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穿裙子

　　方子路一句话把三个人说傻了两个。
　　尤其是简凉意，扭头看向他的时候眸子里简直惊涛骇浪。

　　工具人工具人工具人…
　　方子路无声地向他做着口型。

　　于是简凉意又把脑袋给转回去了。

　　不是，工具人也不应该这样啊？他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你先上去。”简凉意把方子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方子路入戏太深，原地闹了个情绪：“你跟我一起。”

　　封珉站在一旁简直就要窒息，话也不想说了，转身就走。

　　简凉意没见过封珉这样，在他印象里，就算封珉离开也会笑着跟他说句“再见路上慢点”。

　　“你他妈还想追？”方子路握住简凉意的手腕往回就是一拉，“简凉意，你有病啊？”
　　简凉意挣开方子路，把他往路边就是一推：“滚。”

　　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不要脸，他算是玩明白了。

　　方子路气到翻白眼：“你赶着趟犯那什么，我他妈不管你了。”

　　简凉意压根没听方子路说什么，他只顾着追封珉，然后磕磕绊绊地解释。

　　“他不是…”

　　“没什么，”封珉的笑有点儿僵硬，“我之前说过，我没那么古板，我接受同性恋，没什么的。”

　　简凉意低头站在原地，像是挨训一般。
　　可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封珉的情绪波动。

　　封珉说话一直都是慢慢地，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促，甚至把一个短句首位重复了两遍。
　　加上刚才对方一言不发扭头就走，简凉意总觉得，方子路这个工具人或许有点用处。

　　他的确喜欢男生，也想知道封珉知道后的反应。

　　可造成封珉异常的原因，是方子路，还是简凉意，那就不清楚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我刚说完你就跟我说你是，你才认识他几天？你们就…”封珉像是有些生气，垂在两边的手指都蜷起来握紧，“我说过的吧，这个圈子很乱，我希望你不是那种随便乱来的人！”

　　封珉往简凉意的身后瞥了好几眼，最后愤怒道：“我妈，我妈也不希望！”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只留简凉意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就…

　　一开始不是挺好的吗？
　　封珉不是能接受吗？

　　他没有乱来啊，封珉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可能是乱来的人？

　　封珉把他当什么人啊？

　　简凉意抖着手从兜里拿出手机，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给封珉发过去一条信息。

　　-方子路和我只是室友关系。

　　对方没有回复，估计也不会再有回复。

　　-

　　几步远的另一边，方子路手指上还沾着爆米花甜腻的奶油味。
　　看看时间，电影应该放了一半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
　　妈的，都是简凉意的错。

　　他刚听完一段气急败坏的训斥，姓封的那气生的一点道理没有。
　　都说不介意了还在那跳得跟兔子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被简凉意绿了脑袋。

　　真要把人当朋友会这样生气？换成方子路早跑对方面前要喜糖吃了。

　　可是简凉意却活像个傻逼，还真就被劈头盖脸骂一通后站在原地凄凄惨惨戚戚。

　　方子路觉得这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他都懒得过去再啰哩巴嗦。
　　那一瞬间他突然深刻地理解了一句千古名言——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简凉意原地呆了一会儿，像是收拾好了情绪，转身回寝室。
　　方子路跟在他的身后，还好心地替他按了电梯键。

　　“还迷着呢？”

　　简凉意压根不理他，背影明晃晃说着几个大字：别TM烦我。
　　方子路吃了个瘪，心道你爱他妈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不管了。

　　到寝室洗了个澡睡觉，今天温度不高，适合入睡。
　　方子路光速躺下，关了灯翻来覆去睡不着。

　　迷迷糊糊躺到了十二点多，方子路半夜起床放水，看简凉意还在阳台看月亮。

　　他捞了个板凳坐下，隔着玻璃门看简凉意一动不动的背影。
　　少年很高，有点偏瘦，双臂搭在栏杆上，上半身往前微微倾着。

　　也不嫌累，就这么保持一个姿势站了几个小时。

　　“你不睡觉了？”方子路终于忍不住开门打扰。
　　简凉意继续发呆，就当没有身后这号人。

　　被无视了的方子路脑顶暴躁buffx2，他大步走到简凉意身边，扣住对方肩膀把人给掰了过来。

　　“简凉意。”

　　晚上不能太过扰民，他压了音量，但明显透着生气。

　　简凉意像是重心不稳，往左边踉跄一步背抵墙壁，依旧不搭理他。

　　方子路皱了眉头。
　　他自认为脾气还算可以，从不乱发火。

　　从开学到现在也就得知江声对简凉意动手时有点儿生气，之后再动怒就是现在。

　　“他说你几句你就能在这抑郁几小时？”方子路几乎是压到简凉意的面前，低声问道，“简凉意，你就算没了情商，智商应该还在吧？”

　　“怎么说这都是我的事情，你在封珉面前说那句话就是脑子有病。”
　　简凉意微仰着脸，丝毫没有躲避方子路的目光：“他不知道我的性向。”

　　“哈？”方子路都快听笑了，“他不知道？”

　　简凉意就差把“我喜欢你”贴在封珉脸上了，绕是方子路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来，他姓封的还能强行装瞎？

　　“是不是谁碰着自己喜欢的人就跟傻逼一样？”方子路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
　　“那你不还喜欢我吗？”简凉意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这么精明呢？”

　　“我精明？”方子路一挑眉梢，把脸垂得更低了，“我要是真精明现在就应该回床上睡觉，你就算在这站一年我也不会出来过问一句，以后廖明问你这人怎么样，我就说人还行但是脑子有问题，不过不关我事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这一串话说得方子路气都没喘一口，简凉意皱眉听完，按着他的胸口把人推开一点。

　　“封珉在排斥你的性向吗？他只是不敢相信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简凉意会他妈突然找个男朋友！”

　　“为什么你总是穿裙子见他？你没这个喜好，那就是他的要求？是因为他本来就对你有意思但是不承认自己也是同性恋？！”

　　简凉意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

　　“谁他妈见自己哥们穿裙子？你还觉得封珉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了吧简凉意，你是真瞎还是装瞎？！”

　　“你知道什么？”简凉意一把攥住方子路的衣领，把人往后重重一推，“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怎么就不知道？”方子路扣住简凉意的手腕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拉，“你不能因为他妈妈小时候帮过你就这样任他糟/蹋，你得分清楚封珉是封珉，他妈是他妈！”

　　“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简凉意眸子发红，就连声音都微微作哑，“阿姨会帮我也是封珉求她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评头论足？你不过是看上了我这张脸，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好人？”

　　“我被人往死里打的时候你在哪？我被逼着穿那些裙子的时候你在哪？我被记者围堵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在哪？我连饭都吃不上去翻垃圾桶的时候你在哪？你他妈现在在这里指指点点我的对错，你配吗？”

　　方子路抓着简凉意手腕的手不自觉放下，他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少年，内心海浪翻腾。

　　他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可是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方子路能看到的，简凉意也能看到，甚至方子路看不到的，简凉意依旧可以看见。
　　他早就明白封珉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依然愿意留在对方身边。

　　方子路一时间有些茫然，像是接受不了简凉意刚才灌输给他的这么多信息。

　　“我…”

　　他张了张嘴，复而闭上。

　　情绪堆积在喉咙，可是却又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表达出来。
　　各种复杂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最后只生出了铺天盖地的愧疚。

　　“对不起。”

　　-

　　方子路的道歉让简凉意一愣。
　　他火气下去了一半，瞬间冷静了不少。

　　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简凉意顿时觉得他仿佛是个傻逼。
　　和方子路才认识一个月，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对方老妈子脾气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这一个月不也就这么忍过来了。
　　实在不行就换寝室，真没必要大半夜跟人在阳台扯衣服。

　　简凉意本来挺难过的，被方子路这么一搅和反倒轻松了不少。
　　刚才那一串话说给方子路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穿着粉色连衣裙蜷缩在垃圾桶后面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刺鼻的污水漫过裙摆，浸透纱网，往上缓慢侵蚀。

　　简凉意听到有脚步声，就连忙往阴影处藏了藏。

　　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浪的野猫。
　　丢垃圾的小孩儿好奇心旺盛，歪着身子看了一眼。

　　“啊！”封珉吓了一跳，跑出两米远后又悄咪咪折回来。
　　他看见有个坐在垃圾堆里的漂亮妹妹，正缩着脑袋怯生生地看他。

　　凌乱的乌发遮住了半张巴掌大的小脸，只露出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像是被搁进去了一捧碎了的琉璃。

　　封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呆呆道：“好，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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