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穿裙子

　　方子路本来打算和简凉意最起码生一个星期的气，但是被对方揪着衣服吼了一通后，他决定不生气了。

　　但是这不妨碍简凉意跟他生气，整整一天把他当成一坨空气。

　　白天方子路收拾书包滚去图书馆，晚上别别扭扭回来，往简凉意桌上拍了个两个立方分米的快递盒。

　　这入举动侵了简凉意脑内划分的领土，不得不皱着眉头给出点反应。

　　他斜了方子路一眼，没碰那个快递盒。

　　意思就是不要。

　　方子路一磨后槽牙，把快递盒往简凉意脚边的垃圾桶里一扔，恶狠狠道：“我他妈昨天买爆米花的时候买的，要是知道你晚上跟我来那么一出，我给你买个屁。”

　　昨天简凉意撂下他跑回学校的事儿，他还没跟这人算账呢。

　　天天不让别人热脸贴冷屁股，自己倒是在这贴的一身劲。
　　真内什么，方子路自己都开始谴责自己。

　　照例洗完澡上床玩手机，简凉意在桌边学到深夜，弯腰从垃圾桶里把那个快递盒捡起来。

　　他拿过剪刀划开胶带，盒子里装着一套吃蟹专用工具——蟹八件。

　　昨天简凉意去市里就想买这个，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
　　他也没对方子路说，但是还是被对方猜到了。

　　简凉意回头，正好对上方子路悄咪咪斜过来的目光。
　　但很快就错开了，还以为自己没被发现。

　　“哎，”方子路主动求和，“我知道那姓封的对你来说意义非凡，但是你也别一个劲的糟/蹋自己。”
　　简凉意把“蟹八件”放进抽屉里：“关你什么事？”

　　“谁愿意看自己喜欢的人这样啊？”方子路干脆把话说开了，“我倒是宁愿你找个喜欢你的，少他妈受这种窝囊。”

　　简凉意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
　　他忍不住转身又看了一眼方子路。

　　“还是算了，”方子路皱着眉，否认掉自己刚说的话，“那样的话我怎么办？”

　　简凉意抿唇，转回身时像是笑了那么一下。
　　可惜方子路没在意。

　　“没必要把自己放的那么低，这样只会让他越来越不尊重你。只有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别人才会把你当回事，对吧？”

　　简凉意的笔尖顿了一下。
　　但是很快又继续写了下去。

　　方子路一直都是这样絮絮叨叨跟个老妈子一样。
　　说出来的话却意外有道理。

　　简凉意能感受到方子路在对自己好，从他对封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或许简凉意也会在心底鄙夷封珉，甚至连带着一并瞧不起自己。

　　方子路并没有错，他也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

　　不幸的是他碰到了自己。
　　一个脾气不好又讨人嫌的简凉意。

　　-

　　十一七天假很快就过去，两人的关系在方子路送出“蟹八件”后得到了短暂的缓和。
　　白天他们一个寝室一个图书馆，晚上方子路回来话也不多，各干各的事情不怎么打扰。

　　双方心里都还憋着气，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
　　算是冷战，但是却根本没有和好的契机。

　　方子路特别烦这种状态，他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都要抑郁了。

　　好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天，这种状态终于发生了改变。

　　方子路今天难得回来早，一进寝室门就看见简凉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条小裙子。

　　他的狗耳朵瞬间警觉起来。
　　先是没吭声，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然后眯着眼看见了简凉意把那条裙子装进了背包里。

　　方子路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一声：“倒垃圾啊您？”

　　刚才方子路进门，简凉意就觉得不妙。
　　他完全不去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想赶紧走省得麻烦变多。

　　果然，就在他要踏出寝室的那一刻，一条手臂“啪”的一声按上了门框。

　　“跟你说话呢，听不到是吗？”方子路把门一堵，一副不说话就不放人出去的架势。
　　“让开。”简凉意抬手推了一下那条手臂，结果对方纹丝不动。

　　“你去见那个姓封的？”
　　“是。”

　　方子路瞬间火气就上来了。

　　他把门一关，直接断了简凉意出门的念头：“穿裙子去见？”
　　“方子路，”简凉意语气平静，一字一顿，“这是我的事。”

　　两人对视，沉默蔓延。

　　简凉意的目光冷得就像一把匕首，刀刃划过方子路的侧脸喉间，拉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方子路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抬手扣住简凉意的脖颈，把人往门板上重重就是一按。

　　他太生气了。

　　可是仅仅几秒，他又突然就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你他妈谁啊？管得这么宽。

　　门被重新打开，“哐”的一声砸出的动静一层楼都能听见。
　　方子路把自己扔在桌上的书包一拎，先一步出了寝室。

　　-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前被方子路闹了一通，简凉意和封珉见面全程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听着对方喋喋不休的话，每一句好像都别有深意。

　　只是简凉意今天懒得一句一句去猜。

　　封珉无非就是告诉他：就算喜欢男的也不要找男朋友，因为周围人心险恶，因为他要洁身自好。

　　对方意有所指，就差直接念方子路的身份证号了。

　　简凉意和以前一样乖巧地点头，像是认真听着封珉的叮嘱。
　　可是他却在想，方子路也不是那种人。

　　最起码，他对自己是真的好。

　　“你有听我在说什么吗？”封珉问。
　　“嗯。”简凉意垂着眸。

　　“你以后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点。”封珉又强调了一遍。

　　简凉意半天没有回应。

　　就在封珉认为简凉意是默认之后，却听得他意外开口：“方子路不是那种人。”
　　“你不听我话了？”封珉脚步一顿，看着简凉意似乎非常吃惊，“还是你和方子路就是有什么？”

　　简凉意突然有些累：“没有。”

　　他只是不想听到有人说方子路不好，就像他也不想听有人说封珉是垃圾一样。

　　“那天我看到他肩膀上有个牙印，”封珉停顿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你？”
　　简凉意睫毛一颤：“…是。”

　　封珉拇指抵着食指指节：“你们真在一起了？”
　　简凉意闭上眼睛，长长呼了口气：“是你让我大学谈恋爱的。”

　　“不可以吗？”

　　-

　　似乎单方面承认了和方子路的关系，简凉意回到寝室，有些茫然。

　　方子路这一走一夜就没回来，简凉意本以为这人回家去了，结果假期结束后的开学，方子路照常去教室上课，但是依旧不回寝室。

　　再后来，方子路终于回寝室了。
　　然后他把衣服书本挑着重要的全给搬走了。

　　这人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像是要和简凉意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了。

　　简凉意看着方子路桌子上堆着一堆杂物，有心帮他收拾，但是还是没下得了这个手。

　　怕对方不乐意。

　　大一开学后的课程比较密集，简凉意恢复了高中时独来独往的生活。
　　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在寝室看书。

　　有时候会在路上碰到成群结队的同学，里面可能会有方子路。

　　方子路离自己很遥远，简凉意从认识他的那天就知道。

　　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高于同龄人的情商和见识，是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他总站在人群最中间，脸上带着着少年爽朗的笑。

　　那是简凉意渴望的样子。

　　-

　　一个人慢慢吞吞过了一星期，十月中旬，简凉意学会了定外卖。
　　没有课的双休日，他就在寝室睡到自然醒，然后继续背他的英语单词。

　　中午懒得出去，外卖就送到楼下，坐电梯下去取，方便又快捷。

　　只是今天外卖小哥给他递了两份外卖，说是地址一样，麻烦他带上去。
　　简凉意捏着钉在外卖盒上的小票一看，方子路。

　　好家伙，订外卖订回宿舍了。

　　他急忙要把外卖还回去，结果一抬头，外卖小哥已经骑着小摩托离他十几米远了。

　　简凉意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然后提着两份外卖上了楼。

　　方子路似乎点的炸鸡，里面还配了瓶冰可乐，往外洇着水珠。

　　简凉意吃完自己的鸡排盖饭，见方子路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拿起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一个小时过去了，方子路没有理他。

　　简凉意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把那份炸鸡也给吃了。

　　吃之前他又给方子路发了一条信息，结果还没到三分钟，方子路就要来跟他算账。

　　-你凭什么吃我外卖？

　　这个时间点掐的，就像是算好了简凉意已经上嘴了一样。

　　简凉意舔了舔唇上的甜辣酱，单手回复过去。

　　-凉了。

　　半个钟头，方子路本人找上门来了。
　　他阴沉着脸，拉过凳子一屁股坐在了简凉意的面前。

　　简凉意吐出一截鸡骨头，然后又往嘴里送了根鸡翅。
　　方子路拿过搁在桌子上的可乐，仰头灌了半瓶。

　　“这位同学，”方子路拧上瓶盖，把可乐往简凉意桌上重重一搁，“凭什么吃我外卖？”

　　简凉意瞥了方子路一眼，觉得这人幼稚的不行，跟个小学生一样。

　　“跟你说话呢。”方子路站起身来，左手按住简凉意的座椅后背，右手撑在桌子边缘，“听不见啊？”

　　“听见了，”简凉意抬手递了个鸡翅，“不吃凉了。”
　　方子路愣了愣，张口把它咬了过来：“你没给我蘸酱。”

　　简凉意又把甜辣酱端到他面前。

　　“对我这么好？”方子路有点儿受宠若惊，给鸡翅蘸了蘸酱后重新坐回自己凳子上，“有阴谋。”
　　“没有，”简凉意淡淡道，“吃人嘴短。”

　　两人吧唧吧唧吃着鸡翅，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半个月前的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好像都消失了一般。

　　进展似乎过于顺利。

　　方子路啃完两根鸡翅，跟着简凉意一起去卫生间洗手。
　　他们肩挨着肩，距离太近，方子路就有点忍不住想动手动脚。

　　“不嫌挤？”简凉意小声嘀咕了一句。
　　声音低低的，压着嗓子，方子路觉得可爱。

　　他干脆手一抬，故技重施把简凉意给堵门框里了。

　　“干什么？”简凉意似乎很无奈。
　　方子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就光这么看简凉意就已经很开心了。

　　“你这里有点酱，”方子路把脑袋往简凉意的脸边凑了凑，食指轻轻划了道他的唇边，“没了。”

　　简凉意往后仰了仰：“你说了就不用动手。”

　　“简凉意。”

　　方子路擦完了酱收回了手，但是身体却没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又往前靠了靠，隔着几缕碎发去看简凉意的眼睛。

　　“不生气了吧？”方子路问得小心，简凉意就算生气都不忍心说出来。

　　“没有，”他用手指点在方子路的胸前，勉强阻止对方的缓慢靠近，“你再近点就可以生新的气了。”

　　卷翘的睫毛扑闪，盖住那一双深蓝眼瞳。
　　方子路抬手，点了点简凉意的眼尾。

　　“别动手。”简凉意把脸偏过去一点。
　　“你怎么都没让我滚？”方子路的手又碰了碰他微凉的耳廓，“我挺惊讶的。”

　　简凉意额角黑线：“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那我也算独一无二？”方子路还挺得意。

　　简凉意抿了抿唇，没憋出什么话来。

　　“两人靠这么近，不是打架就是接吻。”方子路笑了笑，狗狗的下垂眼一弯，跟藏了太阳似的，“你选一个呗。”

　　简凉意看着那双眼睛，心头微动：“不选。”
　　“那我选了？”方子路按在门框上的手指蜷起，他又低了低头，额头几乎抵上了简凉意的。

　　“亲一下，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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