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金虎疯了一样冲到窗户边攀着向下看。九层塔每一层都有一片飞檐，虽然一时看不清楼下有没有人，但金虎很快就在九层的飞檐上发现一条天女统一带的妃色发带。意识到松萝的确是翻了出去，而且先落到了飞檐上，金虎捂着嘴快哭了，随后急速跑到楼下，但是什么都没找到。
　　一时没了主意，金虎用术法在天空中打出一个绿色标记，不过片刻一群魔君护卫举着兵器赶到将金虎团团围住，魔宫灯火通明。见大家列好阵型一脸严肃地等自己训话，金虎一时噎住。
　　宫里花园，三个魔族侍从正围着松萝拉拉扯扯。一名黑衣魔族拉着松萝两只手笑道：
　　“快看，我捡到了一个吉祥天女，是活的。”
　　一名蓝衣魔族拿起松萝胳膊在皮肤上闻来闻去，又撸起袖子检查大臂上象征天女的彩纹：
　　“还真是吉祥天女。姿色平庸，不是说天女是侍奉神佛的仙女，象征天地间最高的美感吗？”
　　黑衣魔族蹲下身脱掉红鞋捧着松萝的脚端详：
　　“天女是侍奉神佛的仙女，这类仙女的容色虽然不是惊天动地，但清雅高致，身体的各个部位单拎出来绝对不能有一个难看。手、脚、脖子、比例，乃至那些部位，所有单品都接近人类身体美感的极限。吉祥天女代表着极致的和谐之美。先魔尊就喜欢奸污过后将天女虐杀，将最美的东西毁灭，也很有一些趣味。若不是有漏网之鱼，今日也……"
　　蓝衣魔族道：
　　“这一定是别人诱拐的天女，我们可以带回去玩。要不要把她的牙都拔掉？”
　　被人捧着脚玩，松萝始终表情冷漠。这下魔族不高兴起来：
　　“你干什么？”
　　松萝仍然没啥反应，只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对方：
　　“看不惯漂亮的东西还想毁掉，说明你很弱。”
　　黑衣魔族触了电一样面露怒意，甩出一直大蟑螂丢在了松萝脸上，松萝倒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在此时金虎从花丛中窜了出来打掉了蟑螂。见金虎抱着松萝安慰，松萝伏在金虎怀里含着泪表现得十分刚强，两个魔族都惊了。沉默良久，金虎方才笑道：
　　“原来你们也喜欢吉祥天女啊？倒是和我爹一个爱好呦。”
　　两名魔君有点吓到了，只能反复谦让示意自己没这个意思。金虎又笑眯眯道：
　　“如果喜欢天女，那这个就送给你们吧？”
　　两名魔族冷汗连连，反复表示不敢。
　　见两人退下走远，金虎眼中露出一丝怒意，但眼神马上又柔和下来低头去看松萝。松萝也牵着老虎毛抬头看着金虎，但下一瞬间就突然潸然泪下：
　　“他们说我是个天女。所以我并不是一只老虎？我和你不是一种生物对吗？”
　　金虎被说得呆住了。松萝掩面哭泣：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老虎，我怎么会不是老虎？？？这不是真的。我和你不是同一种生物。”
　　人怎么下去的问题很快查清，当时松萝从窗户翻出去掉到了飞檐上，地上路过一个魔族，松萝热情地挥着手叫大哥。虽然很震惊，但是那个魔族还是好心将松萝带了下去。深更半夜了，金虎找人过来，要把几个窗户都装上儿童护栏，金虎手下的魔君很反对，表示九层妖塔的窗户不能装儿童护栏，这并不美观，金虎表示自己总是想要跳楼，最后护栏终于装上。
　　第二天早上，松萝早早起来和金虎吃了早饭：
　　“我今日就回家了。”
　　金虎又是一惊，但马上又用尾巴摩挲着松萝手赔笑道：
　　“你回家？你家在哪儿呀？”
　　松萝含泪眨眨眼：
　　“我不知道。但我不是老虎，我要去一个都是我同类的地方。”
　　金虎闻言沉默片刻，随后啪的一声就是以头戗地，地板轰隆一声塌了个大窟窿。见侍女吓傻松萝吓哭，金虎啥也没说，只是拍拍脑袋上的渣又拔掉一根木刺带上人出去了。
　　金虎到前殿转了一圈处理了一下魔界的菜价问题，又看了一下用托盘送来的昨晚两名侍从的头，这时一名侍女偷偷过来，表示松萝犹犹豫豫但没有走，哭过后又在金虎的床上睡了。金虎表示满意，又附耳交代了几句。感觉一切尽在掌握，金虎有点得意，但很快又有些难过。金虎想，是不是在寅斑的位置上，自己也不会那么真诚，还是说自己变了？金虎不再是金虎了，那个混迹江湖的金虎已经死了。
　　处理完公务，金虎去了三界交接的书店买了《如何哄人类幼崽》、《人类未成体心理学》，但十个字有九个不认识。回到魔宫九层塔，松萝正病怏怏地躺着，看见金虎回来立刻起来紧紧抱着对方不松手：
　　“我都知道了，今日她们告诉我了。我们是同类，是老虎和天女混血，只是我还没有变成老虎。我们就是仅存的同类，但是我忘了，不知道为什么记不得。我们早就认识了，你多次救过我，当日在华北做山神的时候遇险，为了救我，你甚至……可我今天居然那么对你。今天还是你爹的忌日。”
　　金虎故作忧伤：
　　“我不原谅你，我讨厌你，我恨你。我的身世多惨，我娘被我爹抛弃，因为生了我被天界处死，我爹也不愿意认我。后来我哥杀了我爹，我又杀了我哥。松萝，松萝。我得了玉玉症，双向情感障碍，我想自杀！！”
　　松萝闻言垂着头半天都说不出话，随后骤然破防抱着金虎痛心疾首放声大哭。见松萝哭得虚脱最后无法呼吸瘫在了床上，金虎突然也感觉有点破防，俯身抱着松萝也是放声大哭。魔界魔宫由人骨堆砌，蓬门叠户阴森诡谲如同迷宫。魔宫正中立着九层妖塔，九层妖塔上装着儿童护栏，房间里的书架上摆着《如何哄人类幼崽》。床上头，一只巨大的金色老虎和一个年轻女子抱头痛哭泪流满面。
　　玉玉症事情过后，松萝对金虎异常上心，每日早上金虎起来，松萝虽然困倦也跟着起来把金虎送出去，反复挥手说着“再见”然后回去再睡。下午金虎回来，松萝提前半个时辰就在前殿外打着伞等待，最终牵着尾巴将金虎接回。金虎就是去厕所松萝都会送到门口久久等待金虎出来，还帮金虎用湿手帕擦菊花。
　　起初两天金虎怡然自得，安逸得好像村口下棋的大爷，每天与松萝拉着手欢笑着跑来跑去。
　　但好景不长，到了第三天上，金虎开始眼神飘忽喜怒无常，先得话痨，隔一会就激动亢奋地高谈阔论，然后又患尿频，频繁去厕所不知道在里面鼓捣什么。一个下午松萝陪着对方去了十二次厕所，每次金虎出来情绪都似乎平静一些，气质也更加圣洁清雅高致，但过一会就会再次发病，不是暴躁就是话痨，然后再次陷入去厕所蹲猫砂盆，松萝帮着用湿手帕擦丁丁的无尽循环。
　　松萝感觉金虎得了大病，反复恳求侍女找郎中过来救救他，但侍女们都很尴尬，郎中也很尴尬结结巴巴，松萝不安又恐惧，不知道为什么金虎病成这样大家却如此冷漠。这就是金虎生活的世界，他太可怜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金虎突然爆炸，又摔又砸说晚饭做得咸，坚持要把厨子打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松萝只是想也许金虎闹肚子了，所以脾气才会变差。见松萝很害怕又不知道怎么办，金虎反复深呼吸，最后对着松萝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老虎笑。看着这个如同邪典画本一般的表情，松萝毛骨悚然。
　　晚上睡觉，金虎抱着松萝道：
　　“其实我不是一只好老虎。”
　　虽然理解不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松萝还是环着金虎脑袋道：
　　“我相信，不管你做什么都有理由。”
　　金虎噎了一下，随后凑过来蹭了蹭松萝的脖子：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明日叫人买给你？”
　　松萝本来想说不要，但看见金虎期待的表情心里又莫名不安，想了一会儿勉强道：
　　“我想要一只小仓鼠！”
　　金虎眼睛一亮：
　　“明日我叫人给你买，给你买一百只！”
　　见松萝懵懂又恐慌地点头，金虎开始用尾巴缓缓地脱松萝的衣服。见金虎把自己的睡衣褙子脱了，又把抹胸脱掉，最后又脱了裙子，松萝光溜溜躺在床上感觉有点冷，但此刻气氛僵持。虽然不知道双向情感障碍和玉玉症到底是什么，但松萝又很怕，怕金虎是那些不知道是啥的病发作了，自己要是不配合金虎就会想自杀，所以莫名地一个字不敢说。
　　低头细细欣赏了一番松萝的身体，金虎突然再次露出狂躁亢奋的表情，随后疯了一样扑了上来，把松萝压得嗝一声。被金虎抱着又嗅又舔反复亲吻，松萝感觉一个好几百斤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剧痛无比很难呼吸，肋骨好像快被压折了，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毛，嘴里鼻子里都是老虎毛。
　　感觉很难支持快被压死，松萝想拍打对方让金虎停下，但刚一抬手脑子里就开始重复播放一句话：金虎有玉玉症！金虎有双向情感障碍！他有病！
　　作为吉祥天女和朋友，自己有责任保护他，有责任渡他。松萝想，也许金虎是要吃自己，这不一定是他本心所愿，可能是发病了忍不住。似乎听说吃掉天女的确可以治疗一些疾病，一定是自己的身体对他产生了吸引，本能吸引他来吃自己。这不能怪金虎，只是因为他有病，而自己恰巧是个天女，虽然只是半个。
　　明天早上金虎意识到吃掉了自己的朋友，他一定十分后悔，去厕所没人陪的时候一定会哭泣。每次上厕所，他都会想起自己，想起他吃掉了唯一的同类，温柔的朋友，然后拉出来了。想到这里，松萝哭了。看见松萝落泪了，金虎吃了一惊骤然清醒起来，随即爬起来一些让松萝呼吸。拉开距离，金虎突然看见松萝大臂上有一道蓝色的宝相花纹。看见这道花纹，金虎就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金虎想起来，自己娘胳膊上也有这样一道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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