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追郎

作者: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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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深夜,侍候小姐安歇后,冰清与阿凤回到住处。

      冰清打了个哈欠,放松了神经。整日里,她都精神高度紧张,一刻不敢怠慢,唯恐招惹麻烦。

      “阿娇,你长本事了啊。”阿凤把两只脚伸进洗脚桶,一屁股坐在榻上,颇有深意地望着冰清。

      冰清不知阿凤是夸自己,还是有意在挑衅,装傻充楞地看向阿凤。

      “今日破天荒了,你一处错都没犯,手脚还比在娘家勤快,你这丫头怎么突然开窍了?”阿凤在水桶里倒换了双脚,水花从木桶沿处溅出来。

      冰清继续装傻:“姐姐说笑了,阿娇今日费尽了最后的气力,就怕犯了忌,给咱小姐丢脸,我快疲死了。”冰清边说边捶打自己的肩背。

      阿凤忽地笑了,接言道:“看来你的确是长进了,至少知道比以前上心了,给自己争前途了。”

      冰清一脸困惑:“姐姐,你说什么前途?”

      笑容随即从阿凤脸上消失了,她顿了片刻,略有心思道:“阿娇,不知你是愚钝,还是装糊涂,咱们作为小姐的陪嫁奴婢,从谢家走进王家,这后半生的前途便在这司徒府里了。”

      冰清听这话里有话,神色凝重了。

      “小姐为甚选咱俩做她贴身奴婢嫁过来?首先是因为咱俩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对咱们知根知底;你一向敦厚踏实,虽做事不很伶俐,却是个忠心不二的婢子;我被选中,还不是因为我活计好,为人机敏,凡事可替主子出头争气。”阿凤连珠炮似地说完,俯身在水桶里揉了揉脚。

      “姐姐是一等一的能手,小姐绝离不了你。纵是给我十双手也赶不上姐姐。”冰清谦逊地恭维道。

      “再能干,也是个婢子,人老珠黄时,便被随便指个人嫁了。”阿凤望过来的眼神空洞而缥缈。

      “姐姐定能嫁个好人家。”冰清明知在扯淡,但她实在得说点什么,心底不禁生出同病相怜的忧思。

      “这攀高枝的机会,纵是有,却风险极大,阿娇,我劝你趁早不要打这般主意。”阿凤的语气突然转硬,眼神也犀利了几分。

      “姐姐,你……说什么机会?”冰清愈加迷惑。

      “今日你也见了,姑爷不仅身份尊贵,仪表俊逸,性情温雅,绝对是人中龙凤,小姐对他浓情蜜意,一双眸子无时不刻都移不开。小姐的为人你是知道的,自小就倔强任性,你若想从她身上拔毛,她早晚会至你于死地,纵是姑爷也罩不住你,千万不要心存一丝幻想。”阿凤的眼眸闪着寒光,冰清感到不寒而栗,不知阿凤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种话,难道阿凤在敲山震虎?她自觉今日没做任何逾矩的事,连眼睛也没敢乱瞅,怎么就被警告了呢。

      “姐姐……你说什么呢?阿娇就是个奴婢,唯命是从乃本分,哪有任何非分之心。”冰清立即表明心迹。

      此刻,阿凤闭了嘴,仿佛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火,倏然间,语气轻柔了:“睡吧,明日还须早起。”

      阿凤与冰清分别上床,熄了灯。

      不久,冰清听到阿凤均匀且有节律的呼吸声。

      冰清品咂着阿凤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反而愈发的清醒,不管阿凤是何用意,她最好离男主子远一点,不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冰清心生隐忧,从枕边掏出那八卦护身符,一面把摸一面心想,不知她命中注定的男神究竟是谁,若是那男主子,她可如何是好 ?这想法令她心悸不已,更让她郁闷的是,到底该如何识别命中的男神呢,那该死的符箓上什么也没提示,她今日也见了男主子,并不能确认这男人就是自己的男神,她辗转反侧,烦躁且疲惫,后半夜才睡去。
      ……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冰清整日跑腿打杂,府里府外搜罗了不少信息,基本搞明白了自己的情形。

      目下,她住在当朝一品官员司徒大人的府上,这府邸真正的主人是司徒大人,姓王名瑶,乃是朝廷的权臣。

      司徒大人有二子,分别住东、西两院。
      东院的大公子名衍,生性风流,资质平庸,并未在官场挂一官半职,只是一介闲人,平日与各家公子名流厮混,遍历山水,出入勾栏瓦舍,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冰清所侍奉的小姐正是西院二公子新过门的正室——谢玉环。二公子名宣,字泓飞,乃当朝中书侍郎,在内阁行走,虽官居五品,却是皇上的近臣。

      王家本是由北方南渡而来的氏族大户,经济实力雄厚,家族内部众多亲属均吃着朝廷的俸禄,可谓是极有权势和影响力。

      另外,王宣所迎娶的谢玉环,也出身望族,系大名鼎鼎的司空大人谢兆之女。王谢两家声名显赫,彼此联姻,自然是强强联合。

      冰清没想到自己穿越到当朝顶级富贵的家族,虽是奴婢,也算是喜忧参半吧。

      冰清闻言本朝皇族姓司马,所居都城为石头城,据此判断,她应所处东晋。

      冰清知道,东晋朝廷已迁至江南,而北方并存着风起云涌的异族政权,目下时局正是汉人政权偏安江左,于无奈中苟且偷生。

      秋日午后,冰清被小姐派往花园采摘鲜花,用以装点庭舍,准备招待娘家亲戚。

      冰清挎一竹篮走至园中,放眼望去,秋意盎然的景色于五彩斑驳中,散发着淡淡萧索的气息。

      她在菊花圃里摘了几朵白、黄、粉的菊花,又穿梭到月季园里折了些未败的金丝月,香气馥郁,她不禁想起小姐吩咐说要她采摘桂花,回去好做成香囊。

      冰清顺着湖边寻找桂花树,徐徐清风,股股桂香不断袭来,她嗅着愈来愈浓的香气,走过一段幽长的河堤,堤岸两旁婀娜的柳枝迎风摇曳,她在满是光斑的树荫下走了许久,倏然间,豁然开朗,长堤尽头竟是一座小岛,岛中央立一双层楼阁,建筑四周种了大片的桂树,树上缀满了满天星般的金色桂花,八月飘香,整个岛屿被馨香浸淫了,唇齿口鼻间,吸纳吞吐着醇厚的桂气,恍若只身在人间仙境。

      冰清被香气陶醉了,她站在一棵桂树下,伸手撸一串桂花,随后放到帕子里,正贪婪采摘时,突地针扎的疼痛刺入她的手臂。“啊——”冰清大喊一声,瞬间松了手,帕子飘落,帕里的金桂也洒落一地。

      钻心的疼痛令冰清的眼即刻噙了泪,她哼了两声,便听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有人大喝一声:“谁在那?”

      冰清正蜷蹲在地上,听有男人走来,即刻忘记了疼痛,捂着手臂站起,扬脸一瞧,见一个包着头巾,棕色长衣长裤的少年走了过来。冰清认出此人是王宣的贴身随从阿洪,她赶忙低头垂目,轻声答道:“是奴婢在此。”

      少年驻足,打量一番冰清,随后关切问道:“阿娇啊,你手怎的了?”

      冰清勉强收了哭音,喉咙依然温吞:“奴婢刚被蜜蜂蛰了。”

      少年刚欲上前,却听他身后传来那熟悉清亮的声线:“阿洪,何人在此?”

      阿洪转身迎去:“主子,阿娇被蜜蜂蛰了。”

      冰清稍稍抬眼,远处信步走来一位米色宽袍大袖的男人,发髻上裹了白色缂丝的头巾,于潇潇秋风里灵动翻飞,与他潇洒飘逸的衣袍相得益彰;红润的脸庞略显惊异,等他看清对面的冰清时,嘴角微翘道:“阿娇,你为何在此?”

      冰清见来人正是男主子王宣,赶忙屈膝跪下,应道:“大人,小姐命我采摘鲜花,我刚采了些金桂。”冰清下意识地看着地上的帕子和散落的金桂花朵。

      “怎么都撒了?”男人好奇道。

      “回主子,奴婢刚被蜜蜂蛰了手,不小心落了帕子,所以……”冰清声音愈来愈小。

      男人快步走到近前,忽地,蹲下身,宽大的衣袍铺了一地,然后审视地看向冰清:“哪里被蛰了?”

      冰清猝不及防地向后仰身,身子不稳,一屁股斜坐在脚侧,惊恐地以左手捂住右手臂,道:“大人,不妨。”

      男人低头看向冰清捂着的手,伸手去拉冰清的左手,刚触手,冰清匆忙撤走左手。

      男人并不理会,仔细查看冰清的右手臂,见那皮肤已红肿成个小山包,发声道:“阿洪,你去取药膏来。”

      阿洪应道:“是。”言毕,朝长堤跑去。

      男人向冰清靠近,猛地拾起她的右手,冰清惊悸,条件反射地向回抽手。

      “别动!”男人喝声命令道。

      冰清停住了手,浑身却在发抖,微微举眉,轻言问道:“大人,您要做什么?”

      男人不语,两手一起挤压冰清红肿的部位,突地一用力,“OMG——疼——”冰清早忘了身份尊卑,发出任性而宣泄的呼喊声,两眼汩汩滴泪。

      男人惊愕地看着冰清,双手还握着冰清的手臂,半天才缓过神来,温声道:“这毒刺如若不取出来,实难消肿。”

      冰清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态,快速抽回自己的手臂,跪立地叩首:“多谢大人,刚才奴婢失礼了。”

      “起来吧。”男人并没生气,声音跳跃而温存。

      冰清抬眼看了下男人,慢慢站起身,感激道:“多谢大人!”

      男人忽然道:“阿娇,你来府上多日,可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冰清回想到,除了新婚转天,给这位男主子穿过一次衣裳,就再没侍候过他,也没说过话,没想到这男主子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心中稍有惊喜,语气也热烈了:“大人,奴婢大致熟识了,至于细枝末节,还需主子教诲,如若以后需要,尽管吩咐。”

      男人走到桂树旁,捡起冰清掉落的帕子,定睛一瞧,见上面绣了一只奇怪的动物,诧异道:“阿娇,这是你绣的吗?”

      冰清扬脸一看,男人手里拿着那个白色真丝帕子,脸色瞬间发了紫。冰清以前根本不会刺绣,为了弥补自己的弱项,前几日,她向阿凤专门学习了刺绣,进步还算快,只是根基浅,绣出的图案还显粗糙,她一直不敢示人,没想到,今日却让男主子看到了,她羞耻道:“是……婢子绣的。”

      男人盯着看了一阵儿,愈发好奇,睁大他细长的眼,问道:“此图为何兽?”

      冰清看着自己绣的机器猫,头上顶着个螺旋桨,双手捧着望远镜,她嘴唇颤动,脸色发懵,不知该如何解释,见男人的眼越瞪越大,她最后笑了:“哈哈哈哈……大人,此乃一种神兽,可上天入地,变幻戏法,能令人心想事成,算个吉祥物吧。”

      “哪里能寻到这神兽?”男人仿佛被冰清憨态的笑感染了,唇角翘起,竟然裂开条缝,露出前庭皓齿,显得俏皮灵动。

      冰清看到了拨云见日后的第一缕阳光,两靥生出粉色的梨涡,开心道:“这不是真活物,而是人们心中美好的吉祥物,通过它,帮助人们实现神奇的愿望。”

      男人似乎不能完全明白冰清言语的涵义,他的眼里充满了困惑,刚欲再问,就听阿洪呼道:“主子,药来了。”

      男人住了口,转身接过阿洪递来的药,是个细长白瓷的瓶子,他拔掉封口,伸手抓过冰清的手臂,冰清要缩回去,被他死死握住,面有愠色道:“别动。”

      冰清老实下来,只好任由男人处置,男人将白瓶里一团黑色浆糊状的东西涂抹在冰清的手臂上,然后吹了吹,让药风干均匀,可冰清被吹的浑身痒痒,终于抽回了右手,道:“大人,我自己来。”于是,冰清对着右手臂吹了片刻。

      “阿洪,你用这巾子帮阿娇采些金桂来。”男人边说,边从怀里抽出一只更大的白色方巾。

      “是。”阿洪拿了方巾,走到最近的桂树下,身手敏捷,采摘片刻,便兜满了方巾,最后系了个小包袱递给冰清。

      “多谢阿洪!”冰清躬身道,然后把金桂放到篮里,转身向男主子行礼,“大人,奴婢回了,小姐该等急了。”

      男人将两只大袖背到笔直的身后,唇角微动,并未发言,点了下头,头巾在风里呼呼作响。

      冰清扭身,款款向长堤走去。

      冰清不敢回头,低头看到篮里包着金桂的方巾,忽然想起那绣了机器猫的帕子,她在竹篮里翻找半天,又在怀里搜罗一通,均未见踪影。她回想刚才那帕子是被王宣拿着的,许是他将帕子私自收了,她情绪异常矛盾,惊喜、恐惧、焦灼混为一体,可谓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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