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棋魂]黑白之间

　　时月走到自己的座位面前，看着面前沉稳而不苟言笑的对手，率先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去年新定段的初段，时月。”

　　此时的张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她推了推眼镜，礼貌地点头：
　　“张岩。我有听说过你，上一轮你赢了唐佳，手法很是漂亮。”

　　双方客套几句后，在裁判的示意下猜先，随后起身对礼。

　　时月的运气还算不错，执黑先行。

　　两人沉稳地开了局，时月行得很是稳重而又谨慎，黑白子错落点在棋盘四周，占角拆边。

　　几手后，张岩忍不住先行发起了攻击，白棋点在了右上角的星位边以一个挂角试图进攻黑棋的势力范围。

　　张岩的梅雪杯两连冠凭借的就是她厚重的棋形和强大的计算力。

　　她仿佛像是一个面对任何对手都会沉着应对的机器人一般，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痕迹。

　　很快，白棋硬生生地在势力范围内做活了一方地，抢占下了一块原本属于黑棋的地盘。

　　整个过程中，张岩的攻击强硬得让黑棋完全抵挡不住，硬生生丢掉了先手优势。

　　“小月，冷静。”
　　褚嬴的声音让时月有些躁动的心平复了下来。她捏着黑棋，看向身旁用扇子为她扇风的褚嬴。

　　在面对这样的对手的时候，她更需要细心和耐心。她需要算清接下来的行棋路线，需要预判对手的每一次应对。

　　良久后，时月终于落子在了中腹的一点，等待对手的应答。

　　白棋依旧是冷静地在旁边落了一子，将黑棋死死地抵挡在外。

　　双方你来我往，形势逐渐变得焦灼。

　　黑白两条大龙在左下角厮杀起来，互不相让。

　　就好像是两个国家在边界处展开了一场大战，短兵相接。

　　黑方试图用长矛刺穿白方的护盾，而白棋也毫不相让，一把挡开且又落下一子用刺刀扎向黑棋的中心。

　　两人的棋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张岩的棋力确实要高出先前的对手一大截，时月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计算越来越吃力，行棋速度也渐渐放慢。

　　时月闭上眼，在脑海里开始演算起了形势的走向。

　　现在棋盘上，整个下方已经基本上结算清，由黑白双方各占一块，谁也没能讨好。

　　如果想要赢下这一局的话，就只剩下上方和中腹一小块的争斗，那么她就只能……

　　睁开眼，时月拿起黑子轻轻点在四处周围。看似毫不相关的棋子却是在为接下来几十步后的劫争提供劫财。

　　在对局中，若是双方咬得死死的，形成了一个双方可以互相提子的局面，就称之为劫。

　　而为了避免无限制地互相提子导致棋局无法继续进行，棋手必须先在别处先落一子，待到对手应在别处后，才能转而回到这个劫来提子。

　　这种落在别处，而逼迫对手不得不应在别处的素材，就叫做劫财。

　　白棋不甘落后，迅速抓着黑子的路线撕咬上来，逼得时月不得不再次慢慢斟酌每一手棋的落点。

　　局势慢慢步入最后的阶段，双方的地盘界限都拉得极为紧张，白棋刚进一寸，黑棋立马在一旁的地方吞下一寸。

　　忽然，‘嘀嗒’、‘嘀嗒’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打断了时月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用完了全部的两小时，直接进入了读秒阶段，需要在20秒内做出反应。

　　规律性的滴答声在最后的阶段转为了‘10、9、8、7……’的倒计时，逼得时月不得不选择将刚刚准备好的劫财提前用掉。

　　“小月！”
　　褚嬴猛地将折扇合起，这些本可以保留的劫财却因要延长思考时间而打将用掉，实在很是可惜。

　　他能感受出来，比这更加严重的是，时月的心态变了。
　　“小月，现在换我来，还来得及。”

　　时月的手抓着白色的藤编棋篓，只是摇摇头。

　　整盘对局就在读秒中进入了最后的收官阶段。张岩娴熟地收官技巧让她在最后的时机中抓住了机会抢走了好几目。

　　数目点子后，白棋胜两目。

　　她输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难过涌向时月，她没想到这将近两个月的准备竟然会换来一个这样的结局。

　　更让她难过的是，在这局棋里面她自认为已经拿出了最高水平，也没有出任何漏洞和错招，却依然败给了面前的人。

　　如果输棋是因为自己的恶手和错招，她还能将失败推到那些失误上面。

　　而现在，就好像是在告诉她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追不上的。

　　这条鸿沟，她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

　　“我输了。”
　　时月低下头，极力将眼眶中的眼泪憋了回去。

　　张岩站起身来，絮絮叨叨似乎说了好几句话，沉浸在情绪中的时月没有听清，只迷迷糊糊听见了承让二字。

　　周围的记者和媒体涌了上来将再次获胜的张岩团团围住，时月连忙弯着腰一边鞠躬一边退出了人群。

　　……

　　“小月！”
　　褚嬴亦步亦趋地跟在时月的身后，担心地看着她。

　　时月对褚嬴的劝慰充耳不闻，她现在有些听不进去这些话。

　　褚嬴越是告诉她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她越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只好埋下头快步离开会场。

　　突然，时月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人，连忙说着对不起后退两步，抬头看向来人。

　　她就见着俞亮站在过道的中央，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驼色风衣，衬得整个人贵气而又安静。

　　“时月，你还好吗？”
　　俞亮注视着面前的人，向前走了一步。眼睛里有着化不开的担心。

　　时月本来快要憋回去的眼泪瞬间忍不住夺眶而出，连忙低下头。

　　她本想开口说自己没事，但张开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失落夹杂着委屈让她只能呆立在原地，任由自己无声地哭泣。

　　面前的人却向前一步，将她轻轻揽进了怀里。

　　“没事的。你已经下得很棒了。”
　　俞亮用微微环住她，轻拍着女生的背，还有些僵硬的动作在说出这句话后也慢慢变得流畅。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唐突又不合时宜的动作。但是在他想明白之前，他就已经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他只是想告诉她，没事的，他在的。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就好像除了自己和俞亮的心跳声外再也听不进任何的声音，久到她沉浸在男生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里面再也闻不见别的味道。

　　一种甜蜜而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咳咳。”
　　身边的一声轻咳让两人迅速弹开，看向来人。

　　白川老师正拿着一本册子似笑非笑地站在两人面前，视线也在时月和俞亮身上不断扫视着。

　　这种仿佛被班主任抓住早恋的感觉让时月瞬间羞红了脸，低头看向脚尖，不敢再看面前的老师。

　　“白老师好。”
　　俞亮倒是大大方方地向白川老师问了好，微微红润的耳尖有些显眼。

　　时月也紧跟着抬起头，接过俞亮递过来的纸巾，细细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干。

　　还好今天早上点星队的化妆师用的是防水的彩妆，且由于时月的年纪也并没有画得太浓。纸巾上只留下了一些被泪水晕化掉的粉底液痕迹。

　　看着纸巾，时月突然抬头看向俞亮。

　　果不其然，他的那件干净毛衣上也被留下了一团泪痕，还有些浅肤色的晕染，在纯白色的面料上显得尤为显眼。

　　时月从脸红到了脖子，赶紧转移开眼神。

　　俞亮看着女生的视线也反应了过来，顺着视线看向自己的衣服，随后状似淡定地抬手将风衣扣到最顶端，把所有的痕迹遮在里面。

　　“时月！”
　　时光那洪亮的声音隔着半个走廊都能听见。几人转头一看，就见时光等人正大大咧咧地走了过来。

　　“你今天那几步布局简直是绝了，杀气腾腾就等着白棋入阵。”
　　时光一边说，一边大手一挥架在了时月的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被锁喉的时月一个侧身，嫌弃地看着正口若悬河讲解棋局的时光。

　　“我跟你说，我们哥几个在观战室……”他说到一半，才发现时月过分红润的脸颊和明显是哭过的眼睛，“你哭了？”

　　“没有。你看错了。”

　　时光挠了挠后脑勺，继续说“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被抓包的时月赶紧开口辩解：
　　“会场空调开得太足了，有点缺氧。”

　　“好像也是，你看俞亮的脸也挺红。那肯定就是空调的问题了。”

　　神经大条的时光扫视了一眼面前的时月、俞亮二人，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转而继续讨论起了棋局。

　　白川老师也欣然加入了话题，时不时说出两句自己的观点。说到兴头上，众人随即找了个棋盘直接开始复盘。

　　时月看着白川老师就会想起刚才他那个好像洞知了一切的微妙表情，只敢低下头盯着棋盘敷衍地应和着众人时不时的夸赞。

　　但老师和朋友越是兴致勃勃地安慰和夸奖，时月心中反而越是有些不安及惶恐。

　　就好像是在告诉她，你已经尽力了，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本来就攀登不上那一座高峰，本来就不可能拿下比赛的胜利？

　　围棋是一项竞技。
　　总是这样拿不到胜利，她的努力到底还有意义吗？

　　她是不是也该考虑放弃？

　　“明天的五到八名的排位赛，你要加油。”
　　站在时月身侧的白川老师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道。

　　什么排位赛，那明明就是安慰赛。
　　时月心中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点点头。

　　她不能让大家担心。

　　临近傍晚，俞亮也接到电话先行离开，道场还有晚自习，就连白川老师的少年宫也有一周一次的例会需要参加。

　　送走所有人后，时月才放下一直笑着的嘴角，散着步往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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