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噩梦
  熊猫妈妈进了屋,见凯路已经在大雨额头上蒙了一条叠好的毛巾。
  她放下碗,摸摸毛巾,已经有点热了,就重新在水里揉了几下,拧干了叠好再次放到大雨额头上。又让凯路再换凉水并再拿四条毛巾来。
  凯路重新换了凉水,又拿了毛巾过来。熊猫妈妈端起碗,喝了一小口试试温度,递给凯路让他先拿着,低声对大雨说:“大雨啊,起来喝点姜糖水,发发汗就好了。”
  说着把毛巾拿下来递给凯路,又轻轻地扶起大雨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接过碗,送到大雨嘴旁,一点一点地让他喝下去。喝了多半碗,大雨不喝了,闭着眼睛不动。
  熊猫妈妈只好把碗递给凯路,把大雨放下,盖好被子,下地去将五条毛巾浸了凉水后再拧干,分别放在大雨的额头手腕和脚脖子上,其余地方用被子盖严,然后坐到大雨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凯路去换了凉水回来,低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熊猫妈妈轻声问他:“那天去捉鱼,发生什么事儿没有?”凯路没吭声。
  熊猫妈妈转过脸看着他:“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凯路低着头,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熊猫妈妈听了转头看着大雨叹了口气:“这傻孩子,想报恩哪,那也不能豁出命去呀!唉!”
  中午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大雨的体温已经稍稍降下来一点,神智也恢复一些。孩子们都过来看他,跟他说话,他能有意识地“嗯嗯”地回答。
  熊猫妈妈让他们去吃饭,然后写作业,孩子们都出去了。
  胡闹妈妈端了一碗稀稀的粥进来,问熊猫妈妈:“姐,你看行不?是不是煮成这样?”
  熊猫妈妈看了看夸奖道:“对,就是这样,煮得特别好。”
  胡闹妈妈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姐,我照顾她,你去吃饭吧。”
  熊猫妈妈笑着说:“不用不用,我来吧,你们都去吃饭吧。”凯路和胡闹妈妈一起出去了。
  熊猫妈妈拿下毛巾扔到水盆里,扶起大雨,让他靠在床头,又端起碗,用匙一点一点地喂给大雨吃。
  吃了半碗,大雨摇头不吃,身子往下缩。
  熊猫妈妈急忙把碗放到桌上,走回去再次把他扶躺下,盖好被子,依然给他用凉水降温。
  过了一会儿,凯路吃完回来了,换下妈妈。
  熊猫妈妈拿着半碗粥来到餐厅。几个孩子询问大雨的情况,熊猫妈妈说:“稍有好转。”
  孩子们见熊猫妈妈情绪不佳,吃了饭就各自学习去了。
  熊猫妈妈吃了饭,让胡闹妈妈自己收拾,又回到大雨屋子里,撵走了凯路,自己坐在床边照顾大雨。
  大雨做了一个绵长的梦。
  他还很小,也是一个雨天,他记得那天特别冷。
  爸爸不在家,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他和妈妈缩在屋子里,这是他们新租的房子,又窄小又阴冷。
  妈妈给他做了面条,清烫寡水的,一个菜叶、一滴油腥都没有,还好碗底有一只鸡蛋,他高兴地吃起来,却见妈妈爱怜地看着他,也不吃,就问:“妈妈,你怎么不吃呀?”
  妈妈笑着说:“妈吃完了呀,你快吃吧。”
  他懵懂地点头,狼吞虎咽地吃了面条和鸡蛋,剩下了小半碗汤水,他抹抹嘴,把碗递给妈妈:“妈妈我吃饱了。”妈妈笑着接过碗,转过身去。
  他觉得地上有点冷,就坐到床上去,回头却见妈妈再喝那半碗汤。他奇怪地问:“妈,你不是吃完了吗?”
  妈妈喝完了汤,边洗碗,边笑着对他说:“汤好喝,不能浪费。”他心里奇怪:自己也喝了,也没喝出什么好味道呀?
  妈妈洗了碗,见他冷的厉害,妈妈走过来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他,拿过被子把两人围在里面。
  妈妈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妈妈的宠溺。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门被大力地撞开,满身酒气和泥污的男人踉跄着走了进来,他关上房门,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的两个人。
  见到男人向床边走过来,妈妈瑟缩了一下,躲到了床里。
  男人又踉跄了一下站稳,瞪着血红的眼睛,阴沉地说道:“怎么?看到你男人回来了,不欢迎一下吗?”
  妈妈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说:“孩子要睡了,我把他放下,让他睡吧。”
  男人梗梗脖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他歪歪头问:“这个家我不是一家之主吗?我是最重要的吧?你分得清主次吗?你知道谁是最重要的吗?”
  妈妈无奈地说:“你最重要,但是孩子也很重要啊,他还小……”话还没说完,男人恼恨起来,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一把拉出女人怀里的孩子随手甩到一旁。
  男孩摔到地上,因惊恐和疼痛而大哭,男人见了握紧了拳头皱眉走过去。
  妈妈见了大声惊叫,跳下地扑过去大力推开男人,一把抱住儿子。
  男人被推得踉跄得差点摔倒,似乎没有想到平时懦弱的女人会动手推自己,恼怒地伸手拽起女人“啪啪”就是两个耳光,女人头发散乱,嘴角立时渗出血来。
  女人站着没有动,只是两只眼睛透过散乱的头发直直地看着男人。
  男人狞笑着看着他:“我就想让你知道这个家谁最重要!怎么着?不满意?想打回来?来呀?”
  女人忽然开口了,平静而且清晰:“不!你错了,儿子才行是最重要的,要是没有他,我早就离开你了。”
  “哦?”男人吃惊地反问,并且向女人迈进了一步。
  孩子吓得停止了哭泣,他害怕地看着爸爸妈妈,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凝固了,紧张的气氛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妈妈没有退缩,继续平静地说道:“谷士强,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作为一个丈夫、父亲,从没有想过给我们一个温暖的家,只顾着自己玩乐,从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你没有责任心、枉为一个男人。我认命!因为我还是希望我的孩子能和他的爸爸在一起。你打架、赌博、卖了房子,我不怪你,但我不能容忍你打孩子!你要是再打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拼命!”
  男人似乎过了好半天才分析明白女人的话,她竟然渺视自己!竟然想离开自己!真是笑话!
  他深深地看看女人,轻轻地说:“哦?我倒想看看,他如何重要?”
  他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抓起孩子,孩子惊惧得说不出话来,在爸爸手中剧烈颤抖。
  “你听着,只要你在这屋子里一分钟,我就打他一分钟,我说话算话!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能容忍?”男人说着眼睛看着女人扬起另一只手。
  见女人睁大的惊恐的眼睛看着自己,呆愣着的样子,终于将手握成拳,狠狠地向孩子身上砸去。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绝望悲鸣从女人口中发出,她深知男人的好勇斗狠、无情无义,他真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涕泪滂沱、悲苦地哭道:“求你不要伤害他,我走!我走!”说完话她深深地看了看孩子,光着脚转身跑向门口,打开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滂沱大雨中。
  男人的手忽然停顿,另一只手松开,任凭孩子“咚”地一声掉了地上,转身走向屋门,抬脚踢门,门“呯”地一声关上。
  男人踉踉跄跄地一下扑到床上,斜着身子睡着了。
  孩子缩在地上,边无声地流泪,边悄悄地观察着男人。渐渐地,男人的鼾声起来了,他确认男人熟睡以后,小心地站起来,轻轻地走到门边,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要去找妈妈,可是这是他们新搬的家,地处偏僻,他也没出过几次门,根本不认得路。天上下着大雨,没有路灯,没有星辰,他不知道往哪走。
  站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依稀看到远处有些微光,便向光亮处跑去。他跑啊、跑啊,边跑边呼喊着:“妈妈!妈妈!妈妈!”可是他的声音太微弱了,很快被淹没在闪电雷鸣的雨声中。
  他小心地跑着,他记得这条路的右边有条小河,因为没有护栏,妈妈带他经过的时候还让他小心来着。他想起来,放慢了速度,因为脚下非常泥泞,路特别滑。一道闪电过后,他似乎看到一个身影一斜,一下向一旁歪过去,他没有听到“扑嗵”声,因为正好有一声炸雷响过,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雷声过后,他小心地往河边走了一点,想确认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但一切都归于平静,他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个幻影。
  此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森森的凉意渗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害怕、寒冷、孤独,那点微光已经消失。他盲然四顾,天地间只有雷声、雨声和无边的黑暗、寒冷伴随着他。他哭泣着,嘴里喃喃:“妈妈,你在哪里呀?”他流出的泪水瞬间被雨水冲刷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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