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尖

　　俞乜确实没想到这黑猫这么听话，叫它咬还真张嘴咬了。
　　尖牙划破皮肉刺入的那一刻，疼得她的眼泪自动冒了出来。
　　“松口。”

　　听到女人沙哑伴着冷意的声音，黑猫下意识松开嘴，随后转身就想跑，可女人先行一步钳制住了它的脖子，将它腾空提了起来。
　　“喵呜！”
　　黑猫挣扎着，突然对上她那双微淡的漆眸，瞬时老实了下来。

　　俞乜扯唇，“你倒是识相。”
　　她随手把它抱在怀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腕，已经有血透过裤脚渗出，点缀着暗红。

　　痛感明显，俞乜眉心微蹙，忍了一下后，垂眸盯着怀里的黑猫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了句：“你多大了？”
　　“？”
　　俞乜微微眯眼：“带你去医院绝个育怎么样。”
　　“......”

　　黑猫不懂她在说什么，歪了下脑袋，“喵”了一声。
　　瞧见它这样，俞乜微微挑眉，“同意？”
　　“......”
　　对上她的眼神，可能察觉到了不对劲，黑猫神经一紧，扭着身子就想从她怀里跑下来。

　　俞乜却结结实实地按住了它的脑袋，不咸不淡道：“晚了，走吧，咬我一口总要负个责。”

　　......

　　街道外的人流和车辆如同白日喧哗，俞乜随手拦了辆车，抱着猫坐在后头朝司机道：“去医院。”
　　“好。”司机应下后，反应过来问：“小姐你要哪家医院？”

　　闻言，俞乜莫名想到了自己问沈屿和的话，掀了掀唇角，“哪家比较近去哪家。”
　　司机点头应下，看了眼航路图，“去若大附医可以吗？”
　　俞乜嗯了一声，“可以，开吧。”

　　夜间大路车辆少，行了十几分钟后，俞乜付了钱下车，刚好碰上救护车从旁边的紧急车道开上来。
　　她稍稍往后退，可能动作有些大，咬伤的地方刺痛感加剧。

　　俞乜眉心皱得更深，等着救护车内的患者被转移推进大厅后，她迈步跟着往里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诊室里头情况有些混乱，地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两边病床上躺着受伤患者，有的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医生正在做心肺复苏抢救。

　　俞乜看着这场景，目光微凝。
　　准备出来交接下一趟患者的医生，看见她抱着猫站在门口，愣了一下，上前询问：“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闻言，俞乜回神还未开口，外头的救护车鸣声先响起打断了她。

　　“你先在这儿等一下，外面发生了车祸，有点严重，我们先去那边。”
　　说完，医生就留了这句话给她后，连忙往外跑。

　　俞乜看着人从眼前掠过，鬼使神差地又侧头看了眼急诊室内的情况。
　　下一刻，似是联想到什么，她眼睑一颤，匆忙地垂下眼帘，掩过眼前的画面，同时转身往外走，没再停留一秒。

　　对比急诊室内的触目惊心，大厅内则是相对的平和一点。
　　俞乜抱着猫走到一旁的等候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

　　而后头来来往往的声音有些催人，她一边等着一边揉着黑猫的脑袋，等到她难得一见的耐心都快磨没时，却偏偏居然看到了沈屿和。
　　俞乜觉得，自己运气还挺好。

　　这边，女人坦然又稍拖起腔调的问好声传来时。

　　一旁的刘教授也注意到了她，意识到她话里的沈医生，他转头问沈屿和，“你的病人？”
　　闻言，迎着对面女人看来的目光，沈屿和开口，嗓音平而淡道：“不认识。”
　　“......”

　　这话明显是否认，可刘教授却也明显想多了，他见俞乜态度这么娴熟，自然的觉得两人应该是认识的，但也知道沈屿和是出了名的会拒绝人。
　　但刘教授看着人家女孩子大晚上孤零零坐着这儿，他先朝俞乜走去，看过她流血的脚腕，“这怎么了？被猫咬伤了？”

　　俞乜似是没有听到沈屿和那声回答，点头应着：“是，我等着打疫苗。”
　　“怎么在这儿等？”
　　“有车祸，里面的医生让我在这儿先等等。”
　　“那确实应该顾不上你。”刘教授看了眼时间，“我带你进去看看。”

　　“不麻烦，”俞乜笑了下，“我再等会儿就好。”
　　“你一个人在这儿也不安全。”刘教授转头看向沈屿和，好心提醒一句：“这好像伤得还挺严重的。”
　　言下之意，你带人去看看？

　　仿佛不想让他好意落空，俞乜抬起头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男人，她眨了下眼，正打算开口卖一下惨。
　　这时，沈屿和却先看向她，扫了眼她的脚腕，三秒后，他似是妥协，然后迈步往前走，给了句：“跟我过来。”

　　这声很淡，却清晰的落入俞乜的耳中。
　　她抿起唇，低头捏了下小黑猫的耳朵，悄无声息地掩过了没忍住弯起的唇角。

　　一旁的刘教授倒是大方的笑了声，对着她说：“快去吧，小心等会儿沈医生变卦。”
　　俞乜也跟着笑了下，朝人道了谢后，抱起怀里的猫一瘸一拐地跟上前边的男人。

　　走到急诊室前，俞乜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沈屿和径自入内，有护士注意到他，似是询问他有什么事。
　　沈屿和侧身站在原地，身姿挺拔修长，四周的混乱不堪与他有些格格不入，他简单的扫过一旁血腥场面，神色没什么变化，莫名显得有些冷淡。
　　他朝护士说几句话，护士点头应下来，随后转身往后头。

　　下一秒，俞乜看看沈屿和忽而转头看来，与她对视了一眼，迈步朝她走来。
　　俞乜眨了下眼，等着他的安排。
　　沈屿和却瞥了眼她怀里的猫，“你要一直抱着这个？”

　　俞乜点头，指着黑猫的脑袋，“怕它畏罪潜逃。”
　　“......”沈屿和提醒，“医院不能带宠物，你先放在外面。”
　　俞乜倒是忘了这事，明白的点了下头，简单的把猫留在了大厅外的角落里。

　　而黑猫因为一直窝在她怀里，舒服的耷拉着耳朵和眼皮，渐渐犯起了困意，早已不在意四周环境。
　　俞乜看它这昏昏欲睡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索性就不管它，起身往回走。

　　沈屿和领着她到旁边的治疗室，俞乜跟着进屋，见他坐在桌前，她自然的坐在对面。
　　“有没有带身份证？”沈屿和拿起一旁空白的病历本。
　　俞乜：“没有。”
　　沈屿和似是不意外，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又问：“名字。”

　　“俞乜。”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字的读音太稀奇，沈屿和笔尖顿了顿，淡声问：“哪两个字？”
　　俞乜微微挑眉：“为什么不觉得是那个余孽？”
　　闻言，沈屿和抬眸：“是的话，我就写。”

　　“......”俞乜难的噎了下，老实开口：“不是那个余孽，是立刀旁的俞，也字少一束的乜。”
　　按着她的话写下，沈屿和接着问：“多少斤？”
　　“？”俞乜一愣：“什么？”

　　“咬伤流血属于三级暴露，除了要打狂犬疫苗，还需要打血清，二十斤一针。”说完，沈屿和看了她一眼：“这是自愿，你可以选择不打。”
　　“......”

　　俞乜也不知道他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太瘦呢，还是太胖？
　　这可就有点涉及到了她身为女生的自尊心了，俞乜眯了下眼：“打吧。”

　　沈屿和：“几斤？”
　　俞乜：“......九十三。”

　　话音落下，俞乜看着那病历本上被他写下了瘦劲清俊的“俞乜”后，还跟上了几串医生专用的字体鬼画符，写完后，他在最后医生签名处，随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沈屿和】

　　对比上头的鬼画符，这三个字和她的“俞乜”相对清晰明了一些。
　　因为没有护士在，沈屿和起身带她到隔离室，让她把裤脚往上挽起，自行对脚腕患处进行清洗消毒。

　　“洗十五分钟，然后出来。”
　　沈屿和下了指令后，随手关上门，转身拿上桌上的病历本往外走。

　　俞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老老实实地先用自己清水冲洗了咬伤周围已经干涸的血迹，可轮到用生理盐水洗到咬伤那一块时，盐水透过伤口浸入了皮肉里。
　　涩痛感一瞬间从伤口迸发出来，袭至全身，刺激得泪腺迅速反应。

　　她抿唇忍着痛感，迅速冲洗着，几分钟后，神经渐渐麻痹，不再那么的刺激难忍。
　　算好十五分钟时间，俞乜大致冲洗完，回到治疗室时，后边的门恰好被人从外头推开。

　　沈屿和单手推着医药推车重新进来。
　　他去取药了。

　　俞乜抬头看向他，大概忍得挺辛苦的，那双透亮的眼睛有些泛红，淡化了她眉眼间的锋利，更显脆弱。
　　沈屿和一转身就对上她这幅样子，微微蹙眉，“哭了？”

　　“不算。”俞乜吸了下鼻子，“生理反应，不过——”
　　沈屿和看她。
　　俞乜眉头紧锁：“还真有点痛。”

　　“......”沈屿和扫过她的腿，“我提醒过野猫伤人。”
　　“这可就冤枉我了。”俞乜懒洋洋道：“我刚出酒吧它就冲我咬了一口。”

　　沈屿和扯唇：“为什么咬你？”
　　“不知道。”俞乜眉眼稍抬，勾唇说了句：“可能看我太漂亮，起了歹心吧。”
　　“......”

　　沈屿和淡淡扫过她的脸庞，不知道是什么态度，没接话。
　　他收回视线，示意她抬起手臂，拿起一旁镊子准备给她消毒，却扫见她脚腕内侧有个小小的纹身印记，角度稍偏，只露出了一角。
　　似是条绳索。

　　“右手还是左手？”俞乜抬起双手问他。
　　沈屿和目光稍移，“左手。”
　　俞乜点头，卷起左手袖子，侧身对着他。

　　沈屿和夹起酒精棉在她手臂位置消毒，俞乜跟着转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没几秒，稍稍抬眸看向他。
　　面前男人低垂着眼，眉眼轮廓很深，近距离下发现他鼻峰处微微突出一点，不大明显，却显得五官更加立体。

　　沈屿和拿起疫苗针，见她一直盯着，“你要看？”
　　一般没人会愿意看着针扎进自己的过程，都会选择闭眼不看或者转过头去。

　　“嗯？”俞乜闻言性子又起了，看着他的眼神里又透了几分狡黠，语气有些不正经，“沈医生能轻点让我不痛吗？”

　　闻言，沈屿和瞥了她一眼，随后，手中的针头没有任何迟疑的往前一推，准确地扎进了她手臂里。
　　然后，冷淡又无情的嗓音落下两个字。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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