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透)香窃玉

　　润玉原来就怀疑将军那个刀不离身是哄他的，屁的刀不离身。
　　润玉都不用去向他的前任，替将军擦刀的人打探。回头打探出来是自己想的，将军就是故意要拖他听壁角，岂不是自己气闷。
　　现在咋不刀不离身了。现在将军要是派人把刀送来了，那就是宿在别处。要是到夜了还没人送刀来那就是将军晚上会亲自过来。润玉是个认真的人，不管将军在不在，他都是一丝不苟的完成每一个步骤。明知道刀已经一丝血腥味也无，他还是会认认真真的舔一遍。
　　心魔有些疑惑，他觉得润玉好像想通了。天道还没有发觉，但是心魔看的人心多。
　　心魔没有怀疑错，只能说将军和润玉无缘。
　　润玉自己是男人（又不是真的十三岁男孩），他知道男人的德性。那天将军能待他这样，其实润玉心里已经松动了。
　　天生润玉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了。那个奴隶少年，润玉东西也送了，人也救了，其他的就看天意了。
　　但是将军不知道。他忍过了那次，也就不做他想了，耐着性子准备等润玉满了十四岁再说。
　　只能再叹一声，猿粪这个东西呀！
　　确实无缘。
　　天变了。
　　谁都知道，腐朽的制度必然会被推翻。谁都知道，剥削压迫不能长久。冤死的生灵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会诅咒，总有一天，你们会被。。但是谁来做这样的事？
　　很多时候我们看到奴隶明明那么多人，拿着鞭子的恶徒就那么几个人，明明冲过去杀了他们就是。但是谁做那个出头鸟？
　　先出头的会死的！解放的胜利果实是别人吃，死的是自己。所以造反这个东西，往往等的就是一个出头鸟。一个。。以为自己是老天眷顾，人家死了自己也不会死的出头鸟。
　　润玉是政客，别看他笑嘻嘻的一脸无害，他就是个奸猾的政客。这种人心他太了解了。他知道那个少年只要不倒霉到被天上掉个石头砸死，他会回来的。
　　老天选定的救世主，他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一手泼风刀法无人能敌（润玉表示那个奴隶少年泼风刀法这个名字起的不咋地）。少年，哦不，人家有名字，起义军首领冰蓝。
　　冰蓝很聪明，地图和兵书没有告知于人。不过他的武艺和刀法足够他装神弄鬼了，毕竟哪有奴隶能学到这样的上乘武功。
　　将军的家传刀法和心法也挺厉害的，这点润玉有发言权。
　　润玉手上反正内力都空了，就练了将军教的心法。将军对于润玉这个狡黠的小东西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精什么已经免疫了。
　　半年工夫就小有所成，这简直不是人能做到的。但润玉做到了就是正常的。
　　润玉从不在将军面前掩饰他的不简单。以前将军还没爱上他的时候润玉就无所顾忌，现在更加的猖狂。偏偏将军就是爱死了他那个猖狂样。
　　将军要出征了。润玉以为将军这次还是会喊他一起出征，替他擦刀。谁知将军这次并不。
　　临行前将军宿在润玉房中，盖着棉被纯聊天。夜，将军搂着润玉，贴在他耳边说。
　　“这次我可能会死。”
　　润玉一震。将军一手摁住他后脑不给他抬头，一边低低地说：“差不多了，皇室气数已尽。我将军府世代深受皇恩，我当以身殉国。”
　　“乱世将起，你用我教你的武艺好好保护你和你的母亲。你们生的太美，外面狼太多。润玉，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将军一字字道：“不是奴隶就应该善良。人心，从来就是险恶。你母亲房中棋案掀起来有个密道，通往山里。出来后右行绕着山路能看到有棵老松，老松后头藏着个山洞，里面有三个月的干粮和清水。过一阵子你就去把食物和水换成新鲜的，保持三个月能用。乱世起，你和你母亲就躲进去。如需添置食物饮水你乔装了出来。你母亲柔弱，你好歹还有武艺傍身。”
　　“能躲多久就躲多久，乱世初起是最混乱的，后头有人能收拾了乱局应该就会慢慢好起来。不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些我和你母亲也说过了。”
　　“润玉，你要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一切在润玉意料之中。奴隶的起义，缺少的只是一个首领。冰蓝很聪明，他发动起义的地方是最最黑暗的矿山。
　　矿山的奴隶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挖矿，时不时还会遭遇坍塌。繁重的劳役，一点点可怜的食物，时刻死亡的威胁，是最容易积攒愤怒的地方。
　　润玉猛然惊醒。他落完一子后在棋盘前驻留的时间太久了。润玉立刻离开，没心思下棋了还下什么棋。润玉皱眉。
　　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事情，润玉时常觉得有人在悄悄打量他。
　　润玉觉得将军对他的感情很奇特，情爱不完全是，似乎还有点对玉娘子难以言说的感情的寄托。
　　润玉轻轻叹了一口气。润玉不留恋这份感情。将军和螣蛇一样，对润玉的感情都有移情，这让润玉有点羞恼。
　　这种情绪很没道理，有点吃醋的意味。润玉呸了自己一口，吃个屁的醋，他有上官透。
　　真是越想越觉得上官透好。不过润玉还是为将军叹息了一声，昨天他过完了十四岁生日。将军，确是无缘。
　　冰蓝这个事情也算是润玉整出来的，基本都在润玉意料之中。连冰蓝蛰伏了半年，润玉都大致猜到了。
　　他看人很准。他只需和冰蓝打个照面就基本能判断出这个人的性格。不然为什么他的东西不送给别人偏送给冰蓝。
　　不过如果润玉不救冰蓝，他那天死了也就死了。
　　不是人才都应该干一番事业的，有人就是没有那个命，就好比有人就是有那个命。
　　将来会成为文豪的诗人，触怒了皇帝被杖刑打死了，死了也就死了。未来的名将受了次小伤，不幸得了破伤风，死了也就死了。这就是他们没那个命。
　　冰蓝准备了半年才发动，润玉点头。不错不错，谋定而后动。
　　矿山起义时，当地天空出现了冰蓝天象。接着，各地也陆续出现冰蓝天象。“苍天已死，冰蓝当立”的口号传遍各地，奴隶们死灰般的眼睛，燃起了希望。
　　这种天象就是哄人的，做点小手脚就行。冰蓝在各地安插了亲信，按照他的计划，处处点燃火种。
　　润玉歪在海棠花树下的春凳上，阖目小憩。海棠花枝摇动，斑驳花影在他脸上流光明媚。
　　润玉不会让人知道他脑中有整副地图，虽然弄个沙盘更有趣味，但他反正脑袋瓜子好使，就在脑子里摆沙盘也行。
　　整个岛国略狭长，南部十三洲北部十六州。京都在中部，单独拥有一个京洲。
　　润玉得势就猖狂，大摇大摆就跑将军的书房乱逛。将军反正已经觉悟了，命都给了这孩子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关起门来将军随便润玉怎么整。
　　要知道书房是一个臣子的重中之重。书房名字看起来像是看书的房间，其实根本就不是。
　　书房是一个官员在家办公的地方。写奏折啦，和幕僚议事啦，和同僚谈公事啦。哪怕是密谋造反也会躲书房咬耳朵的。官员的所有公务往来信件都收在书房，私人信件是不放这的。
　　嗯，至于看书的地方，其实应该是府里的藏书阁。
　　能接触到将军府的绝密文件和资料，润玉现在对这个国度算是挺了解的。
　　对，你没理解错，润玉就是当着将军的面翻阅绝密资料。爱怎么翻就怎么翻，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将军默默的看，心里想着，怎么办呢，宠着呗。
　　将军虽然府邸在京都，但其实属于南十三洲军系。开国时期将军的先祖跟随祖皇帝打江山，忠心耿耿。但是为着避嫌，南十三洲的家主和北十六洲的家主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会自觉住在京都的将军府。
　　北部十六洲的家主没有将军这样的才能，所以冰蓝先发动的是北部战事。
　　南部他以骚扰为主，好让将军顾不上北部。
　　祖皇帝其实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坐镇京都，用自己的嫡系京洲军把岛国南北两部割裂开，不让他们串联。
　　也是这个岛国四面环海，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异族威胁。整个岛都是皇帝的统治，才能让祖皇帝想出这种只能这里用别处不可能照搬的奇葩军事体系。
　　润玉失笑。有意思。在和平时期这样当然没有问题，但在全国陷入战火的时候，嗨，现在的皇帝也不晓得变通一下。活该他就要被推翻了。
　　润玉不免有丝丝心疼将军。将军武功谋略都是上乘，定是看的出来此一时彼一时，老祖宗的老规矩很应该变通一下。但是他什么也不说，说啥，说了还以为他有什么想法呢。
　　于是将军只沉默地奔赴战场，去打那明知道事倍功半的仗。
　　现在战事起了三个月，润玉在脑中的地图上一个个打上冰蓝色的标记。
　　他得宠，手上有钱。他有钱贿赂将军府的下人替他打探消息，反正这些消息也不算什么军事秘密。
　　将军府的下人能打探到什么机密，无非是街头巷尾茶楼酒馆的消息。但润玉也够用了，他又不是自己打仗。
　　润玉看事情和别人不一样。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标记冰蓝的部队推进速度他就能分析冰蓝的能力性格和战事走向。
　　润玉知道，奴隶人多，统治者人少。按道理人多打人少有什么不好打的，但还真不是。
　　乌合之众碰上正规军是被完虐的。冰蓝起事，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等到政府军缓过神来，那就是对起义军的单方面屠杀。少的要死个数万，多的要死个十数万甚至更多。完全看领航人的觉悟。
　　觉悟的早，能及时止损，觉悟的迟，就交高昂学费吧。怎么也学不会？将军会告诉你，他是怎样镇压奴隶暴动的。成功了就是起义，失败了就是暴动。
　　没有武器没有作战经验这些问题都好解决。杀了面对的敌人就能得到他的武器，多杀几个人就有经验了。但是怎样让乌合之众变成军队，需要治军。
　　润玉治军是强项，他自然也特别喜欢关注这个方面。
　　领导者并不太需要有治军才能，领导者重要的是用人。
　　就是说你能不能让适合冲锋的人去冲锋，适合治军的去治军，适合后勤的人忙后勤，适合刺探的人去做探子（间谍）。
　　还有，你能不能听得进有用的意见，注意，是有用的意见。什么意见都听还打什么仗，错误的决策坑的可不止是自己。
　　润玉一点也不怀疑奴隶里有很多人才。
　　我们经常会说，乱世出英雄。那不是因为乱世的军事人才特别多，其实太平盛世也有隐藏的军事人才，只不过没有用武之地而已。
　　有可能这些人只能把满腔抱负用来打麻将。
　　可乐没有说打麻将好的人就是军事人才哦，但是反推成立。打麻将不好的人肯定不是军事人才，所以麻将废可乐绝对不是军事人才。
　　还有一些人才没有碰上合适的机会，就像冰蓝这样的人就差点因为拒绝一个猥琐的管事而死。
　　矿洞里累累尸骨，你怎知里面就没有陨落一两颗明日之星。
　　冰蓝作为首领，还需要有容人的度量。比他还有才能的人，用，还是不用。怎么用。能不能忍住心里的不自在和隐隐的恐惧，又或者，能不能拿的住人才不兴风作浪。
　　润玉标记的冰蓝符号是动态的，今天有，可能明天就抹去了。义军攻下城池，还得守得住才行呀。又过了三个月，润玉暗暗点头。冰蓝成长了。
　　润玉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义军用了将近一年，控制住了北部十六洲。
　　京洲军在老将祁亲王的率领下，在京洲北面布下防线。
　　京洲大约有南洲北洲单独一个洲那样的六个洲的大小，有精锐的部队。京都坐落在京洲的中央，分内皇城和外皇城，层层守卫。
　　是国家机器的底气，支撑了贵族恣意妄为的享受。
　　然而现在愤怒的奴隶，矛头直指国家机器。
　　北方义军开始从两侧渡海。只留必须要守卫的部队和京洲军对峙，其余绝大多数兵力从容绕过京洲，扑杀南方十三洲。
　　润玉叹息一声。他早就猜到冰蓝会这么做了。国家被割裂成南北两块，都要亡国了还不知道变通，这谁看一眼地图都能想到怎么做吧，冰蓝都不用谋士提醒的吧。
　　将军。润玉的眼眶悄悄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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