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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军情
锦重黎捧着被扫荡一空的粥碗,吮着筷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近卫们。立秋跟随他多年,自然知道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抓抓头,讪笑道:”属下这就去看看……应该还有半个馒头……”
锦重黎闻言,将筷子咬得吱吱响,眼中冒出莹莹绿光。
云涛咽了口唾沫,看向杯盘狼藉的几案,小声道:”已经八碗了……”
锦重黎向惊蛰一点头,后者心领神会,一脚将云涛踹出门去,高声道:”不要馒头了,你去买些点心回来。”言罢”砰”的一声关上门,为正与银子作痛苦的生死决别的云涛留出一片私人空间。冬至等人投向他的目光中充斥着敬畏地色彩,手则不约而同地伸向了自己的钱袋去寻求安全感。
锦重黎才不管云涛在外边是怎样的生离死别,他兴高采烈地将碗递给立秋,重新抱起枕头,对惊蛰吩咐道:”在营里闷了这许多日,身子僵得厉害,不如出去走走,也顺道去看看师父他们。”
冬至惊讶地张大嘴巴,立秋诧异道:”主子,您不是昨天才……”
惊蛰朝他一扬眉毛,他立刻将后半句吞下肚,拉着立秋出去棒打云涛和钱袋这对苦命鸳鸯了。
“现在天凉你病又未痊愈,还是再休养一阵为好。”惊蛰听得三人吵吵嚷嚷地离去,扭头对锦重黎道。
“也罢,这事还得听你这内行的。”锦重黎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回床上,”好了,你下去吧,等云涛回来了再叫我。”
但是惊蛰没有像从前那样乖乖听话。他回到床边,伸手去探锦重黎的额头,锦重黎向后一缩躲开,抬起胳膊拨开他的手,不耐烦道:”你给我消停消停,这点小病也大惊小怪的。”
惊蛰察觉到他他躲闪的目光,苦笑了一下收回手,拖过一把椅子死皮赖脸在床边坐下,温言道:”重黎,你感觉怎样?”
在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冒出的那一刻,锦重黎不适地蹙了下眉头。他敷衍般摆摆手,烦躁道:”已经好了大半了,就是胸口有些痛,也不知是睡觉时魇着了还是怎么的。”
“好端端的怎会做噩梦?”惊蛰心下惊异,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这我怎么知道……”锦重黎眉头紧锁,低头思索了一番,喃喃道:”我只记得做了个噩梦……刚开始,是陛下宣我进宫……然后……我看见他了……我们说了些什么,他看起来很担心但似乎还有些高兴……他就进去见陛下……再然后……”
锦重黎忽然面色一沉,眼神霎时变得阴鸷刻毒,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怨恨的成分:”再然后,那个贱人居然也来了……我把他骂了一顿,还拔了剑……接着他来了,还帮着那个贱人……后来我就跟你走了。”
惊蛰叹了口气,面色凝重道:”重黎,你该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吧?”
锦重黎疑惑地眨眨眼睛:”不然呢?”
“重黎,你是真的糊涂了么?”惊蛰不信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锦重黎用看疯子的眼光瞪视着惊蛰,声音却在颤抖。
“陛下怎么可能这样对我?锦腾渊,他又怎么会……”锦重黎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他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面上竟显出一丝癫狂之色。
“陛下……他怎么可能让一个下三烂的破鞋留在宫中,却让我滚出去?我……我才是他的儿子啊!”锦重黎猛然抬起头,赤红的双眼中闪动着点点晶莹,仿佛即将夺眶而出的不是泪水,而是殷红的鲜血。他的嘴唇抑制不住地哆嗦着,几次要开口却欲言又止,似乎喉头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锦腾渊……他又怎能这样?”锦重黎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扯住惊蛰的衣襟,声音陡然凄厉,”明明错的是他,为什么付出代价的却是我?!”
惊蛰怔怔注视着他。从锦重黎的眼中,他隐约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抬头望着自己的八岁孩子,那双澄澈的的眸子中闪动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怨恨。
“我不该活下来的……锦国的传说里,双生本是一个人,共用一个魂魄……应是同生共死的……”锦重黎轻声道,他的手无力地松开,神色恍惚。”重霄死了,我却活着……所以,她不能瞑目,我不能安生……我几乎夜夜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十一年前,我就不是一个活人了,我只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重黎,你是个聪明人,怎会听信那些无知愚民的街坊传言?”惊蛰扳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你不是说过吗?该死的是那个琼枝!”
“琼枝?不,他不该死,老天不让他死……”锦重黎无神地望着惊蛰,梦呓般道:”你看,老天多宠爱他……父王对他视若己出,锦腾渊……又那么爱他……和他相比,我的命,重霄的命,都形同蝼蚁,一文不值……我的一切也都归了他,连妹妹的命都给了他……”
他的表情狰狞,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哀伤:”这是些原本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啊!我要拿回来,这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你们都说我是大逆不道之徒?为什么你们都站在锦腾渊一边?我并非贪图王权富贵,我只想为自己,为重霄讨回一个公道,我只想让他好好看我一眼,为什么我就该死?!”
“重黎,谁说你是大逆不道之徒?谁要杀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惊蛰将锦重黎扯到自己面前,心中徘徊数月的疑惑愈加浓郁。他不知道锦重黎究竟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隐约间他感觉有什么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在锦重黎身上发生了。
锦重黎恍若未闻一般,只是自顾自抓着惊蛰凄声问道:”你说,还有什么是我的?我还剩下什么?!”
“重黎,人生来除了自身本是一无所有的。只要你还是你就好。”惊蛰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可是在这样下去你都要把自己给弄丢了。”
锦重黎不适地挣扎出来,继续追问道:”那你呢,也是锦腾渊的人吗?”
惊蛰笑了起来,温柔的波痕在那张英俊的脸上缓缓荡开:”他可没那个本事,不过只要你肯认,我就算你的人。”
锦重黎愣愣地注视着惊蛰逐渐放大的面容,完全没有发现他刚才的话是多么容易产生暧昧的歧义。他眨眨眼睛,无所适从地沉溺在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中,最后干脆做出令天下所有男人都不齿的行为——干脆利落地闭上眼睛顺其自然。
惊蛰看见锦重黎那明摆了就是肥猪挨宰的的表情,眼中笑意更浓,慢慢凑上那抿得紧紧的薄唇……
“将军,我买到地瓜糕和糯米糕了,要吃的快来,还热乎着呢!”云涛的兴冲冲的声音在门外炸响,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惊蛰怨恨地看着被踹开的大门,心想下次定要将门拴上,锦重黎则像条泥鳅一样,逮着个空哧溜一下从惊蛰怀中滑了出去。
云涛则张大嘴巴戳在门口,甚至忘记了将踹门的那条腿收回去。他望着坐在床两侧的二人,腾出一只手揉揉眼睛。若不是锦重黎明显做贼心虚飘忽不定的眼神,他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升腾的热气与瘪下的钱包的双重作用下产生了幻觉。
“你~”阴恻恻的绵长尾音,惊蛰怨恨地瞪视着他,将无尽的威胁注入到那绕梁不绝阴魂不散的音节之中。
云涛哆嗦着将糯米糕贴近胸口,仿佛想以此来回暖被连吓带冻折腾得冰凉冰凉的小心肝。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锦重黎——以他的经验,只要点心还在自己手上,锦重黎就会站在自己这边。
锦重黎吸了吸鼻子露出陶醉的神色,他向云涛勾勾手指,云涛意会,将纸包递了过去。整个过程中,原本有望晋升主角的惊蛰再度沦为路人甲,被晾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锦重黎掰下半块糯米糕递给云涛,自己也美美地咬了一口。
锦重黎津津有味地嚼着糯米糕,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宣布,此时此刻就算天塌下来把锦腾渊给砸死他也不在乎了。
惊蛰叹了一口气,心中念叨着要将云涛踢上一顿。好容易打开心扉的锦重黎再度缩回了自欺欺人的壳中,重拾缩头乌龟的生活。
云涛用余光瞟着懊恼不已的惊蛰,牵起嘴角笑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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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之后,锦重黎便以要休息为由将惊蛰与云涛轰了出去。惊蛰心下清楚他是想一个人静静,于是也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想着过些时日在与他好好谈谈。
然而,锦重黎得病的消息却在一夜之间传播开去,白旗军冷清多日的大营中再度喧嚣起来。次日晌午时分,大批穿着镇国军军服的将士浩浩荡荡长驱直入,面色之坦然神态之自然让白旗军的士兵们一度怀疑是自己走错了营地。
打头的那个自然是许珉,他与锦重黎寒暄了几句,便示意侍卫们退下。锦重黎会意,也挥退了侍立在一边的近卫们,然后摆出洗耳恭听的神态,等待许珉开口。
“战将军本想亲自前来,可是陛下突然宣召,只得让末将先代为问候。”许珉说明来意,见到锦重黎面上愕然的神色,不觉有些莫名,但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切入正题。
许珉捎带来几个消息。一是镇国军前锋将军的职位一直悬空,二是战鸣峡启用了老将兰庭递补云涛在镇国军中留出的空缺。此外,镇北将军赫连北月不在今年来京述职的戍边将领之列,而是由锦王派出的心腹前往落日城视察军情。
锦重黎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是剧震。
“近期军队的将领更替情况如何?”他忽然问道。
许珉被他问了个粹不及防,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慢慢道:”说来也奇怪,这次战将军启用了许多老将,许多原本有望晋升的年轻将领都希望落空,弄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言罢,幽幽叹了口气。锦重黎直觉地认为他也在那些希望落空的将领之列。
“战将军这般做自有他的打算,何况锦国军中向来对青年将领多加拔擢,这机会自是会有的。”锦重黎安慰道,想了想,又问:”许将军可知这次启用的老将都有哪些?”
许珉听了锦重黎的话神色稍霁,陆续报了几个名字出来。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锦重黎只觉背上冒出一层冷汗。许珉见锦重黎面色变得苍白,还以为他是身体不适,问候了几句便告辞出来,找云涛叙旧去了。
候在门外的惊蛰见许珉离开,便走了进去。锦重黎坐在床上似乎在低头沉思,听得门响也不抬头看一眼,便问:”你都听见了吧?”
“是。”惊蛰合上门,心怀不轨地落了栓,”战将军为你留了空。看来你还有望回到镇国军中。”
锦重黎牵起嘴角,浅笑道:”以你的脑子怎会得出这种结论?开玩笑也得看时间。”
说着叹了口气:”若师父真想让我回去,怎会让兰将军递补云涛的位子?若我猜的没有错,前锋将军的人选早就有了,只不过人还在草原上晃悠呢。”
“我这不是想逗你开心么?”惊蛰涎着脸道:”重黎你长得这般好看,应该多笑笑的。”
锦重黎”扑哧”一声笑出来,但很快就板起脸,沉声道:”这种哄姑娘的话也敢拿来跟我说?若是活腻了就出门找座山跳下去,别来折腾我。”
“若你肯多笑笑,我每天跳一百次薄羲山都成。”惊蛰无所谓地撇撇嘴,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锦重黎见他那无赖样,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在这话题上多纠缠,续道:”这事,你怎么看?”
自在草原上被赶出帐后,这是锦重黎第一次用商量的口气与他说话。惊蛰当即神色一振,但很快便被肃然取代:”这……怕是在备战吧。”他一语命中锦重黎的心思,后者神色一黯,气氛沉闷下来。
“当年,为了抗衡民风彪悍尚武的北方诸国,锦国的君主们制订了有别于其余南方国家的将领提拔制度,不限出身只重军功。锦国的将领升迁速度之快令北方各国都为之咋舌。并且由于倾向于挑选提拔新的将领,因此极少有退出军队核心的老将被重新任用的例子。”锦重黎闷声道,”而且,这次居然惊动了陛下,亲自宣召师父入宫。若是锦腾渊,怕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惊蛰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更何况这次启用的还是兰庭将军。”
锦重黎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他自是认得兰庭的——那位老将是他外祖父的副将,也是朝中资历最老的将领,比战鸣峡整整高出一个辈分。在外祖父出任镇国将军的时期,锦瑶二国频繁交战,是以兰庭在对抗瑶军方面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几次深入瑶国腹地作战的他对那里的地形及风土人情都十分了解。而剩下的几位新近拔擢的将领无一例外都参与了最近二十年来全部的对北作战,个个都经验丰富资历深厚。
“而且,除了大战将至,我着实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师父答应面圣。”锦重黎幽幽道,”师父已经许多年没有入宫了,连早朝的事宜都是部将时候转告的。”
“对了,方才闻报,说长公主派人传话过来。”惊蛰忽然道,”绵华殿下过八岁生辰,炎国战贵妃派人送了许多东西来,也给将军捎带了些。”
“是姨母么?”锦重黎面上浮现出淡淡的温暖的笑意,青白的面容泛起些许血色。
“而且,她的贴身女官绿篱也来了。”惊蛰继续道。
“难道炎国那边也有异动?”锦重黎低声问道。
“绿篱直接进宫面见锦王,长公主并不知道详情。”惊蛰无奈地叹了口气,”重黎,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战将军不太可能让我们闲着了。”
锦重黎疲倦地点点头,冷不丁惊蛰将大头凑过来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蹭了蹭。
“喂,你干什么?!”锦重黎被这一手惊得睡意全无。
“晚安吻。”惊蛰理所当然道。
锦重黎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窗外的太阳愤怒地咆哮道:”你给我好好看清楚,天上挂着的那个圆溜溜的东西是什么?!”
惊蛰嘿嘿奸笑着掩门出去,太阳的圆脸红扑扑的,缩到了云层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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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云涛的中将府中正是美酒飘香笑语欢声。
云涛美滋滋地啜了一口温得刚刚好的佳酿,幸福地咂了咂嘴:”真是怀念以前在镇国军中的日子,每到冬天就围坐在火炉边把酒谈兵,何等快活!”
许珉微笑着点点头,回忆道:”是啊,不练兵的时候云将军还带着大家还一起打雪仗,玩够了回去泡个热水澡再喝上几杯烧刀子,痛快!”
“这可是学武烈将军呢,想当初他冬日视察军队,见谁没站好就一个雪球丢过去。”云涛大笑道,又干了一杯。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许珉放下杯子,兴致勃勃道:”有一年冬天特别冷,天降大雪,一夜之间积得有三尺高,就跟在北方时似的。听立秋他们说,武烈将军那天特别高兴,半夜三更一个人蹲在战将军府门外堆雪人,末了还在雪人身上插一小旗,写上镇国将军。战将军那天开门,见了那雪人可叫是哭笑不得啊。”
“这有什么,”云涛的谈性上来,也是个滔滔不绝的主儿,”你说的我也听到过,也就那一年镇国军一部分军营还在修葺,将军住在帐子里。一日他在自己帐门口也堆了个雪人,结果压着门人进不去了。将军冷得哆嗦又舍不得刚堆得雪人,绕着帐子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挤到我们帐来了。”
许珉哈哈大笑,为云涛和自己满上酒,忽而叹息道:”云将军和武烈将军这些时日怕是吃了不少苦,这白旗军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云涛悠闲地晃了晃酒杯:”既来之则安之,何况现在看来,这白旗军还真对将军胃口。”
“云将军,此话怎讲?”许珉疑惑道。
云涛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神棍笑容:”这个嘛……佛曰:不可说。”
府门外,镇国军的士兵在冰天雪地中站得比标枪还直,丝毫不在意周遭白旗军士兵指指点点小声嘀咕。
“哎哎,你说,他们是不是被冻僵了?”二子扯扯大头的袖子,小声问道。
“天知道……”大头咕哝道,他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士兵看了半晌,总觉得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啊呀,光看有什么用?”小三咋咋呼呼地嚷嚷,“我去戳戳看,冻僵了肯定是硬帮帮的!”言罢一溜小跑至那名士兵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一面小声唤道:“喂,你冻僵了没有?你……”
才问了半茬,忽然觉得后脖颈一凉,被人揪着衣领提了开去。小三怒气冲冲,回头一看气登时跑了大半——是周猛。周猛将小三拎至一边,转身对那无辜挨戳的士兵道歉道:“真是对不住。”
却见那被小三一顿乱戳也目不斜视的士兵回过头来,惊喜道:“可是周大哥?”
周猛一震,失声叫道:“陈陌,你……你不是在镇北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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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紧紧闭着眼睛等着成为剑下亡魂的那一刻。可是过了良久,却听见了刀剑还鞘的声响。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那将领正回马欲走。
“将军……这……”一名亲军模样的人策马上前,欲言又止。
“他不过是个十岁出头孩子,绝不可能是锦国的军人。”那将领叹息道,他的面容隐没在战盔的阴影里,锦重黎只能看见一双忧郁温润的眸子。
言罢,便策马而去。那名亲军恶狠狠地瞪了锦重黎一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锦重黎害怕地缩成一团,但那人终究还是放开了剑柄,策马随他的主上去了。
锦重黎揉揉生疼的腿,摇摇晃晃试了几次才站起来。
“等等……”他朝那远去的背影喊道,却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过度的恐惧和虚弱的身体让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很快被沉闷的马蹄声所掩盖。
“等等!”
锦重黎从床上翻身坐起,在一片漆黑中茫然地睁大双目。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布满冷汗的肌肤,带来微微的刺痛。
“主子,可有什么事?”立秋在门外喊道。
“没有……”锦重黎喃喃道,声音轻得让立秋用尽耳力才听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事……”他重复道,失神的目光移到床边的几案,一封拆开的信上。
……遍寻不找,着实有愧,然兄自当尽力而为。贤弟身体为重切勿挂心。
赫连北月的字狂放有力却透着无奈与惭愧。锦重黎抱着手臂,将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闭起眼睛再度沉入那片涌动的黑暗。
“你到底是谁……”
他轻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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