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虎谋皮

　　四月是从无穷无尽的炼丹开始的。一般的妖精多少都修点道，但炼丹只是修道这个体系里的一种选修，学这个的妖精非常少，寅斑也不太会，以前也根本不信。从前寅斑经常说，炼外丹是玄学伪科学，但如今却观念大改开始信了。
　　寅斑最开始炼的时候，炉灶发生了爆炸，幸好灶放在之前藏干尸那里，那是一片岩石洞没什么东西，所以只是地上被炸了个坑，寅斑的毛也被燎了。但是寅斑还是不屈不挠地投入案头工作，查阅了《抱朴子》等大量理论书籍后不懈努力，经过十天终于练出了四枚荧光蓝色的延年益寿丹拿回来给松萝吃。
　　北周是少数民族政权，一般的北周人吃喝嫖赌各种恶习都有，唯独没有吃丹药这种习惯，就连当今圣上热爱女子夜御三五个也从不靠丹药顶着。由于北周人是这样一种生存原教旨主义民族，所以对于这个丹松萝保持怀疑，如果真管用当初百里怎么不练呢？但如今松萝也没啥想法了，不管都是送来啥都尽量吃点。
　　但这是寅斑第一次炼丹，所以不敢直接给松萝吃，而是逼着大黄先吃吃看。大黄不敢吃，胡大哥也不同意让大黄吃，寅斑就把丹药拌在鸡饲料里给洞门口的鸡吃，谁知鸡吃过之后痛苦挣扎，最终翻着肚子去世了。面对这个场景，大黄、胡大哥和寅斑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炼丹的事情无进展，寅斑情绪不太好。虽然不信什么炼丹学，松萝如今却天天拉着寅斑的手，殷切地询问丹药炼得如何了。因为整年都是多事之秋，到了如今大家的心态都不太健康了。虽然也觉得松萝的表现有点怪，寅斑也没说啥，反而再接再厉努力炼丹。冷眼看着寅斑每日半夜去炼丹奋斗的样子，松萝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心与满足。毕竟只要表现出寄予厚望的态度，寅斑就会很尽力地做这件事，那等到努力无效自己吃不上什么有用的丹药死特了，寅斑就会永远对当初那个叫李松萝的女子抱有懊悔悲伤的心态。
　　这种心态就好像一个人的亲人临死前说想吃苹果，那如果家人找来给他吃了，那人死了亲人虽然伤心但也不会有过多的遗憾。但假设这个人的家里人没找到苹果人就死特了，亲人就会永远活在遗憾与懊恼之中。这样细腻复杂的心态动物是很难拿捏的，但人却能够精准地理解与把握，特别是像松萝这种养过大量动物而且还有两世记忆的人。有时候松萝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但还是想这么做。因为如果不做，那死了以后寅斑就会很快忘了自己，而且赵月眉可还在等着顶这个位置呢。有时候松萝觉得不甘心，凭什么自己不能说我就是花娘呢，难道到了最后还是不能说吗。自己和寅斑的纠缠和互相扼杀就这样结束了吗，虽然在这段关系里的时候很难受一直想离开，但是真的要分开的时候居然还是舍不得。
　　过了十日寅斑的炼丹大业还是没什么进展，但是太行山下的镇上却出了事。如今连山上都知道，附近村里丢了两个小孩。本来就在打仗又出了之前老虎的事，所以村民认为可能这次孩子还是被附近心理变态的士兵给弄走了，村中一时人心惶惶，失踪孩子的父母亲人哭天抢地。听见这件事，松萝也很怕。果然那些士兵杀红了眼后心理变态就全部被激发出来，不但伤害老虎还偷拿了小孩。可是他们拿小孩干嘛呢？难道说是因为专门喜欢娈童？这简直是太可怕了，果然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当天寅斑回来后心情大好，前几天的压抑郁闷看起来一扫而空。虽然也觉得大家都神经兮兮的，但如今松萝脑供血不足也没有想到这几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很快寅斑就推出了新丹药，这次松萝吃了些的确精神好了，不但脸色红润了食量也大了些。
　　但到了第二天寅斑走了，大黄就慌慌张张跑进来找松萝。原来出了丢小孩的事情后大黄就有所怀疑，因此便偷偷尾随寅斑，昨天果然发现寅斑将一对四五岁的小男孩小女孩藏在洞里，而且还取了童男童女的血用来炼丹制药。如今小孩受了惊吓还被放了血在洞里整日哭闹，大黄实在不忍心便来找松萝。万万没想到寅斑能干这种事，松萝懵了，又想到自己吃的药是寅斑用小孩子血练出来的，松萝当场吐了差点晕厥。
　　当天晚上松萝将寅斑身上的钥匙偷偷递出来，大黄马上过去打开了笼子，又怕寅斑第二天发现连夜就把小孩子送回去了。第二天寅斑一早过去发现孩子不见了，顿时暴跳如雷，但走回来溜了一圈，见松萝在睡觉大黄在陪着最后也没敢吱声。反思一下，松萝总觉得自己从头到尾没给寅斑起好作用，如果没有自己寅斑可能也不会做这么多恶事。所以从个某种程度来说实在没立场去批评寅斑，因此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个事，而寅斑也始终装傻没说啥。但是如今不说也不行，松萝只能在晚间拉着寅斑道：
　　“你不要再这样了。”
　　谁知黑暗中寅斑很平静：
　　“你们人类总说人类地位比老虎高，可我就觉得人类和老虎是平等的，你不是也这样想吗？如果你不珍惜老虎，为什么要出手去杀那些人呢？既然人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用虎制品当保健品装饰品，那我需要的时候凭什么不能用人制品呢？我用童男童女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可是拿来救命的。大家不这么做不过是因为违反法纪，但这样的法纪根本就不合理。”
　　松萝缩在寅斑怀中：
　　“……只要不是小孩不违法，那你能用，但我不能。因为我也是人类……”
　　说完之后，松萝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和李长芸一样被开除人籍了。作为人类为了老虎杀了人，所以已经不被人类社会接纳。但是被开除人籍的人又是什么物种呢，说到底不还是人吗。亲近动物的人类就是这么可悲，快要死了的时候只会被同类踩上一万只脚，反而必须靠妖精救护医疗。
　　童男童女的事情过后，松萝委婉地暗示寅斑放弃炼丹选择保守治疗。第二日松萝又想起了自己好几天没看养的兔子了，就对大黄提出要看看。谁知最近兵荒马乱，大黄没有精力喂，寅斑就去雇了一个别的姑娘过来喂。但是那个姑娘没经验没晒干菜叶上的水，兔子吃了以后得了腹泻，大黄想起来去看的时候兔子已经萎靡不振瘦了一大圈快死了，只是大家都瞒着松萝没说。知道了这事松萝虽然伤心但也没说啥，毕竟照顾病人已经很吃力了，谁还有心情去照顾生病的宠物养的宠物呢。
　　听说兔子养坏的事情暴露了，那个喂兔子的姑娘害怕极了当天就卷铺盖跑了，只能说倒也不至如此。背锅的人不见了事情解释不了，寅斑和大黄互相埋怨不止，最后寅斑蹲着安慰松萝，说自己会带着兔子去看兽医。问题是妖精世界根本就没有兽医这个东西，只有猫科郎中啮齿科郎中等。但兔子成精的不多，所以治疗兔子的郎中非常少。当天晚上寅斑一个老虎提着兔子去到处找兽医，但也徒劳无功，最后寅斑可怜巴巴地蹲在九重天守着兔子笼好半天，就好像带着兔子被赶出家门一般无助。拿回来的时候兔子已经开始抽搐，水米不进看起来就要死了。虽然也不好责怪大黄和寅斑，但是松萝还是趴在床上哭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兔子不见了。寅斑告诉松萝，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自己已经把兔子放生。寅斑又说，自己把兔子放在了一大片水草丰美有很多其他兔子的地方，兴许那兔子自己吃些草药就好了，日后还会遇上爱慕喜欢的兔子繁殖好多小兔子呢。寅斑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温柔样子像个敦厚的大叔，但是松萝听见却又一次泪如雨下：
　　“……你害死它了。”
　　寅斑拍着松萝背道：
　　“正是呢。放手不管岂不是害死它了？”
　　关于炼丹的事寅斑又有了新思路。寅斑决定去找胡大哥买几个干净没妖气而且不涉及犯天条问题的童男童女，没有妖气就不能是被妖精饲养的，没有问题就不能是村里偷来的。但胡大哥神通广大真弄来了一对，不尽人意的就是这对童男童女年纪加起来有一百岁，牙加一共也没有十颗，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童到这么大的。这么大年纪的童男童女也没有用，寅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对爹妈送出去。
　　另一个问题仍然是赵月眉。在松萝卧床的时候赵月眉又来了。也不是赵月眉来了，而是大黄发现了赵月眉的踪迹。上次松萝看到赵月眉的时候马上就认出来了，因为这个孩子样子和赵月眉有几分相似，而神态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对方看见自己的时候一幅认识的样子，松萝几乎立刻就确定了这就是赵月眉投胎回来清算自己了。但当时松萝残暴地瞒住了孩子的身份还让寅斑把人赶走，但是大黄却发现赵月眉并没有离开这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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