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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接下来几天，故事沿着柳芊绫预测的路径缓慢推进——莫里亚蒂大幅降低租金，天平由此开始倾斜，民心活水一般顺流而下，而天平另一边，则是危滩急浪，隐有覆舟之势。
两方可能已经明面上撕破了脸，而第二天，在达布林男爵家举行的晚宴，即代表着博弈的终结。
博弈？柳芊绫趴在水果摊前，听着二三成群的妇人们唠着家长里短，颇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说是“博弈”简直在侮辱达布林亮洁如新的脑回路。
这分明是屠杀。一场……蓄谋已久的屠杀。
达布林比她预想的还要不可救药。贵族血脉里那点所剩无几的智谋与隐忍，传到他身上似乎都成了堆叠在脑子里的脂肪，抚平了大脑皮层的每一寸皱褶，让他变成一个光滑圆润的草包——
以为在自己的府邸，就能高枕无忧？省省吧，鸿门宴都摆到家门口了！有死者一方做见证，才会使“意外死亡”更加完美而富有艺术感啊！
柳芊绫百无聊赖地分析着局势，摊主百无聊赖地随声附和——爱丽丝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欲言又止。
这两个，像是在观看一场提前知道结局的表演赛，甚至因双方实力悬殊没有看点，想提前退场，却又舍不得绝佳的前排位置，只得就着一杯索然无味的白水，变扭地看下去。
随后的剧情更是高潮迭起，如漫天烟火连番绽开，竟叫人应接不暇起来。
佃农代表出现在了贵族的棋盘上，宴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紧随其后……
“达布林男爵意外身亡！”
“听说是心脏病突发——恶有恶报啊……”
“那么南边的土地也能降税了吧？”
柳芊绫撑着下巴，望着顿时沸腾的人群，啧啧感叹:“这位置简直就像什么大型赛事的转播现场一样——咳……观众们，朋友们，达布林的丧钟已经敲响，但……”
“但辛德瑞拉小姐似乎忘记了退场呢……”幽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柳芊绫的话音一顿，僵硬抬头。
何路正两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下，面容核善。
柳芊绫颤抖着递去一个苹果:“啊哈、啊哈哈哈，那什么，你来的正好，这镇上最近……”
“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看戏太入迷，忘了回去？”何路扬扬手，愣是把苹果掂出了扔铅球的姿势。
“我这哪能叫看戏？我这是在形势分析！不信你问她俩！哪句话没在点子上？”柳芊绫的求生欲燃了起来，扭头向爱丽丝狂打眼色。
“啊、确实！”爱丽丝思考片刻，诚恳道，“除了阿伶对伯爵的判断还没有被证实，其他推测都与现实无二。”
“伯爵？那个搬来三天就扭转全镇风评的莫里亚蒂伯爵？”何路顺势坐下，几乎要靠在柳芊绫身上，语气中洋溢着久旱逢瓜田的兴奋，“你怎么判断的？就我听到的而言，那伯爵可不是个简单角色。”
“我刚开始觉得，他是在收买人心，打算控制整个达勒姆，以此牟取暴利……”
“刚开始？”何路咬了口苹果，挑眉道，“还有修正版？这么尽职尽责？”
“后来嘛……我偶然见了他一面——艺术家的直觉告诉我，我的初步判断是错误的。”柳芊绫抱臂，正色道，“他好像……在追求一些更远，更虚无却更崇高的东西……”
“怎么看的？面相？”
“阿伶那天好像提过……她觉得莫里亚蒂伯爵，长得很好看。”爱丽丝贴心地替柳芊绫回答。
水果摊的空气凝滞了。何路咬了一口的苹果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远了，留下一串嘲讽的回音。
何路的眼神刹那间锐利了起来。
“咳、不是，也不尽然……”柳芊绫尝试力挽狂澜，“古人云，相由心生，也就是说……”
“色是刮骨钢刀。”何路目光炯炯。
“话不能这么说，我的意思是，直觉……”
“情是惹祸根苗。”何路上前一步，深邃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贴在柳芊绫脸颊。
“情个锤子，我就随口……”
何路拽住柳芊绫的肩膀一阵猛摇，用物理方法截断了柳芊绫的辩解。只见他痛心疾首道:“伶哥！柳芊绫！柳老板！
我原以为，你是个阅尽千帆，看破红尘的正经人！怎么着也不能烂……”
摇晃之中，柳芊绫生无可恋。挣扎未果的她决定独自背负这离谱的一切:“没错！！我就是个烂人！！”
“咳、咳咳……”目睹全过程的摊主沉不住气了，轻咳两声。
何路从崩溃中惊醒，放开柳芊绫，在摊主意味深长的眼神中缓缓退回。
爱丽丝掰着手指，疑惑道:“诶……我明明记得，你动身的时间是两天后啊？”
“再给你们两天，你家小姐就能把我记起来？”何路一脸凄风苦雨，“反正你俩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我就直接找来了。
降税政策好像刚刚开始实施，整个达勒姆都在讨论这个——我甚至被迫听了一路的莫府风云……
诶，还有——那个莫里亚蒂伯爵好像是……”
“是个军人。”柳芊绫像是找到了庇护所，缩在摊主身边，悠然道。
“我一路过的，能知道这个？”何路翻了个白眼，警惕发问，“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站姿，神态，气场，感觉。”
何路的目光再次犀利了起来:“色字头上一把……”
“爬！！”柳芊绫暴怒，强行打断了何路的吟唱。
“啧啧啧，这就恼羞成怒了？”何路挠了挠头，从善如流地起身向外，“忠言逆耳利于行啊，伶哥……”
“这么听话，说爬就爬？你上哪去？”柳芊绫探身问道。
“听热闹去——”何路打了个哈欠，拖着长音，身影隐没在渐暗的天幕下。
慵懒的尾音像是深林间的晨雾，顺着微风穿过婆娑树影，最终消散在空气之中。
苹果叶柄上缀了半滴冷露，被何路的动作所扰，轻轻颤动，曲面内贮藏着扭曲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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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柳芊绫其实就见过阿尔一面，但好像……对对方有着直觉程度上的信任？理所当然地觉得“这种垃圾，他随时都可以干掉”“那个智障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这就是老艺术家的第六感吗？i了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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