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条腿

　　南氏的公司换了老板。新老板是他的前妻。

　　南懿铁了心跟着费怜走了。

　　费怜说，要带他去她的家。南懿看着她，忍不住又解开她的发带，为她梳理头发。

　　*

　　不知过了多久，南懿从噩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在一座石头宫殿里，宫殿里到处都是棕黑色的襁褓。

　　他看着那些襁褓，心中生出亲近的感觉，就仿佛他与那些襁褓之中的婴孩，存在着某种连系。

　　距离他最近的一个襁褓微微地颤动起来。南懿惊疑不定，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半分钟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襁褓破裂开来，十余个闪着微微的珍珠白光泽的、半透明的东西从襁褓破裂的地方显露出来。南懿死死地盯着它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十余个半透明的东西缓缓地从襁褓中脱离，它们蠕动着，身体之中伸出三双细长的足，将长长的须向南懿伸来。

　　南懿茫然地回头，他看到，石头宫殿里，另外几十个襁褓也颤动起来……

　　南懿惨叫着从噩梦中醒来。他抱着费怜，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费怜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柔柔地问道。

　　他语无伦次地向怀中的爱人讲述了他的梦。

　　然后，费怜沉默了许久。

　　“你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你也会喜欢。”费怜用最能撩拨他心弦的声音，说着最让他惧怕的话，“那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们呢？”

　　南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费怜很不满。如果南懿没有说过那话，她可能也不会不满。

　　她走到石穴之中，轻点这一次的数量。

　　七百五十。一个无功无过，算得上合格，但不会让她惊喜的数字。

　　“去，问问你们爸爸，他为什么不喜欢你们。”费怜一个个地抚摸孩子们娇软的身体，说道。

　　所有孩子离开后，费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两星期后，希望下一次能多一点。

　　实在不行，少一点也没关系。

　　七百五十这个数字她不是很喜欢。

　　*

　　费怜数着孩子的数量。又是七百五十。她有些厌倦了。南懿好像也开始厌倦她了。

　　她摇着头：那就，换一个地方吧。

　　在这里已经停留太久，久到她都沉迷于一个男人了呢。

　　*

　　许多年后，南懿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翠绿的树叶。

　　费怜已经离开很多年。南懿始终在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或许，他不该说出那句话。

　　或许，他不该再次去找费怜。

　　或许，他不应该和她度过那个荒唐的夜晚。

　　也或许……他根本不应该走进那家酒吧？

　　如果上天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大概会……？

　　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南懿的身子僵住了。

　　那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南懿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

　　*

　　一只美洲大蠊爬到南懿的枕边，三对足与床单摩擦的时候，发出黏腻的窸窣声。

　　“爸爸，”美洲大蠊细声细气地说，“妈妈说她很好，她会将你们的孩子带到宇宙的各个角落。”

　　“还有，”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你要当曾曾曾外公了，”她说，“你的玄玄玄外孙女刚刚生了六十个卵鞘，都很漂亮。”

　　南懿忽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机器的报警声中，他模糊地想道：

　　一切终于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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