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宝珠

　　贾春秧托着那只金手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怎么样，喜欢吗？”家婆问她。

　　她更是讶异：“这是给我的？”

　　家婆责怪起钱兰芝来：“怎么，你还没跟她提吗？”

　　钱兰芝这才笑道：“就是想给她个惊喜嘛。”她望了贾春秧笑，“这是我跟你家婆为你打的。原本送礼都该送一对，可我们手上实在也没多少了，拼拼凑凑就打了这么一个镯子，还是素的，一点花纹都没有，你可别嫌弃。”

　　贾春秧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偏她家婆又说：“那叶家是个有钱的，金银首饰不缺。我们虽是农家，比不得他们富贵，可到底也不能叫你的嫁妆太过寒酸，否则到时候过门叫人看笑话，小瞧了你去。这金镯子虽说只有一个，但分量却是足的，我亲自去看着打的，一点假都不掺。”

　　贾春秧握着那沉沉的金手镯，她拼命不叫自己流眼泪，强撑着笑道：“我觉得这种简简单单的就很好看了。”

　　家婆看了钱兰芝，得意道：“我说什么来着，还是打金子最实在吧？”

　　钱兰芝笑道：“是是是，您老人家有眼光。”说着她又叮嘱了贾春秧，“这事儿你自己个儿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告诉你那些表姐表妹们，她们要晓得你家婆偷偷给你添妆奁，少不得要来闹。”

　　这话就算钱兰芝不说贾春秧心里也有数，她过去挤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个挽了：“还是娘和家婆待我最好了。”她亲昵道。

　　家婆道：“你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是你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不对你好，那还能对谁呢？”

　　贾春秧乐道：“那看来以后我也得生个女儿才行。”

　　钱兰芝佯嗔道：“还没出门的女儿家，满嘴里说的啥？也不害臊！”

　　家婆却乐呵呵：“我看挺好。”

　　接下来几日便是亲戚间的走动了，你往我家吃一顿，我往你家去一天。即便贾春秧家算亲戚少的了，但各个姑舅表亲你来我往一回，也足足忙了十来天。

　　今年因为贾春秧说了人家，钱兰芝不愿她多跑，除了几个舅舅家，其他时候都留了她在家。

　　直到舅舅们上门来回礼，她的几个表兄嚷嚷着明日就是上元节了，不如架了驴车往镇上去，也瞧一瞧那里的花灯，才算是过了个圆满的年。

　　贾春芽一听便也吵着要去。她不好说自己一个人，便拖上了姐姐和弟弟，也吵嚷着要一起去。

　　表哥们满口答应：“那有什么不行的，早上我们来接你们。”

　　贾春芽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钱兰芝训道：“胡闹，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鬼混。”

　　贾春芽不服气：“又不是就我一个女的，表姐她们也都说要去呢。”

　　钱兰芝作势要打她：“你表姐们都已经成了家，自是想去就去，你一个小姑娘跟着去掺和什么？”

　　贾春芽开始耍赖：“不嘛，我就想去嘛，我还没去看过镇上的花灯呢。”

　　几个舅舅都疼外甥女，便劝钱兰芝道：“就让她们姊妹跟着去吧，让他们兄弟看着点就是了，不会出事的。”

　　钱兰芝却忧心：“这丫头闹腾，就怕到时候看不住人。这时候拐子也多……”

　　贾春秧便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亲自看着春芽。”

　　钱兰芝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还没说你呢，谁让你去了？”

　　舅母们就笑了起来：“罢哟，春秧马上就要出门了，你还这么管得紧呢。趁她还没嫁人，就让她松快松快吧。”

　　贾春秧笑道：“舅母们这话说得我都不想嫁人了。”

　　“别别别，你可不能不想嫁，不然你娘就该恨死我们了。”舅母们故意觑着钱兰芝的脸色笑道。

　　钱兰芝也忍不住笑：“得得得，我一个人可说不过你们许多张嘴。去便去吧，只不过要记得不可乱跑，跟着你哥哥姐姐们，另外也不要太过贪玩，天黑路难走，还是要早些回来。”

　　“哎！”有了她们娘的应允，贾春芽答应得格外干脆，拉着贾春秧笑个不停，“明天就能去看花灯啦。”

　　贾春秧对看花灯不是很上心，闻得明日能去镇上，蓦地就想起了年前叶长青问她上元日的安排，本以为这日会同往年一般在村子里过了，不曾想却能去到镇上，叶长青的家就在那里，明日他们能见着么？

　　想着她就又嘲笑了自己，镇上那么大，哪里就容易正好碰上呢？摇头不再想，转身去与她娘帮忙备晚饭。

　　及至第二天，她的几个表亲真就架了驴车过来了。人多车小，就只让几个女孩子坐了，余下的人跟着步行。大家都是村里干惯了农活的，走几步路算什么，尤其这是去镇上逛，个个都乐得不知疲惫。

　　灵驹村离鹿泉镇很是有些路程的，天暖时能沿溪乘船，约莫半日就能到。脚程赶路却是慢许多，贾春秧一行人算是走得快的了，如此也走了大半日。

　　不过等到了鹿泉镇，见各处都在张灯结彩，沿街小贩叫卖，行人如织，众人就都觉得来这一趟还是值了。

　　“走了大半日，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眼下离天黑还有会儿，不如咱们先去找家面馆吃饭，填饱了肚子再来玩。”领头的大表哥提议道。

　　不止他饿，其他人更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带着的炊饼路上分得一干二净，压根不够这些人吃的，个个都想着到镇上能有好东西吃，都不肯多带。这会子有大表哥开口，自然乐得答应。

　　大表哥是行事惯了的，见此就领着一群人去到他来镇上常去光顾的小店，将驴车交给了店里唯一的跑堂，自己亲自去跟老板打招呼。

　　这家小店的老板也就是厨子，他与大表哥是老相识了，见他领了一众人来，脸上堆满了笑，殷勤过来请大家入座。

　　大表哥也不用问各人的口味，只叫老板速速上几碗面条上来，葱蒜全都要，还另外要了一壶醋——大表哥自己吃面就爱加醋。

　　就有人笑话他：“大嫂子今日又不在，你吃醋她也看不见啊。”

　　被大表哥拿筷子打了手。

　　热腾腾的面条下肚，身上便暖和了起来。老板人厚道，又送上一大碗元宵来。

　　大表哥笑道：“我们可没点这个，吃了不付钱的。”

　　老板与他打趣惯了的，闻言也笑：“今个上元节，不吃碗元宵怎么行？你来得勤，没少照顾我生意，这碗就当我请你了。”

　　大表哥指了他笑：“你倒识趣。放心，今年少不得还要跑得更勤快些，马上三月里我这妹子就要嫁到你们鹿泉镇上来。”

　　老板乐道：“那可是巧了，三月里喜事多哇，听说那叶家也是三月里办亲事呢。不知你这妹子许的哪家？”老板打量了贾春秧问。

　　大表哥觑了他：“你道她是哪个？她就是那叶家要娶的媳妇。”

　　“大哥！”贾春秧被他们越说越脸红，气得打了大表哥一下。

　　老板却是惊喜：“哎哟，我还只当是你在千松村的妹子呢，原来是灵驹村的。”说着他更是感慨，“之前是听说，叶家大公子与灵驹村的姑娘定了亲，叫镇上好多人家眼红呢，都道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拢得住叶家那位大公子。没想到今个竟叫我碰上了。”

　　老板仔细看了贾春秧，边看边点头：“真是个好模样，怪不得怪不得。”

　　贾春秧不欲再被他瞧，躲去了表姐们背后。

　　大表哥也不喜老板这般说话，便拦着道：“行了行了，你少在这废话，快去与我结账，等下还要带这帮人去看花灯呢。”

　　老板就领他去往柜台处，又给他出主意道：“你们要看花灯，自然是往桃花坞那边去最好，那里啊年年都是最热闹的，什么都有。”

　　大表哥摇着钱袋回来：“你们都听见了吧，等下咱们就往桃花坞去。”

　　贾春芽满脸期待：“那我看到喜欢的灯笼也能买了？”

　　大表哥故意逗她：“你有几个钱？”

　　贾春芽就将自己兜里的铜板都掏了出来：“这些够不够？”

　　大表哥望着她手里的那几个铜板哈哈大笑：“够，够买个灯笼尾巴。”

　　气得贾春芽又将铜板都收了起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贾春秧见状安慰道：“没事，等下你有喜欢的，咱们先问问价钱，要是不够，把我的也凑给你。”

　　贾春芽喜道：“当真？”

　　贾春秧见她眸中晶亮，点头笑道：“当然了。”又转头瞧了贾春阳，“要是还不够，就把他的也拿来。”

　　贾春阳捂紧了自己的荷包，警惕道：“我这可是要买纸笔的。”

　　见他不肯，贾春芽翻了个白眼：“切，小气鬼！”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出来看灯游玩的。大表哥将驴车寄存在了面馆老板这里，约定看完灯后再来拿。面馆老板一口答应。

　　他们随着人群往桃花坞去，一路上只见各色灯笼高高悬起，路边小贩卖着糖葫芦、五彩丝线、泥塑玩偶等
　　玩意儿，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只恨兜中钱不够。

　　“要是天天都能逛灯会就好了。”贾春芽手里捏着半串糖葫芦感慨道，那是她跟表姐合买来尝尝的。

　　表姐笑话她：“就是天天办灯会，你也没钱来啊。”

　　贾春芽仍沉浸其中：“就是看看也是好的。”

　　表姐摇头向其他人笑道：“到底还是小孩子。”

　　“前面就是桃花坞了。”大表哥在前头伸手示意大家看过去。

　　桃花坞临水皆是杨柳树，树上挂满了灯笼，照得那边如白日亮堂。又有人在岸边放烟花爆竹，噼里啪啦更比别处热闹。

　　“快过去瞧瞧，快过去瞧瞧。”贾春芽喜得摇了贾春秧的胳膊。

　　只是人人都知此处热闹，石桥上都站满了人，压根寸步难行。贾春秧怕有人趁乱偷窃，死死拉了妹妹和弟弟，叫他们小心，只跟紧了大表哥走。

　　半天他们都还没挪到那石桥上呢，就听得噗通一声响，紧接着就有人哭喊了起来：“女儿，我的女儿，我女儿掉水里了，谁来救救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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