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异闻卷

　　像常秋山这样高大阳光热心肠的男孩，应该会有很多人追才对。
　　许轻晏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许轻晏觉得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定是他的女朋友。
　　至少是他女朋友。
　　尽管常秋山最后那句话 有点没让许轻晏想明白。
　　但身为相濡以沫的伴侣，想要见见自己另一半的上司，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常秋山千般劝阻自己不用带东西，看看就好。
　　可毕竟是去看病人，空着手好像不是很礼貌？
　　许轻晏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里挑了些水果，又捧了一束鲜花。
　　生的什么病不好打听，总之这些东西比较传统，出不了错。
　　医院离着常秋山的家很近很近。
　　许轻晏知道这个城市里有着这样的医院。
　　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医院，只是听人提起过，这个医院很安静，环境也不错，非常适合疗养。这家医院实力雄厚，有着不少的外籍医生，各科都很拿手，同时在治疗一些脑死亡的病案上非常著名。
　　看着医院的大门，规模似乎并不大，招牌也很普通，只是门前的停车场上，零星的几辆豪车，顿时把这里点缀的不平常起来。
　　来到医院，似乎有某种默契。如同古老的中世纪，高贵的伯爵和自己重视的执事一般。即使是去看自家的病人，仆人也必须要为主人效力——这点常秋山做的很好，许轻晏自己都未开口，常秋山立马很有眼力见儿，用身体挤开大门，然后侧身让许轻晏通过，动作相当利索，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这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许轻晏因为想推门而抬起的手，只好就势挠挠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可能还在睡。”从进医院大门开始，常秋山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变得异常安静，尽管那种阳光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看的许轻晏脸颊痛。
　　许轻晏点点头，然后由着常秋山带路，很快找到病房。
　　一间在三楼的病房，看上去和普通病房没有什么区别，直到常秋山轻轻推开病房门。
　　病房里面很简单，只有病床。
　　病房很干净，护士们打扫得一尘不染，这间病房里没有刺鼻的次氯酸味道，反而有一丝淡淡花香，来源应该是窗台上一看就是经常更换的百合的味道。
　　里面有个护工。看到两个人进来，然后向着常秋山点点头，看样子和常秋山很熟悉，然后就出去了。
　　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子，黝黑的头发柔软散落在枕头上，有些突兀，却并不扎眼；女孩很瘦，几乎只剩下了骨头，面容很安静，脸色虽然苍白却掩盖不住她花儿一样的容貌。紧闭双眼的女孩，安静如同天使降临。
　　只是女孩子周边各种各样的冰冷机器，和身上触目惊心的各种管子，让人看的心都揪成一团。
　　女孩子似乎一直在睡着，两个人轻手轻脚进来，女孩没有要醒的意思。
　　她睡的很安详，几乎看不到她的胸口在起伏，像是一个标本，要不是旁边的机器在闪烁着，许轻晏还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个精美蜡像。
　　病房里很安静，这份安静让人心生不详。
　　被这个不幸的女孩震惊到，许轻晏许久没有说话，看着常秋山扭开保温瓶的盖子，略略晾凉，然后熟练地用针管抽了一些鸡汤，小心翼翼注射进女孩连接着机器的食管中。
　　“可惜了，她尝不到味道，即使是流食医生也不允许多喝。”常秋山淡淡的说道。
　　“你女朋友？什么病怎么这么重？”许轻晏声音也不觉放轻。
　　常秋山摇摇头：“是我妹妹。叫常莹。”
　　然后就是长时间沉默。
　　常秋山安静而仔细地给自己的妹妹喂食，许轻晏在一边大气儿不敢出地看着。
　　病房里传者滴答声，机器安静走着。
　　常秋山小心收好针管，坐在病床边，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绞在一起。
　　“三年前，那场泥石流，老大你知道吧？”常秋山笑道。
　　许轻晏当然知道。
　　震惊全国的事件妇孺皆知，不为人知的小山沟沟被天灾推出帷幕，也永远的被压在山下，就此消失。
　　更何况，许轻晏给那个地方捐了大量的钱物。
　　“我一直在外面打拼，很少照顾家里。妹妹还在上学，所以她一直在家。也不知道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搜救人员发现时候她还有呼吸，只是，她只能这样睡着了。”常秋山伸出手去，轻轻捋一下女孩儿的头发，眼里满是温柔，“道路封堵，我进不去。山里路本就不好走，机械没有用，只能靠手挖，救援人员不够，就只能靠志愿者，后来我才知道，是西华公司的志愿者，把我妹妹救出来，又捐大量的钱财给了我的家乡。我妹妹，好歹捡回一条命。可惜我的身边，就只剩下这么个妹妹了。我知道这家医院对于治疗脑死亡有着很先进的技术，所以我就抓住那一点点希望。当萧老板说要挖我去西华公司，我一点没犹豫答应，也算是报答救我妹妹的恩情吧。不过坦诚的说，也是看中公司给的工资，妹妹住在这里，需要大量的钱财，我不能让那一丝希望在我这里断了。小莹不能说话，我知道她一直想见救命的人，老大你能来我挺开心的。”
　　听着常秋山诚实的话语，许轻晏老脸一红。
　　其实当时捐款，也只是一种宣传手段，被人当做报恩什么的，许轻晏有些不自在。
　　不过好歹也是付工资的，这么说来，也算继续帮汉族常莹，就算接受报恩的说法也没什么——许轻晏这样安慰自己。
　　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像肥皂剧里那样，伤感的不行，反而平平淡淡，像是过着普通的日子，聊着普通的天。
　　许轻晏内心活动很复杂，在常秋山看来，他算是处事不惊，大将风范。
　　天知道许轻晏现在有多郁闷。
　　……
　　自从那天，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生活，平淡得要比白开水还难喝。
　　不同的是，每次经过财务部，许轻晏总是会忍不住向里面看一眼，也渐渐养成了习惯。
　　“看什么呐？”萧翎顺着许轻晏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大群忙忙碌碌的员工。
　　“没有。”许轻晏扭过头，抻了抻有些发皱衬衣。
　　真奇怪，兢兢业业常秋山居然没有来上班？
　　许轻晏眨眨眼，径直走进办公室。
　　已经临近中午，快要到吃饭时间，萧翎正在琢磨着附近哪里的餐厅好吃一些，许轻晏在一边无聊玩着笔。
　　“今天财务部经理怎么没上班？”许轻晏天外飞来一句。
　　“啊？今天没人请假啊？”萧翎想了想回道，“哎不会是翘班吧！不行这我得去看看！”
　　许轻晏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算了你先给我找找地方，吃饭，饿死了。”许轻晏及时的制止一场悲剧的发生。
　　萧翎义正言辞：“不行，我得去看看！这是无组织无纪律！这是对公司的极度不负责任，这是无良的行为，我们必须加以制止，必须……”
　　许轻晏抄起手里的钢笔砸过去。
　　萧翎躲得倒是快，一边笑着：“啊哟，今天老大这么大脾气啊。”
　　“我改主意了。”许轻晏揉揉太阳穴，“来个外卖？我懒得动了。”
　　“得嘞！”萧翎喜气洋地领命。
　　是错觉么？感觉今天萧翎心情异常的好？
　　许轻晏看着萧翎去打电话的背景，一边自己琢磨，大概是侍候洛晓晓侍候得还不错，洛晓晓一定是给他好脸色，才会让萧翎这么欢天喜地。
　　萧翎去打电话，许轻晏自己抄起日常使用的茶杯。
　　虽然说自己是股东，办公室里也有高档的饮水机，但是谁规定有饮水机的老板不能去茶水间？
　　到茶水间，那个一直没见到的身影，正好戳在那里。
　　许轻晏顿时有些眼晕，常秋山无论看几次都是那么壮实，海拔太高，不得不仰头。
　　“哟，老大，怎么自己来打水啊？办公室里没水了？”依旧是热情奔放，许轻晏觉得常秋山的头顶在闪光。
　　常秋山有点纳闷，老总办公室里不是有饮水机么？而且他的股东老板好闲，好像天天泡在公司里喝茶。
　　其实许轻晏都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莫名其妙拐了个弯，就到这里了。
　　许轻晏有些莫名不快：“今天你迟到了。”
　　常秋山哈哈一笑：“抱歉抱歉，按着公司制度，我认罚。”
　　常秋山一边说着，一边帮许轻晏打好水，然后殷勤地要帮许轻晏端回办公室。
　　许轻晏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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