本该和家人，和乡亲们一样悠闲享受的时候，蓦地控制不住的悲伤。
　　他，真的真的很寂寞。
　　不怪他寂寞。不忙家务，他还能干什么？和小孩斗石子？和大人打牌？就算他想自己和自己下棋。。在连城里读过书的小虎都不会下棋的大环境下，他去自己和自己下棋？？
　　除夕要守岁。润玉其实是个死板的人，是规矩他都会守。所以虽然他无聊的很，他依然规规矩矩守到新年伊始。
　　没有人能看的出来润玉无聊，他的装样水平是练了数万年的。到现在能看破他那层伪装的皮下的透骨寂寞的，只有上官透。
　　正如此刻，他不但脸上一丝无聊表情不露，他还能温和地回应众人。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
　　比如陪妹妹玩翻绳，他甚至能控制住输赢的频率不会让妹妹太过气急败坏。
　　润玉疯狂的思念上官透。上官透就能看破他所有的伪装，正因为他在上官透面前无所遁形，上官透才能触摸到他。才能密密包裹住他的寂寞。
　　于是他冰寒的心被炙的滚烫，烫到禁不住颤抖。现在上官透不在身边，但是他知道上官透爱他。他记得那滚烫的感觉。
　　无怪润玉虽对螣蛇有感激，对将军有心动，但也仅止于此。对于润玉来说，曾经沧海，除却巫山。
　　午夜震天鞭炮声中，润玉总算可以回去睡觉了。
　　外面还响着零星鞭炮声，润玉在发呆。

　　遥想当年天池
　　水里。润玉坐在石头旁泡脚脚。上官透泡在水里，胳膊搭在岸边，一直诱哄润玉下水。
　　润玉就不，他摇头笑，双脚调皮地打水。
　　有时候他们也会玩心知肚明的欲擒故纵的游戏。上官透知道润玉喜欢他像他们第一次那样扯着润玉的脚拽下来，润玉也知道上官透知道。
　　上官透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润玉知道上官透是故意的。上官透知道润玉知道他是故意的。
　　有些时候，情人之间就是玩的一些幼稚游戏呀。。
　　结果当然是上官透拽着润玉的脚踝把他扯下来了。
　　上官透已经筑基期了，和原来的炼气期不可同日而语。上官透搂着润玉，把他按在河底。
　　上官透现在可以在水里闭气许久，但显然他有些事情持续的时间更久。
　　上官透气快用完准备到水面换气，他一抬身润玉就有所觉。
　　润玉双臂攀上他的脖子，嘴唇堵上来。
　　润玉可以在水里呼吸。润玉的唇紧紧吮住上官透的唇，上官透肺里的浊气被他吸出来，润玉把新鲜的空气渡过去。
　　他们飘荡在水中。上官透虽有润玉渡气，但这种渡气肯定不如自己呼吸，上官透脑袋开始昏沉。这种情况不会伤着他，他昏沉是因为不习惯。
　　润玉是龙。龙的呼吸和两栖动物有点类似，在水里皮肤也能呼吸。润玉的皮肤极薄，入水以后他的皮肤开始自动换气。
　　水渗入他的肌肤，这可真的是真真正正的润玉了。洁白晶莹，宝光流转。
　　因着全身都在呼吸，润玉紧紧吸住上官透。润玉在水中呼吸无碍，但他人身确实不会游泳。
　　上官透已经陷入迷乱，也没有游水。他们被波涛冲上水面，又被浪打入水底。
　　润玉四肢紧紧缠着上官透，上官透恍惚觉得这一刻死了都是值得的。
　　他使不上劲，被动极致的快乐。
　　所过之处，浪里小白龙。
　　润玉猛地想起他和上官透在天河边缠绵的时候，螣蛇就在他的禁制外面自摸，润玉瞬间黑了脸。
　　禁制这个东西。。
　　润玉拉过被子蒙住脸。
　　不不不，不是害羞，你不能指望一个奔九万岁的青年龙会为了这种事情害羞。
　　润玉是懊恼他当年怎么就说漏嘴了。旋即他叹了一口气，不说漏嘴又怎的，天生小上官透基本上不给他弄了。
　　真有点怀念幻境里的娇娇小上官透。虽然不懂事经常气他，但是真的。。好娇啊。
　　这日春好，润玉懒劲上来寻了处温暖的地方睡午觉。于是上官透来找润玉就看到了这番景像。
　　海棠花树下的春凳，润玉趴上面睡的香甜。润玉很会享受，他不喜欢大众用的硬邦邦的枕头，他喜欢软枕，可以抱着把脸揉进去。
　　他冷是不会冷的，被子不用盖。所以上官透看到的是他穿着他休闲时最爱穿的淡青睡袍，露着两条雪白的大腿。
　　想当年刚从人界被抓到天庭的上官透就被这两条大腿闪瞎了眼。
　　和上官透基因排列组合相似度百分之百的幻境上官透自然也是一样的心儿怦怦跳。
　　润玉睡觉还不老实。他喜欢趴着，一条腿直，一条腿抬膝，屈到胸前。
　　有没有很眼熟？后来的润玉某次醉酒就是想把膝盖抬上去，穿了盔甲抬不上去，睡个觉睡的哼哼唧唧。
　　上官透简直没眼看。他揪着润玉的领子摇，一揪起来就发现，何止大腿，这家伙就穿成这个样子？？
　　润玉睡的好端端的给上官透摇醒也很无辜。
　　衣服？我哪没穿衣服了。没关门？不需要呀，又没有人来。啊？怎么会有人来，不会的不会的。有禁制呢。
　　上官透说：“什么禁制？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可怜润玉还没醒过来：“你不一样，我的禁制不影响你出入。”
　　气氛忽然僵住，润玉也终于醒了。
　　润玉尴尬地。。
　　润玉把脸扭过去不敢看上官透。上官透还双手提溜着润玉的后领，本来就松松垮垮的睡衣给拎了上去。胸口意外遮住了，却露出了背上大片肌肤。
　　上官透怒到深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你耍我？”
　　润玉干笑：“哪能呢，我爱你还来不及。”却还是不敢转头。
　　过了一会润玉想想心里不踏实，转头看，一看就慌了：“你，你别哭啊。”
　　上官透眼圈红红的，居然哭了。
　　润玉心疼的不行，捧他的脸亲他，上官透负气避过。
　　润玉知道他羞愤，不和他计较，又捧了他的脸扭过来亲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上官透，是我不好，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去惋惜以后不能看到上官透苦忍不敢吱声的可爱模样，只一叠声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
　　是真的，自从上次温泉庄子里润玉反思以后，他真的很尊重小上官透，再也没有强迫过他了。
　　润玉想到了那番场景，上官透也想到了。
　　上官透哭是因为羞愤，但他不免回想起他在自家床上的那些夜晚。上官透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他自己心里其实知道。他是喜欢的。
　　上官透心里有怨。他的人生刚刚开始，就被润玉强行打上烙印，没有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润玉别的事情对他千依百顺，唯有这件事，一直对他耳提面命，不许他对别人那个样子笑。
　　上官透连想都不敢想，他要是和别人好，润玉会怎么样。
　　上官透偷偷瞄了润玉一眼，假想了一下这个可能。结果他还没想清楚润玉会怎样暴怒，自己内心就拼命的抗拒了。
　　少年没有深想为什么自己内心会抗拒，他是不会承认自己对润玉心动的。
　　怎么可能，他是被强迫的。那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弄润玉？这个也有解释，为了报仇嘛。
　　上官透想，原来有禁制，那他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那么忍着了。啊呸我都在想啥，我为什么要想用不用忍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被他上。他，他，润玉。。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想被润玉上，上官透直接行动了。对，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上官透想想又气起来了，这个人怎么能这个样子，这还是衣服吗，是能挡着腿还是能挡着胸。这和上次他在温泉庄子里披的自己的外套不遑多让。
　　他还不许自己对别人笑，他，看看他自己又是个什么样子。。
　　润玉现在被摆弄出了刚才。。睡觉的姿势。少年，还不承认你心动吗？你刚才第一眼看到就想要了吧？
　　润玉脸埋在枕头里，过了一会悄悄转了眼光，去觑上官透的脸色。这孩子。。虽然绷着脸，到底没有再哭了。
　　上官透虎着脸把润玉翻过来，润玉没来得及藏住表情，那贼腻兮兮的偷窥样被逮个正着。上官透顿住了。润玉赶紧挂上个讨好的笑容：“不生气了？”
　　这个事情润玉理亏，确实是他太欺负人了。
　　上官透其实已经忘了这茬，给润玉这一提醒，不由得又板起了脸。
　　其实上官透心里已经不气了，但是他就是觉得他应该小小的骄傲一下，拿拿架子。他不怎么能够拿捏的住润玉。
　　上官透有这种心理一点也不奇怪。
　　上官透那个时候年级小。润玉是很能唬得住上官透的。
　　同样是上官透，现实中的上官透心智成熟。
　　虽然润玉好为人师的毛病是改不了了，但大上官透学归学，学本领是为了让自己尽快变强，他心理上并不依赖润玉。
　　作为男人，上官透从来没有服气过谁，包括润玉。现在比不过润玉是他起点低，他会努力赶上的。
　　心智成熟的人对第一次不会有太多执念，但心智不成熟的人就不一样。
　　这种执念不一定是坏事，比如将军和玉娘子的两小无猜，在残酷的人生里，那是他们俩珍藏的最纯洁的初心。
　　上官透内心是有点怕润玉的。怎么会怕呢？是怕的。润玉太聪明太无敌，他从来就没有见过有什么事情是能难得倒润玉的。
　　面对润玉，他心里其实是没有底的。这就是因着他心智不成熟，其实人的强大不在于聪明能干，正如能打到猎物并不完全靠力气大。
　　小上官透不明白这一点。我们一直看到小上官透不停的纠结润玉的“前情人”，不是因为上官透心胸狭隘，而是他心里害怕。
　　害怕，他心里没底，这么优秀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上官透明知道他每次逼问润玉“前情人”，润玉都会不高兴，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其实是喜欢看润玉被他刺激的一次次强烈的不快反应。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润玉真的是爱他的，是属于自己的。
　　于是他悬在空中的心，就能稍许踏实一点。
　　所以，小上官透一定要经过十年成长，拥有和大上官透一样强大的内心，能坦然对润玉说出“我爱你”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上官透傲娇地绷着脸，人却没闲着。他把润玉的一只膝盖推到他胸前，欺身而上。
　　他还年轻还好奇着，他兴致勃勃的探索，勤勤恳恳忙开发。
　　暖洋洋的阳光从花枝缝洒下来，润玉眯了眼，神情放松下来。上官透看润玉那副慵懒样儿有些气闷：“你倒是会享受。”
　　上官透说的是润玉的春凳。啊这个春凳太可了，这么柔软的垫子和枕头。上官透识货，知道这是出自大名鼎鼎的好衣行，价格不菲。
　　润玉笑：“活得久了，总要找点乐子。
　　上官透第一万次暗自嘀咕：他真好看。
　　真好看啊。阳光透过花枝打在那张脸上，大概是风摇动了树枝，润玉眯着的眼刺到了阳光。
　　润玉舒服到半睡着，眼睛一受刺激就不高兴了，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这一翻身，小小上官透。。
　　上官透黑了脸。
　　所以这就是他不了解润玉。润玉体质特殊，润玉慢热。
　　小上官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润玉每次都能把他弄舒服，他却做不到。啊，身体最诚实，上官透嘴硬是没有用的。
　　润玉因为不会痛，所以特别慢热。这个举几个例子更能说清楚。
　　弹簧压紧了才有反弹的力道，腿压麻了，血脉流通以后的刺痒会有奇特的快感。
　　能容万物不会痛不是坏事，但对于润玉来说，终究少了点刺激。所以一些常规，在润玉身上不适用。
　　润玉聪明，第一次他就摸索出了方法。上官透再嘴上不承认也没有用，他的身体喜欢，他的身体渴望被老师摁住了教训。
　　但是上官透由己及人，想拿这套去弄润玉是没有用的。
　　好比这会润玉半睡了，把他晾在一边，他很生气。可怜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润玉这会子心情好，进入了状况。
　　润玉这个骄矜的家伙和别人不一样。他舒服了就是这幅模样，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
　　大上官透完全了解，这个时候应该用火热的身躯搂住他，一寸寸的吻遍他的全身。
　　润玉会半梦半醒哼哼唧唧，小睡一会清醒一会。
　　润玉和别的男人兴奋点集中不太一样。他兴奋点比较分散，调动起来要多花好几倍的时间。
　　而且他受心情影响很大，只有心情愉快了，他才舒服的起来。
　　冻原上的上官透就有点摸出了规律。润玉悠荡荡斗嘴皮子的时候就是感觉舒服了，这个时候就要紧紧的拥抱他，细细吻他，要温柔温柔再温柔。
　　所以此时此刻，在这美好春日，海棠花树摇曳下的小上官透，可惜了。
　　小上官透人生经验不足。或者，他还是因为太年轻，他还没有学会理解别人。他的思维方式现在仍然是“我”本位。“我”开心了，“我”不高兴了，“我”想要怎样。而不是满心满眼都是润玉的上官透，他考虑问题的时候是润玉角度。“润玉”喜欢怎样，“润玉”开心了，“润玉”。。“润玉”。。。
　　或者只是因为小上官透还没有学会，怎样去爱。
　　回忆到这里就停止了。润玉不是太喜欢回想不愉快的事，他没有自虐的癖好。没事自己找不痛快那不是有毛病。
　　他不怪小上官透。他还是孩子，孩子有犯错的权力。有犯错，才能成长。
　　温泉庄子里润玉就决定了，要好好教导上官透。
　　爱他，宠他，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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