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宝珠

　　“大哥，好像是有人落水了。”贾春秧同她大表哥说道。

　　大表哥皱起了眉，张开双手拦了他们：“不与我们相干，前头人多，难免推搡，我们就不过去了，就在这边看看得了。”

　　“不救人吗？”贾春芽好奇问道。

　　大表哥还未回答，就听前边又有人叫道：“有人下去救了。”

　　贾春秧他们就在桥这头看着，那在水中扑腾的女子被人从背后勾住，他忖着两边距离，就带着女子往他们这边的岸上来了。

　　前头有人伸手拉了那女子上来，又将那救人的人拽了上来。

　　“多亏小哥你啊，不然这女子就没了性命了。”围观有老者出口道。

　　那救人的人便道：“您老过奖了。”

　　贾春秧将那声音听在耳中，却莫名觉得熟悉。

　　“好像是阿胜。”贾春芽也嘀咕着。

　　恰好那人正转过身来，贾春芽惊道：“可不就是阿胜？”她指着阿胜向贾春秧道。

　　阿胜也一眼就瞧见了贾春秧姐弟，他一愣，不防竟在这里碰上他们了。

　　“女儿，我的女儿！”先前叫嚷的老妇从桥那头冲了过来，她女儿一身湿漉漉的，卧在地上不住地往外吐着水。

　　“这天寒地冻的，你女儿又落了水，还不快带回去换身干净衣裳烤烤火，不然得生病了。”围观的人出声道。

　　那老妇却依旧哭天抢地：“我一个妇道人家，女儿如今这个样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将她弄回去？”

　　她顺势又抓了要走的阿胜：“这位小哥，既是你救的我女儿，不如就再麻烦你，送我们母女回去吧。”她哀求着。

　　阿胜尚未说话，围观的人就道：“你这婆子怎么还赖上人家了呢？人小哥身上也湿了，自是要家去换衣裳。给你送回去再回去换衣裳，人都要冻掉一层皮了。”

　　老妇顿时勃然大怒：“你们见死不救，又不送我们回去，倒说我。”

　　有人就笑道：“你这婆子好生无礼，有人愿帮那是人家心善，不愿帮也是天经地义，你怎么还强求起来了？”

　　老妇又哭天喊地起来，摇着她那几近昏迷的女儿：“女儿啊，你听见没？这些人好狠的心啊，这是要你我去死啊。”

　　有人看不过，推了身边的人：“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去给人送回去吧。”

　　被推的那人赶紧摆手：“别别别，你以为这是什么人，这赖婆子就跟牛皮糖似的，仗着女儿有几分姿色，想给她寻个好人家，多赚点彩礼钱。我们这样的人，她还不稀得咱们呢。”

　　贾春秧听得清楚，但见那女子倒在地上甚是可怜，忍不住央求大表哥：“大哥，你看这……”

　　“这位大娘，我这小厮也湿了衣裳，不便送你们。不如这样，我雇辆车来，你们坐了家去，如何？”却是叶长青也赶了过来，正同那老妇说道。

　　老妇见他生得一表人才，通身的穿戴就不似寻常人家，立马活动了心思，堆起笑道：“公子这番好意，老婆子就不客气了。不过还请公子告知尊姓大名，等小女好了我们再去登门道谢。”

　　叶长青摆摆手：“此乃举手之劳，大娘不必放在心上。”

　　老妇却不肯，仍追着问。

　　边上有人识得叶长青，又好生事，便笑道：“你这婆子好无礼，人叶公子都说了不用你道谢，你还纠缠什么？不如将你女儿先带回家去吧，眼看都冻僵了。”

　　老妇听闻“叶公子”三字，又看了眼那说话的好事之徒，心里暗暗记下，终于不再死缠烂打，由着叶长青去安排了。

　　贾春秧他们远远地看了，大表哥微微皱眉：“这婆子日后定要生事。”又望了贾春秧道，“你这夫婿心太好，容易招致祸事啊。”

　　贾春秧无可辩解，她瞧着叶长青亲自扶起那落水女子，将她送上马车，那老妇又一味缠着他问东问西，他也好脾气地应对着，不由得心里也很是不痛快。

　　表姐看了出来，打圆场道：“这花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买点东西就回去吧，家里人还都在等着呢。”

　　经了这么一遭，众人也都无异议，转身往回走。

　　阿胜在岸边瞧得清楚，偏自叶长青来就被人缠着，他又冻得浑身直哆嗦，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成伯又留在家里过节，压根没人管他。好容易挤到了叶长青边上，挤眉弄眼要他看另一头。

　　叶长青吩咐了车夫走，这才搭理阿胜：“你这斜眼歪嘴的干嘛？有这胡闹的功夫不如家去换衣裳。”

　　气得阿胜磕碰着牙齿道：“少、少爷，你、你看看那、那边啊，是贾、贾姑娘！”

　　叶长青一愣，待反应过来去寻时，只见人头攒动，哪里才是她的所在啊？

　　他当机立断，吩咐了阿胜：“你先自己回去换衣裳，我晚点回。”

　　“哎——”阿胜压根叫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扎进人堆里，自己则啊啾啊啾地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心累，这回算是完了，明天起来肯定又是头疼脑热了。

　　贾春秧这边没走出多远，一个表姐看上了路边老奶奶卖的虎头鞋。

　　“哎看看我做的虎头鞋，买双回去给孩子穿，必定平平安安。”老奶奶向他们兜售着。

　　“这都是您老自己做的？”表姐很是感兴趣，蹲下去看了起来。

　　老奶奶道：“都是自己做的，做了几十年了。”

　　表哥们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但见表姐们在挑拣，干脆也去一边的摊子上看泥人儿。

　　贾春秧跟着表姐们，她对虎头鞋也没兴趣，只百无聊赖地盯着摊子上的一盏红灯笼看。

　　“春秧。”叶长青的声音在她背后陡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你怎么来了？”她转身面对了叶长青，又见一旁表姐们尚未注意到他们，唯有贾春芽在她身边，才要开口，就被她给制止了。

　　“别让他们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她叮嘱了贾春芽，待她点头，就拉了叶长青闪进一旁的巷子里。

　　这巷子没什么人，堆满了杂物，一只猫被他们吓到，惊叫一声跑走了。

　　“你跟来做什么？”她担心地朝巷子口望着。

　　借着巷子前的灯光，叶长青见她满脸的紧张，倒觉得比她平时四平八稳的模样更为可爱，不禁笑道：“看见了我为何不来见我？”他反问道。

　　他不提这话还好，他这么一说，贾春秧愈发觉得气闷：“我们兄弟姐妹上来玩，为何就要见你？再说了，你忙得很，不仅要赏花灯，还要英雄救美，我可不敢打扰你这位大善人。”她没好气道。

　　叶长青变了脸色：“你觉得我不该救人？”

　　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贾春秧也后悔方才说话不经过脑子，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老妇人怕是个不好相与的，你如今救了她女儿，我只怕后头还有麻烦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叶长青微微笑道，“救人之前，我也不晓得那落水女子的母亲是这样的人。”

　　他这样说，贾春秧更是无地自容了。是啊，难道就因为女子的母亲难缠，就要眼睁睁看着那女子溺水而亡吗？总归是一条人命。

　　她低着头不说话，叶长青也觉得没意思。难得一见，难道要这样不欢而散吗？想了想他道：“你放心，即便后头还有事，我也会摆平的。”

　　贾春秧只觉得心酸，但她依旧扬起脸笑道：“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按理说我原也没资格那样讲你，别说只是定了亲，便是成了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无权干涉。”

　　她说罢就要出去，却被叶长青拉住了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皱了眉。

　　贾春秧回头直视了他：“你信不信，不出三日，那老妇人便会上你家的门，想要女儿以身相许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她没想到这些话她这么容易就说出了口，干脆深呼吸，继续道，“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房里都有几个伺候的人，届时你若是喜欢那女子，大可收了她。”

　　“什么？”叶长青的眉头愈发紧锁。

　　“我只希望到时你能提前同我说一声，好让我家退亲，免得不明不白遭人耻笑。”她拂开了叶长青的手，脸上是淡淡的笑，带着几分自嘲，“虽然同样都是被嘲笑，我还是想明明白白的，不愿稀里糊涂的。”

　　叶长青觉得她是误会了什么，只是他尚未想通透，巷子口就冒出了贾春芽的脑袋：“姐，快点，要走了。”

　　贾春秧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就这么转身走了，留他一人颓然站在原地。

　　贾春秧出来时表姐们正要过来，看见她便笑问：“干嘛呢这是？”

　　她随口编谎话道：“刚看见一只猫跑了进去，就想去瞧瞧。是只狸花，怪可爱的。”

　　表姐们就笑话她：“你还真是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你家婆家不多的是嘛，等赶明儿你成了亲，就抓两只回来养着。”

　　另一表姐捂着嘴笑：“到时候怕不是养猫狗，该是养孩子了吧。”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贾春秧也想配合地笑，可她扯了两下嘴角，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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