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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
“我们快到了。”狗剩用手搭棚，坐在马背上望着不远处的县衙。
“嘿！”他转头朝着身后众人笑，“还有人出来迎接我们呢！这可太有排面了！”
众人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衙门前站了许多衙役。
待到距离越发近了，才看见他们站得歪七扭八，有不少人正在交头接耳，全然一副敷衍的姿态。
蔺和安还没觉得有什么，狗剩倒是先气上了：“这些人怎么回事？！这还没让他们到城门去迎我们呢！这么不想来接我们，那就回去算了，还站在这里做样子给谁看？”
“给我看的。”
“……”
听到自家好兄弟这么老实的话，他无奈了：“你待会可得摆好官老爷的架势了，不然他们以后指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谁？谁会欺负我们？”季承光从后头的马车里冒出头，好奇问道。
狗剩转头，恭敬回复：“在下说的是那些衙役。”
这几个月的路程他与蔺家的那些下人们都混熟了，但是“平安”的媳妇毕竟是镇国公府的千金。即使对方瞧着和病还没好时的“平安”一样天真，那也得好生伺候着，不能有半分怠慢。
还没等季承光再问什么，一旁的秋禾赶紧将车帘放了下来，小声警告：“老实待着，当心姑娘骂你。”
虽然安姐姐不会骂他，但是他还是很怕秋禾姐姐的。他连忙点头，保证自己不再看外面了。
护卫头子拍马上前，恭敬询问道：“老爷，可要我等前去敲打一二？”
“倒是不必。大家舟车劳顿，且先安置下来。其他事明天再谈。”蔺和安望着不远处的衙役们，面色平静。
宿林站在队伍最前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明日便是九月九了，家中诸多事宜等着他料理。要不是前一阵收到新任知县要抵达县衙的消息，他们也不用日日站在衙门前等着对方的到来了。
他都托人打听过了，对方不过是个被丈人嫌弃，打发到这山陵县里的一位无权无势的七品知县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宿林才老大不愿意的。也不知道新知县今日能不能到，不能到的话，明日也不用祭祖了，还得接着站在这里傻等！
“宿主簿，宿主簿。”
一旁的衙役轻轻碰了他一下，指着不远处正朝着他们走来的马车队问：“宿主簿你看那队伍，会不会是新知县来了？”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宿林皱起眉。
那几辆马车普普通通，瞧着就不像是有钱人用的。再看四周骑着马的男人们，灰头土脸，精神萎靡。
倒是为首的男人，模样俊朗，背挺得笔直。一双平静的眼扫过来，令人不自觉站直了身子。
宿林意识到自己竟有些怕他，暗地里唾弃了自己一番，整了整衣摆，上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小兄弟，这可是新上任的季知县的队伍？”
这是没认出人来了。
狗剩气笑了：“你们没有画像的吗？竟然不知道新知县长得什么样？”
被嘲笑了的宿林心下不爽，从怀中掏出画像来：“自然是有——”
他话音顿住，几番抬头又低头后，终于确认手中的画像与面前之人是同一个人。
他连忙收起画像，带着身后众人行礼道：“恭迎季知县到任，卑职眼拙，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您来。”
“无妨。”
蔺和安翻身下马，朝着他们道：“烦请你们帮忙将行李搬进内宅。”
见新知县说话如此客气，宿林原本等得烦躁的心舒坦了，不禁得意起来。
瞧瞧，一点知县架子都没有，说明他真就毫无半分底气，只能多靠着他们这些吏员，才能在山陵县立足。
这么想着，他更得意了。
他一边让底下人引着马车往后宅去，一边冲着新知县介绍自己：“卑职乃县中主簿，姓宿，单名一个林字。见过季知县。”
“嗯。”
嗯？
就一个“嗯”就没了？
等着对方来套近乎的宿林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见他还傻愣着，蔺和安脚步一顿，想了想，问道：“怎么不见县丞和典史？”
还在想着对方为什么没来跟他套近乎的宿林下意识答道：“回知县的话，原先的县丞家中老母过世，这职位已经空缺个把月了。至于典史嘛……早前犯事，而后也没来得及补上缺，便一直都由卑职兼任。如今县丞也走了，在您来之前，衙门一切事务皆由卑职在打理。”
反应过来后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么顺嘴说了呢？！说好的给新知县一个下马威呢？！
点了点头，没理他霎时变得五光十色的老脸蛋，蔺和安抬步往里走去。
此时管事妈妈已经大致看过后宅布局，正在指挥着衙役们将东西搬到相应的屋里去。
因着他们轻车上路，行李其实并没有多少。但这也足够让衙役们心生埋怨了。
管事妈妈是谁？
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可是蔺夫人的心腹，手底下管着众多下人。
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了。
眉头一竖，她不悦道：“让你们搬点东西，这就有意见了？那往后县老爷差使你们做事，是不是也会有意见？”
“嘿你个老虔婆！帮你们搬东西，不感谢也就算了，还在那边多嘴多舌！”
“说谁老虔婆呢？”
“谁问我们，我们就说谁喽！”
“你们！”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选好房间正要过来帮把手的护卫和家丁们见状连忙站到管事妈妈身后，瞪着他们：“你们做什么？”
“咋的要打架啊？我们可不怕你们！来啊来啊！”衙役们挑衅道。
随着一道整齐划一的拔刀声，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屋里好多尘土啊！冬梅姐姐，冬雪姐姐，得麻烦你们——”从主屋出来的季承光看着双方对峙的场面，眨了眨眼，说出了剩下的话，“打扫一下了。”
秋禾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切皱起了眉。转眼瞧见自家姑娘来了，面上就是一喜，喊道：“老爷。”
她的话让衙役们齐齐转头看去，就见新知县和宿主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知县他们还是得给几分面子的，是以他们收了凶狠的架势，站到一边。
“怎么？没话说了？现在知县就站在这儿呢，对我这个老虔婆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直接讲出来。”
“出了何事？”蔺和安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最后将视线落在方才说话的管事妈妈脸上。
“回老爷的话，”管事妈妈行了一礼，而后指着衙役们气道，“您让他们来帮我们搬行李，但这些个阳奉阴违的人，私底下不情愿得很！”
衙役们闻言，皆翻了她一个白眼。
他们给知县一个面子，可不会给她面子。
见他们如此作态，管事妈妈更气了。
姗姗来迟的狗剩母子俩赶忙上前，狗剩娘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潘妈妈，当心气坏了身子，赶紧坐下来歇歇。”
她说着，朝着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跑去搬了张椅子过来。
蔺和安对此很是头疼，他们赶路花了三月有余，路上风餐露宿，早已疲惫不堪。
可这县衙中的人竟如此不懂事，上任第一日就想给她个下马威。
她眼风一扫，不怒自威：“潘妈妈所言可是真的？”
衙役们当然不能承认，可一对上新知县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怂了：“是、是真的……”
狗剩又搬了张椅子过来，蔺和安顺势坐下，抬眸：“你们谁不愿意搬行李的？站出来，本县也不愿意强人所难。”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偷眼看向宿主簿，想要问问他的意思。却发现对方将头转到了别处，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们。
站在众人前头的捕头自诩自己是干大事的人，怎能做这些婆婆妈妈的琐事？
他第一个站了出来，挺胸抬头：“回县老爷的话，小的们是捕快，专门抓捕贼人、维护县里治安的，不是来搬东西的。”
“好，你是第一个。可还有人站出来？”蔺和安挑眉。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再站出来就有胆量多了。
最后只剩五个皂隶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
“就这些了吗？”蔺和安看向那五人，“你们可要跟着站出来？”
他们看了看新知县，又看了看站出来的那些人，低下头：“小的们，小的们愿意搬行李。”
“切，你们这些孬种。人县老爷都愿意让你们歇着了，还要上赶着找事做。”衙役们对着这五人指指点点起来，那眼神，就跟看见无恶不赦的犯人似的。
“说够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他们愣住，随后想起来县老爷还在这里，差点得意忘形，把他给忘了。
他们讪讪一笑：“说够了，说够了。”
“那……”捕头迟疑着，“小的们是不是可以下去歇着了？”
蔺和安点头，转头朝着站在身后的主簿道：“你带着他们去账房领一下月钱。”
一听要领月钱，众人顿时笑开了花：“这还未到发月钱的日子呢，县老爷这么大方，小的们实在是有些……嘿嘿……”
站在原地的五人有些羡慕地望着他们，但下一刻他们就开始庆幸没有跟着站出去了。
“不。本县是让你们结了月钱即刻离开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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