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向日葵

　　从夕阳到天黑，顾客换了一批又一批，许葵独自坐在咖啡厅，直到夜深。
　　她回忆了很多事。
　　拍的第一部电影，第一次走红地毯，和梁祐诚认识的开始，与苏婉成为荧幕母女的那段时光，她屡次拿奖的瞬间。
　　还有那年夏天，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痛彻心扉，后来的高中生活，学习，梦想，那些寄托希望的日记，以及再次的变故，和暗无天日，迷茫麻木的那一年。
　　从没有如此清晰，如电影般一幕幕回放，每一个画面，都真实到令她畏怯。
　　她从未遗忘，甚至在被催眠的那几年。
　　在她打开房门后。
　　裸露的身体，不堪入目的一幕。她忍不住尖叫，男人转头怒目呵斥，然后是扭打，慌乱之中摸向的刀具，以及满地鲜血。
　　还有另一双，始终不敢看她的眼睛。
　　……
　　她想起外公说的话，过去就过去了，向前看。
　　但是外公，我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为何，过去不肯放过我。

　　周韫从未想过，自恃冷静的自己，有一天会陷入如此炙热狂烈的情感中。
　　才分别数天，想念已经蔓延全身，比之前的感情更加浓烈——睁眼闭眼，都是她软玉温香，朝自己撒娇的乖甜模样。
　　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占有一个人，不能想象她的离开，更不允许任何人窥视觊觎，一分一毫都不可以。
　　B市的公务按计划进行。
　　最后一天本还有场晚宴，他推给了徐晓东。然后去了她喜欢的品牌店，花足心思挑好礼物，乘坐最近航班，赶回永歌。
　　凌晨，终于抵达。
　　一个小时后，公寓的门被轻轻打开。
　　录入指纹那天，她曾告诉他，他是第二个拥有开这个门权限的人。
　　未想，今天派上用场。

　　……

　　身体比意识更先觉醒。
　　起初以为是梦中，她真真切切地回应着，心中满满委屈与想念。想说说不出来，便伸手抱着，亲吻着，感受着。待感觉越来越真实，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在黑暗中睁眼，才发觉，真的是他。
　　眼泪一瞬间就涌出了眼眶。
　　随即更加用力地将他抱紧。

　　尝到咸意，周韫一时心慌，低头轻声问她怎么了。
　　许葵埋进他的脖子里，不住摇头，湿意瞬间染给了他。周韫心疼地紧紧抱着她。
　　“宝宝。告诉我，为什么哭。是我吵醒你了吗？嗯？告诉我。别哭，别哭，我不弄你了。好不好。不要哭。”
　　她摇头，“不是。”
　　“为什么流眼泪，告诉我。”
　　周韫亲吻她的发顶。她这样无助，令他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他不断追问。
　　过了会，才传出闷闷的声音。
　　“想你了。”

　　周韫心中乱石落地，又顷刻爱意翻滚。
　　他想念的人，同样也在思念他。
　　将她稍稍分开一些，借着月色，他用指腹将爱人的眼泪擦去，然后细细亲吻，吮走泪痕，轻声细语哄着。
　　“对不起宝宝。我应该早点回来。不该让你一人这么长时间。对不起，我的宝贝……对不起……”复又将她抱紧，不住道歉自责。
　　耳鬓厮磨，许葵渐渐平静，带了点鼻音的声音问他，“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周韫爱怜地低头亲了下她鼻尖。
　　“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身体和心里都是，一刻都等不了。”

　　泪意又倏地涌现，许葵再次紧抱他。
　　柔声细语的情话，是最好的抚慰剂。

　　……

　　周六清晨，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一个不起眼的话题突然冲上了微博热搜。
　　#818受邀出席苏婉私人晚宴的名人#
　　苏婉是娱乐圈前辈，久未有新作，正常来说，不会引起太多关注——一场私人聚会而已，没有流量明星加持，很难有人关心。
　　但一份不知何处流出来的名单，被其中一位近期突然走红的明星粉丝拿来做文章，喻意原来偶像与前辈关系如此亲近，未来一定可期。
　　然后迅速被其他粉丝转发，讨论，发酵，超级话题的参与人数不断增多。
　　原本只是饭圈的一次自嗨。
　　一个小时后，八卦重心忽然从苏婉的晚宴转移到了另一个话题。
　　#苏婉儿子#
　　凭借几张并不清晰的峰会一瞥照片，和零星搜到的履历介绍，话题迅速顶替之前，荣登热搜榜首。
　　没过多久，和周韫有关的汤御，投资的酒店，地产，曾经就读的大学，中学，父母离异，母亲苏婉曾经的抑郁史。
　　被抽丝剥茧地干干净净。
　　现实版豪门恩怨与顶级高富帅的性格养成史，远远比三线明星的八卦来得吸睛。
　　正当网友兴致勃勃继续深入吃瓜，却陡然发觉热搜消失，有关的信息全都不见，微博，网上，连半点关键字都搜索不到。
　　上午九时，持续不到一小时的热点，被戛然停止。

　　看着手机里的汇报，周韫松了口气。
　　并非担心自己被曝光，他是生意人，适度出现在大众眼中，未尝不是好事。
　　但许葵不可以。
　　只要再将他深挖一点点，就显而易见地会找到她，届时，连带她曾经的一切，都可能被无辜牵连，曝光大众。
　　他不能冒这个险。
　　万幸，在一切失控前停止。
　　亲了亲怀里熟睡的人，将垂落的发丝挽至她耳后，再吻了下她乖巧粉嫩的耳垂。
　　周韫将手从她身上轻轻抽离，然后掀开毛毯，下了床。
　　门缓缓关拢。
　　房间安静，睡熟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小米粥已经熬好，周韫用汤勺搅拌，将火调至最小。
　　等她起床，就可以喝了。
　　他在想待会要如何开口，同她说今晚去母亲家的事。忽然听见房门打开声音，回头，看见穿着睡裙的人站在那，眼神茫然。
　　他用温柔充满爱意的声音说道：“睡醒了？去洗漱，早餐已经好了。”
　　早餐好了，电动牙刷也挤好了牙膏，玻璃杯装好了水，还有放在一旁的毛巾，叠得方正。
　　她机械地做着系列动作。与他的周到自然相反，她的心比昨天更加凌乱。洗净脸，她怔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肤色苍白，眼底有些青色，嘴唇微微肿胀。侧头看了下颈部，幸好，他没有在肉眼所及处留下痕迹。
　　“好了吗宝宝？”
　　他在客厅问。
　　“好了。”
　　她轻轻应了声。

　　粥已经提前盛出，放在冰水中降了温，小米薏仁，温温热热，口感粘稠细腻。
　　许葵换好家居服，坐在桌前，埋头小口喝着。
　　“这几天很忙吗。”周韫问她。
　　这两天她的微信都很简短，或者很久才回，他想应该是工作太忙。
　　“嗯，公司事情很多。”
　　周韫心疼不已。这几天，她明显都没有睡好，眼下可见的青色。而他出差在外一周，也无法替她分担。
　　“陈维恩不在国内，你一个人太辛苦，我安排祁助过去帮你。”
　　许葵缓缓摇头。
　　“不用，这几天是因为有两个重要的标，已经都处理好，接下来就没事了。”
　　她这样说，周韫也就不再坚持。
　　再过了会，见她吃得差不多，他试探开口。
　　“我母亲今天晚上有个私人聚会，我答应她会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许葵停住舀粥动作。
　　她没想到周韫会突然提起这个。忆起三天前，自己对苏婉的回答——
　　“苏阿姨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吗。”
　　“暂时不知。所以我想带你回去，正式和她认识。她一定很惊讶，也会很高兴。”
　　她曾经那么喜欢她。
　　周韫眼神里有些期待。
　　时间过去了一会。
　　许葵抬头，目光平静，带着一丝歉意。
　　“抱歉，周韫，我今晚有事情，不能陪你去苏阿姨的晚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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