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腊月二十四以后家家开始筹备杀猪。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都在二十六这一天杀还了得，杀猪人不得忙死。
　　事实上到二十四这天各家就开始杀了，不过二十六这天是传统杀猪的日子，猪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不像今天只有零星惨叫。
　　再早，过年就不能吃到最新鲜的猪肉了。再迟，过年前事多，会忙不过来。
　　润玉家里众人商量了，赶早杀猪。二十四这天，天不亮阿爹阿娘就起来忙活了。
　　润玉虽然很想在暖和的被窝里再赖一会，但想想还是爬起来了。再多看一眼喂了快一年的猪也是好的。
　　春天买的猪苗，精心伺喂。大概十个月的功夫，养到过年养肥了容易吗。
　　润玉认认真真的烧香，屋子里烧了香，还到猪圈里烧黄纸。
　　这头猪润玉耗费的心血最多。天天要打猪草煮猪食，还要替它刷洗，打扫猪圈。
　　虽然被吃是它的命，但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所以润玉烧香什么的特别虔诚。
　　家里忙活着烧开水。村子里的杀猪人长得孔武有力，从抓到杀到清理，不需要人太帮忙，主家只要打打下手就行。
　　润玉心里到底难过，就站在院子门口，没去看猪。听着猪的惨叫渐歇，润玉口唇微动，默念往生咒。
　　天道说：“为什么我们家天帝连往生咒都会念。。”
　　心魔说：“小应龙除了生孩子没有不会的，我已经说累了。”
　　天道：“。。。。”
　　天道说：“这猪挺有福气的。天帝亲自烧的香和黄纸，亲口念的往生咒。虽然没有灵力加持，但往生咒本身就有符咒的效力。咱家天帝又给隔壁天道出题了，哦呵呵呵。。我家天帝是这么好借的吗。”
　　心魔说：“我不是太明白，将军和玉娘子死的时候怎么没见小应龙念往生咒？螣蛇死的时候他虽看起来有些伤感，但也好理解。螣蛇把灵魂卖给了鬼修，是不会再转世了。”
　　天道说：“情况不一样。将军和玉娘子有大功德，对天帝有善意的有功德，你认为无所不知的小应龙当然也猜的到。他们临终的诉求会被慎重考虑，小应龙要是再念往生咒，会干扰隔壁天道。这头猪不一样，干扰了就干扰了。小应龙告诉隔壁天道，喂，这是我开了光加持过的猪，给它找个好人家，来世有猪的运没有猪的命，好吃好喝个百八十年再善终。。”
　　杀猪人的报酬是少部分猪肉和比较多的猪头和猪下水。一头猪全家人是吃不完的，不过按照约定，润玉的爷爷家里老两口不养猪，五个儿子家杀了猪要割一部分拿去作为孝敬。
　　润玉的阿爹是老大，自古老大都是吃亏在头里的，阿爹也不例外。每次润玉家孝敬的猪肉是几家最多的。
　　润玉对此是一点意见也没有的，他开心地帮阿爹打下手。
　　这段时间是农村人一年里最舒服悠闲的时光，没有什么农活要忙。尤其手头还有了两个余钱，全家人开开心心的筹备过年。过年，那就是农村的狂欢了。
　　虽然妹妹们直吞口水，但润玉还是和她们说，现在还吃不到猪肉，要等过了两天两夜，猪肉才能香。
　　刚杀的猪要过酸的，就是要让猪肉放一放，让它尸僵。等过去了以后猪肉才会放软，烧起来才香喷喷的。
　　打理猪下水就算润玉想帮忙，阿爹也是舍不得的，这个事情太腌臜。润玉也没闲着，作为标准肉食动物小应龙，他拿着尖刀绕着肥猪游走。
　　他就是不掩饰他的聪明，他就是看过一次杀猪人切割就学会了怎么着，润玉就是不喜欢躲躲藏藏。
　　什么事情只要在他面前演示过一遍，他就是比教的人做的还要出色，就是就是这么狂。
　　两日后，待润玉切割好猪，就开始架锅烧了。舍得放大料的情况下，猪肉烹调起来简直香的要命。
　　农家的杀猪菜，村里头无论是谁，过来都能吃碗猪肉的。润玉家杀猪杀的早，架锅烧的也早。今儿个就三两家做杀猪菜，村子里的人至少来了一半。
　　靠自家人是忙不过来的，叔叔家的婶婶们都过来帮忙了。还有左邻右舍的阿婶们，也都过来帮忙摘菜的摘菜，摆盘的摆盘，洗刷的洗刷。哦对，润玉自家也没那么多锅碗瓢盆，村子里说起来都是一家人，碰到这种开心事各家都把家里的东西拿来使。
　　今天润玉家大开筵席，明天别家烧杀猪菜他们就钻别家帮忙去，一样是说说笑笑有忙有吃。真的是要过年了，村子里天天好酒好肉，人人欢声笑语。
　　爷爷奶奶当然也过来了。农村人其实很讲究规矩的，老人坐在上首。
　　润玉很庆幸他历劫的这个地方虽然也是重男轻女，但那是因着农耕需求。家里没个男丁不能立门户，重视男孩是可以理解的。
　　润玉不能接受的是有些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忙忙碌碌忙到最后窝灶台那里扒几口饭。
　　别说他家阿娘是后娘，这个无妨碍。阿娘就是阿娘，不尊重他的阿娘就是不尊重他。亲娘后娘这方面在润玉这里是没差别的。
　　村里自发的，汉子们一桌，一块喝酒吃肉。婶子们不喝酒，边吃边聊天。没出门的姑娘们窝一起叽叽喳喳。
　　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惯例是不上桌的，端了碗到处吃。亏不了孩子们，跑哪桌玩都被大人们逮住灌吃的。
　　润玉有上次被逼喝酒的惨痛经历，有意绕开喝酒的叔伯们，却被他爷爷喊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润玉的爷爷很喜欢润玉，喊他坐自己旁边说话。长凳子人挤一挤就有位置了，润玉人小，紧紧贴了爷爷坐下来。
　　爷爷好笑地看着大孙子来者不拒，是肉就吞。他家大孙子吃肉特别快。
　　爷爷不知道，作为肉食动物的润玉还真就不是太喜欢吃素菜。这点猪肉算什么。。
　　想想大孙子也可怜，一年忙到头也就这几天能放开了吃。润玉平常有多乖有多能干，润玉的爷爷心里是最明白的。
　　有叔伯起哄要润玉练练酒，爷爷一概拦住了。大孙子有喘疾，他就是挡着不给人灌酒。拿什么话激他都没用，老爷子脸皮厚，随别人怎么说。
　　吃完杀猪饭，全家依然很忙，忙着腌腊肉。真是。。忙的是这样的欢乐。
　　冬天温度低，腊肉保存的好可以吃到来年春天。爷爷算是享到了儿子的福，连腊肉都不用忙活，润玉家腌好了肉润玉领着妹妹们捧了喜滋滋的给爷爷送去。
　　阿爹舍不得儿子插手洗的猪大肠，干干净净的时候润玉是很喜欢烹调的。
　　润玉捞起卤好的肥肠，切成小段下锅煸一下，香呀！香。润玉可喜欢看全家人吃他烧的菜吃的肚皮滚圆了。大半年缺油少作料的整治素菜，润玉表示憋屈死了。
　　当然，不能忘记爷爷家。从吃鸭子开始，每次有好吃的润玉都要领着妹妹一起，把最好的肉孝敬老人。教育么，有言传，还需要身教的。
　　爱是相互的。鸭子产蛋少，想稳定吃蛋还是得养鸡。奶奶虽然嘴里叨叨的，那是和媳妇摆婆婆的谱，对孙子孙女还是疼爱的。
　　爷爷奶奶那里有养鸡，鸡蛋老人舍不得吃，捡了都给了孙子孙女们。
　　润玉一再表示让爷爷奶奶自己吃，爷爷叫他拿着，说他叔叔那里的孩子也都有。孩子要长身体，他们老了，没那么讲究的。
　　润玉可太喜欢这一世的生活了。
　　润玉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看天。他明白，靠天吃饭的农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老天不高兴。天若有情。。然而天其实是无情的。天时好天时不好，大致上是轮流做庄。
　　润玉心里计算着这几年的天时状况。这个还要看运气，运气好，几十年都没有天灾。若运气不好。。
　　润玉深吸一口气。不需要杞人忧天，过好当下即可。走一步看一步吧。

　　欢天喜地过大年。
　　在全家只有妮妮扯了新布的情况下，润玉使劲浑身解数让家里人都齐齐整整的，走出去就是比别家精神。
　　润玉此人其实很矫情的，好强又爱面子。索性他足够聪明，有的是办法，也有足够的耐心。
　　二妮真的惊艳了全村。二妮的衣服特别好看，引起了轰动，以后好几年都有人提起。
　　至于润玉是用什么办法让旧衣服也能看起来光鲜的，他倒是不藏私，但是人家要能学的会呀。
　　润玉只是平直叙述了他是怎样做的，就把人听的头昏脑胀，两腿发软，打起了退堂鼓。
　　要怎样的热情才能支撑人花这么大的代价整治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
　　穿久了的衣服会褪色，会泛黄，要视情况而定。有的需放一点醋泡，有的边边角要拿盐搓。莫怪别人没法学了去，就说一寸一寸的拿盐细细的搓，就要花多少时间？虽然花不了太多钱。
　　然后还要烫。没有熨斗，润玉可以自制土熨斗。
　　这衣服烫过的和没烫过的能一样吗？能怨润玉家里人就是比别人家精神吗？
　　不然呢，不这样的花心思，就算润玉能替二妮设计衣服的新式样，泛黄的旧衣服再好的式样也不能够让人的眼睛亮起来。
　　润玉和二妮说，你要相信哥哥。
　　是的，一定要相信哥哥。因为，哥哥可以为了爱，花上整日时间，用指尖一寸寸揉遍衣服的边边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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