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寅斑拿着小坤包单腿跪在殿上，一群神仙木然地看着寅斑。东岳大帝道：
　　“寅斑，你应该知道错与对，正与邪，你如何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被妖精抢走？就因为你是妖精？就因为你也曾养过人类的女子？”
　　寅斑抬头道：
　　“诸位总说众生平等，我想知道，这是否是一句唬人的噱头？是否是诸位用来维持三界平衡的，安抚妖精和魔神，安抚人类和普通动物的噱头？
　　听见寅斑的话，东岳大帝愣了一下，随即平静道：
　　“几百年了，你惹了多少事，任是哪一件我们都可以处死你。可四重天保了你无数次，因为我们敬重你性情忠义，对四重天来说你虽然不是神仙，但性命和神仙一样贵重，这就是众生平等！而你却不能把人摆在和妖精平等的位置，你简直愚不可及。”
　　沉默了片刻，寅斑慢慢站起来：
　　“倘若你说的万物平等真的存在，为什么人类可以养家禽，可以养宠物，而妖精却不可以养人类？如果你说的万物真的平等存在，为什么人类男子可以欺凌女子，可以掌控女子的生死，父母可以随意杀死他们的孩子不用偿命？如果你说的万物平等存在，为什么一名妖精抢夺普通农民的新娘没事，而抢夺天师的新娘四重天就要出手干涉呢？如果你们说的万物平等存在，为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救虎一命却不能胜造七级浮屠？这公平吗，这不公平！”
　　听见这番话，所有神仙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寅斑。抬头瞅着众人半晌，寅斑道：
　　“如果那个招娣嫁给那个什么天师，她就会成为一个用来生育的牺牲品。如果她被猕猴带走，至少猕猴待她是真心的。我承认，和妖精在一起人类的寿命的确会缩短，但是我们妖精待她们都是真心的，我们是有良心的。不瞒诸位，我寅斑活了这么久，从前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但对于今天的事，我想我没错。
　　对，我没有错。我不是得天地正道的妖精，但我没有错。对于诸位来说，万物平等不是一个目标，而只是一种维护秩序的口实。对于诸位来说，被牺牲的众生根本不值一提。我为四重天工作几百年，为四重天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又得到了什么？我不想当什么正神，不想要什么功名利禄，我只想见一见花娘，可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犹豫了一下，西岳大帝慢慢道：
　　“寅斑，没有人想要害你。花娘你见到了，但想要悟道，你就必须抛弃对于俗世的执念。”
　　寅斑再次跪下行礼，然后起身直接走下了四重天的大殿：
　　“最先死的老虎，往往是皮毛最漂亮对老婆孩子最温柔的。最容易受到妖精伤害的女子，往往是对动物心存善意良心未泯的。我永远不会认同你们奉行的这种天道。”
　　见寅斑走到门口，坐在上手的五岳大帝突然睁开了眼：
　　“……明日来参加正神考核吧。”
　　大黄站在山坡上给月季花浇水，正看见寅斑慢慢地走了回来。最开始大黄没理寅斑，等到走近了突然察觉哪里不对，仔细一看发现寅斑手里的坤包没了：
　　“……你的包呢？”
　　扭头看了大黄一眼，寅斑道：
　　“丢了。”
　　听见这话大黄吃了一惊，扬手就拉住了寅斑的胳膊：
　　“不是说了要用那里的骨髓再做一个吗……丢在哪里了，你怎么还不去找？”
　　瞅了大黄半晌，寅斑道：
　　“今天我去终南山了。去了很多地方，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见寅斑如此冷静，大黄犹疑地放开了手。瞧着大黄，寅斑道：
　　“大黄，你看，我的包没了。但寅斑还是寅斑，没包的寅斑比有包的寅斑英明神武。没有包的寅斑才是寅斑。”
　　说完这句话，寅斑仰天大笑，笑得山坡上的老虎发出一阵阵错落的虎啸，山川振动腥风四起天地变色。
　　参加正神考试的妖精有五个，考题有三关，第一关是虚拟杀生淬炼，靠的是能不能心狠翻脸不认人，天界会发布任务要求杀上试炼者熟悉的虚拟山头，寅斑是被要求杀上太行山，期间出现阻挠的老虎与人类全部需要杀死才能完成通关，在杀死了二十多只老虎、一百多只其他动物和六十多个人类后寅斑遇上了最后的拦路人，拦路人是百里，寅斑杀了百里成功通过。
　　第二关是洪荒建模游戏，主要内容就是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建设九州，按照建设的科学程度和灾难中的表现进行扣分，期间不定期会发布新任务，比如说要求将一个很烂的朝代强行苟出二百年，中间还有奇怪的任务，比如一个皇帝绝嗣，必须在五个候选人里选择一个当新皇帝，如果选错了也会影响游戏的进度。
　　这个游戏就像科举一样很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参赛的只有寅斑一个是普通动物成的偏神，另外一个是貔貅，还有三个是人类。头两天的时候人类玩的很好，爆出好几个明君和多个古文化名城，寅斑和貔貅这边焦头烂额，因为安排得太差发了四次史前大洪水，炸了六个索多玛城，昏君出了七十多个，史书曲折离奇一波三折，比别人多写了五倍还多。
　　但是寅斑提前已经被泄题知道会考这个，所以提前背了考点一直在上面乱挖水井，按照一个年纪小的皇帝和一个年纪大的皇帝，一个文皇帝和一个武皇帝的规律一直拉平衡，将局面维持在不出明君但是能苟的范围内，洪水开关拉了十多次，人类紫微星放了二十多个。到了第三天人类那边的精力开始跟不上，最后一个相当于巴比伦塔的神塔都搭上了天，一个飞仙因为太累没有注意到不幸出局，寅斑和貔貅凭借动物的耐力不断反超，最后寅斑得了第三晋级。
　　最后一关是寅斑、貔貅和一个人类飞仙在众神见证下当面答辩。俯视三个智能生物良久，五岳大帝提出了最终问题：
　　“一条岔路上滚下一块巨石，下面的两条路上分别有一只老虎和一个人类小孩，你们有一个机会决定巨石滚到哪条路上，你们会怎么选？”
　　听见这个电车难题，寅斑和貔貅面面相觑。沉默良久后，飞仙道：
　　“选老虎那条路。在三界五行中人类是万物之灵，况且应以妇孺为先，应该选老虎。”
　　见五岳大帝示意自己说，貔貅道：
　　“上仙说得大错特错。人是万物之灵和妇孺为先都是你们人类自定的道德准则，自以为是罢了，要封神仍旧这么想格局是否小了些？你要做的是九州苍生之神，不是你们人类之神！老虎数量比人更少，人类数量多，应让小孩去死。”
　　看了看两人，五岳大帝注视寅斑示意寅斑说。寅斑抬头道：
　　“正神只佑域内万物，我要知道这只老虎和这只人类是否该由九州管辖。如果人类小孩是红毛国人而老虎在九州界内，那我庇佑不着红毛人，选小孩去死。老虎在红毛界内而人类在九州界内，就让老虎去死。”
　　五岳大帝继续道：
　　“如果人和老虎都在九州之内呢？”
　　寅斑道：
　　“那应该保功德高的。”
　　五岳大帝点点头：
　　“倘若都在九州之内，功德完全一样呢？”
　　沉默片刻，寅斑道：
　　“保老虎。倘若石头一定要落，路线不能改变，我要保老虎，让石头砸死那个小孩。”
　　此言一出，所有神仙齐刷刷看向寅斑，就连貔貅和飞仙都转头瞅着寅斑。五岳大帝冷冷一笑：
　　“这么说，你也是任人唯亲，和人类相信人是万物之灵有什么不同？”
　　寅斑深吸一口气也冷笑起来：
　　“不一样，因为我们的答案相同但发心不同。我要保老虎是因为我知道，四重天不缺人类修成的要保人类的神灵。诸位给我机会，我就要为老虎当家做主。我寅斑消磨了一千年的岁月，舍弃了自己的所有，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一个保护自己人，为自己人当家做主的机会。所以我要让石头砸死小孩，我要保老虎！”
　　听见这番话，飞仙第一个反应是意识到自己肯定是答错了。自己的答案在第五层，貔貅在第四层，寅斑在第三层，这是不可能的，寅斑只是老虎成的精，他怎么会在第三层呢？透题了，这肯定是透题了，去他妈的考试，全是黑幕，这根本就不公平。
　　那天百分之六十的评委给寅斑举牌，支持给寅斑一个试用的机会，但寅斑最后还是没考过。因为在走银河路去往对岸的时候，寅斑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就像很多诸如索多玛城的故事一样，最终寅斑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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