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润玉带玉娘子去隐秘山洞踩过点认过路，并且和玉娘子说先吃洞口的食物，按顺序吃。
　　他替换新鲜食物的时候也是分批替换，山洞深处是最新鲜的。保证任何时候躲进去，不出山洞的情况下，洞内吃食能维持三个月。
　　润玉和玉娘子说他是男人，到时候他看情况，不一定会和玉娘子一起躲在山洞。
　　玉娘子看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一本正经说自己是男人，有点不真实感。但玉娘子本也不是寻常女子，很快就镇定下来。
　　京都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京都现在非常拥挤，大量难民涌入京洲。要知道，很多平民和贵族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贵族家里庶出的男孩子有可能分一笔财产单独开府。没有继承爵位，挥霍光了家产连奴隶也卖掉了就成了平民，儿子若争气把奴隶买回来就又成了奴隶主。
　　有些平民是家里的女孩有幸嫁入豪门成了贵族的亲戚。这些人可不太敢相信冰蓝说的不杀平民。
　　城里最紧张的是粮食。润玉买粮食花钱不手软，钱财都是身外物。
　　他知道，这一世他应该不会被强了。脱离了将军的奴隶这个法定身份，乱世里谁觊觎他他就杀了谁，不违反天道的规矩。
　　这个世道，能强润玉的还没有出生。不对，应该是，根本就不会出生。
　　至于将军，将军。润玉压下心里涌上的酸楚。将军必死。
　　润玉不会瞧不起将军这样的“愚忠”，须知，润玉是帝王。忠诚的臣子是帝国的基石，问题绝对不会出在将军身上，问题出在统治者身上。
　　是这个国家对不起将军，帝国对不起忠魂。而这样的国家，亡国是必然的。

　　玉娘子的房间，润玉挪开头顶的棋盘，从地道里刚钻出来，就看到玉娘子一脸惊慌的从外奔进来，只喊了一声：“玉儿。。”就被大步踏进来的男子扯住。
　　玉娘子刚想惊呼，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是我。”
　　玉娘子回头搂住将军，哭：“你回来了。。”
　　润玉给这变化弄得眼花缭乱。只见浑身是血的将军一手提着滴血的刀，一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玉娘子背上拍了一拍：“不哭，脸花了不好看了。”
　　仿若时间回到了很多年前，所有伤害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爱娇的女孩一哭，不会哄人的男孩就笨拙地哄：“不哭，脸花了不好看了。”
　　哪怕是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两人也不禁同时恍惚了一下。玉娘子把埋在将军胸口的脸抬起来，看她的男人。
　　润玉忽觉尴尬。果然。。将军其实爱的一直是玉娘子呢。对视的两人很快回神，玉娘子赶紧说：“回来了就不要走了，跟我们去山洞！”
　　将军抬手想抚玉娘子的头发，却又放下了。
　　“你自己走，我和润玉有事情交代。润玉是男人，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你安心在那里等润玉去接你。”
　　玉娘子浑身颤抖起来：“一起走，一起走。小刚！”
　　玉娘子不嫌弃将军一身一脸血，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吻他。
　　“小刚，一起走，不要死。我们重新开始。我不恨你，我没有怪过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将军终是抚上玉娘子的发，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我恨我自己。”
　　将军强硬地把玉娘子扯到棋盘那里，塞进地道：“听话，赶紧去山洞。等润玉去接你。”
　　将军合上机关，转身面对沉默的润玉。
　　将军说：“南方军崩溃了。”
　　润玉不语。他猜到了。
　　“我既然没死在战场，就回来再办点事。这样走的更安心。”
　　润玉问：“你屠府了？”
　　这样浑身鲜血只有可能是屠府，战场上的血不可能从南部军到京都深处还这样新鲜。将军必定是低调潜入京都，他现在这个样子算是逃兵。
　　将军低低笑一声：“就知道你聪明。将军府的人我都杀了，奴隶让他们自便。我的妻妾儿女，连我两岁的小儿子，我都杀了。”
　　“他们和皇室牵连太深，是顶级贵族。亡国奴的命运他们承受不起。别人还有可能，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
　　润玉只觉呼吸困难，赶紧掏出一颗息喘宁吞下。将军克制住把他揽入怀中的冲动，他现在浑身血污。
　　润玉喘匀了气：“他们。。”
　　润玉心里有点难过。将军治家甚严，几个孩子人品都不错。反正和那个领主小姐雅芙不是一路人。
　　将军似知他所想：“没什么冤不冤的，他们冤，那些枉死的奴隶难道不冤。如果皇室不倒，他们会被终身奉养。哪有得了好处不承担坏处的。一个国家的灭亡，也该有陪葬。我，以及我的家人，世代被奉养。末世为帝国陪葬，是帝国应有的体面。”
　　你没有被我糟蹋，也是幸好。奴隶解放了，你以后就干干净净做人吧。我既然还有点价值，就让我为你们母子做最后一件事吧。我这一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皇室，对得起将军府，唯独对不起你母亲。让我为你们做最后一件事。
　　将军踏前一步，将刀柄递向润玉：“杀了我，去义军领赏。我的人头总算还值点用，记着了，赏千金，封万户侯，该得的一分不能少。不能贱用了我的头。”
　　“躲山洞里只能是权宜之计，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人前是最好。又不是兔子，能躲洞里一辈子。”
　　润玉无语。这板正的将军无趣了一辈子，这种时候倒是忒风趣过头了些。
　　将军说：“怎么做选择权在你。杀了我去领赏，和你母亲躲山洞静待乱世结束，都可以。都算可行的办法，都，随你。”
　　将军大概想笑一笑，但是他板正惯了，不太记得该怎样笑。扯动了一下面皮，觉得太辛苦，就不勉强自己笑了。声音却是柔了下来。
　　“都依你。我什么都给你，我命也给你。你要，就拿去用。你不要，不要就不要，不用勉强。”
　　将军掏出一块令牌：“这令牌可以在京洲通行，你要是去义军找冰蓝，就能用上。起义军首领冰蓝就是你那次救的少年奴隶，我原来不知道。这人性格我不了解，我不知道他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还是忌讳你知道他不堪的过往。不过这些不用我担心，你比我聪明百倍，能让你吃亏的人应该是没有的。”
　　将军深情喊：“润玉。。”
　　润玉不语。将军说：“嗯，我不难为你。”
　　将军双手握住刀柄，插入自己胸膛。将军跪倒前倾，刀柄柱地。润玉跪下抱住将军，拿脸挨擦着他的脸，润玉声音是抖的。
　　“你就这么老实。。这么老实。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你这么老实的人。”
　　润玉终于哭了就收不住了：“呜。。他们都欺负你，都欺负你是老实人。你怎么就这么笨！”
　　润玉和天道和心魔对将军的看法居然是一致的。这不奇怪，他们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妖精了，看的东西多。
　　将军没有意识到润玉是用训孩子的语气在和自己说话，他只知道，润玉为他哭了。
　　于是他笑了。不太会笑的将军笑的并不好看，他说：“润玉，润玉。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可以尽情地宠你。可是你要是我的儿子我是不是该杀了你？”
　　将军已经不是太清醒了，他露出苦恼的神色。
　　润玉心疼，他捧着将军的脸吻他：“我给你杀，我是你的。我早就愿意了啊，你怎么这么傻。”
　　润玉咬开将军的唇舌，把自己的舌送进去。然而将军已经不能回应了。将军唇间有呓语，润玉凝神辨认。
　　“小玉。。对不起。。”
　　小玉。不可能是润玉，只有可能是玉娘子的小名。如同玉娘子喊的小刚。
　　临终一刻，将军再逃避不了自己的心，他不敢面对的真心。他假装自己不爱玉娘子，也希望玉娘子不要再爱他。他不值得。
　　小玉，如果有来生。
　　将军其实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了，他临死前许下他的愿望。
　　如果有来生，我不愿再做将军。让我做你的羊儿。你蹬着漂亮的小皮靴，拿鞭子抽我。我只要抬头能看到你的笑，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如果有来生，我是那小鸟儿，飞到你的掌心。美丽的你，闺中女儿，会捧着我对我笑吗。会不会对我说，好可爱的鸟儿。
　　如果有来生。。
　　将军的呼吸停止了。润玉舍不得，还是捧着将军的脸吻他。这样的不舍，润玉也没有说一句，不要死，一起走。
　　润玉都懂。
　　将军连自家两岁的儿子都送上路了，怎么可能恋栈尘世。
　　再爱玉娘子，再疼润玉，那些也是他的家人，是他要守护的。就算不扯殉国这档子事，将军停留尘世也只是因为放不下玉娘子母子。
　　为他们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会赶紧追上妻儿的脚步。对于将军来说，玉娘子母子已经是他放任自己了。
　　不管是生是死，将军一直都是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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