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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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筹


      春风带暖,穿过错落荷叶,撩过锦册书页,翻出哗哗作响。我收回眼,顿下凝思片刻,再抬眼时,素手扣下锦册,站起身来轻声问:“如今姚相将人带向何处了?”

      邀月急急道:“姚相似乎有备而来,半路扣下了刘东他们,停也没停,便押着一行人进了御清殿,想必是面见皇上去了。娘娘,娘娘,您说怎么办才好?”

      “那只有走一趟御清殿了。”

      姚冲打什么主意,我自然清清楚楚,看来他还真是等不及,不等孩子落地,已经开始忙于铺路。

      而就在不久之前,边地急信,西方乌河、淂缳联手,不断骚扰我朝远地,轻则抢掠过境商人,奸淫民家女子,重则突袭小座城池,亦有屠城之举。

      虽说凤御煊即位并不多久,外急内乱,恰逢这种动荡不安局势,若说只为自保,舍远保近,牺牲边地也并不为过。

      事出恰巧,巧便巧在乌河与淂缳惯性侵袭之地域,正是濒临永州侯封地最北城池韩城。永州侯势力不用小觑,却未见其动作任何,不仅是凤御煊暗中动了心思,便是姚冲也定是心中有数。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待我一路来到御清殿,便可见近在丈远地方,排了不少侍卫,姚冲并不在院中,守在门口的,只有一人。

      “呦,原来是宸妃娘娘,请问您前来有何事?”面前男人端正五官,一身深色朝服,威严十足。

      “来御清殿,自然是拜见皇上。如何,皇上已经命丞相少史姚大人禁严御清殿了吗?”

      姚丰侧眼看我,面上有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不答反问:“娘娘您多虑了,右丞相大人正在殿中与皇上商议大事,娘娘此去,恐怕并不合适。何况这其中所审还有娘娘身边之人,您说,您现在进去,岂不是让他人存了您徇私之念了?”

      我微晒,挑眼看他:“本宫能来,自然不怕,少史所担心之事,无足轻重。抑或者,少史是奉了丞相之意,守在门外,只挡本宫一人?”

      姚丰脸色一滞,笑容顿在嘴角有些冷:“宸妃娘娘此言差矣,微臣只是好意提醒,娘娘若是不愿领情也无妨,微臣这便给娘娘让路便是。”说完微微倾身,伸手示意我自便。

      我微微扬起嘴角,瞥过一眼,从容擦过他身边,轻声言语:“少史如若这般好意,本宫又怎敢所忘?放心,不了你的一份。”

      姚丰绷紧面皮,直直看我微笑,便是知道我话中有话,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做隐忍,声色见厉:“娘娘请。”

      我不屑,敛回目光,淡淡道:“有劳少史。”

      大殿的门并未掩实,其中对话,隐约可闻。

      “皇上饶命,奴才所言,句句事实,绝无半句诳语,请皇上明察。”声音很熟,我敛神,细听另一道声音。

      “皇上,刘东在后宫之中,结党营私,扰乱后宫秩序。且看这群阉人鸡犬升天得意洋洋,本就是媚上欺下,偷鸡摸狗的那一套。犹是裕嫔那一案,翠红伪证,便是连胡安之流也难逃嫌疑,皇上您应该及时肃清后宫暗势,阻止某些人野心手段,以正朝堂上下风头正势。”

      姚冲顿了顿,大殿之上霎时寂静一片,片刻之后,只闻他言而镇静:“皇上,臣掌握其中实情,也是捉之现行,便是福公公都牵连其中,背后之人,恶心黑手,狼子野心,可当诛,臣请皇上清查。”

      我伸手,面色如常,推开虚掩高门,刚踏入一步,里面几人,闻声而望。便闻案后那人声音微低,似乎昏暗中投出一道微弱光亮。“蓅姜所来正巧,看看下面跪的何人?可又与你有关?”

      姚冲似乎也并不意外我道来,粗眉眯眼,立在案前,正手扶髯须,十足打量神色。

      我软笑,踱步上前:“姚相捉人,谁人敢言,有无有关便是罢了,刘东也被姚相带到皇上面前,门外丞相少史大人也对臣妾道,诟谇之言,可耳闻,亦可眼见,如今地步,旧事重提也罢,新罪再添也罢,又几时轮到臣妾诉之一言半语呢?”

      不等凤御煊言语,姚冲缓缓道来:“宸妃娘娘此话似乎别有含义,古语有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诟谇不当所论,老臣也是秉章办事,万万不可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人。”

      我含笑点头:“姚相乃两朝元老,见人之多,经事之广,手段举止之利落,也非本宫这等后宫嫔妃所能及。但从后宫诸多乱事之中,便可见一二,犹是连本宫也牵连其中的事体,少不了姚相忙碌身影,前前后后,周折几番,反复几回,认真之程度,无人不及。不然,也不会到了今日,总是不得息事,更不得宁人。”

      姚冲闻言,略有蹙眉,负手而立,声如清朗:“老臣愚钝,不懂娘娘意思。”

      我撩眼:“本宫确言,国之丞相,担负江山社稷之大事,属百官之首,自然该着眼于要事。

      一介后宫阉人拉帮结派,便是情况属实,也无需丞相劳心劳力。毕竟,西方远地告急,本宫认为,这等事体,万万急于惩罚几名不守本分之阉人琐碎,要重要的多,不是吗?

      何劳这等小事也可闹得丞相大人不得安宁,捉了这一些人,入了御清殿,扰得皇上分神,还贬了御林军左都统副使一职?

      或是本宫在后宫姐妹之中,太不得人心,但凡与兰宸宫有关之人,上至朝官,下至阉人奴才,都不得好果?本宫甚为不解。”

      我轻言软语,但看姚冲面色微绷,眯眼大睁,似乎极想辩驳,可上面人却不给他这一机会,冷声道:“姚相,几个阉人小事,又何须你大动干戈,若是真有后宫结党营私之举,朕亦不会饶过。至于裕嫔与翠红,旧事重提,似乎与谁也不是好事,相安无事,似乎更好。”

      姚冲见此,欲言又止,静了片刻,复又开口:“微臣之所以进宫,自然不止这一点小事,正如娘娘刚刚所言,西部乌河淂缳战事,也想与皇上商议此事。

      至于福公公一事,也请皇上您略施小惩,毕竟是皇上身边之人,总要规矩才好,莫要随人误入歧途,日后也是祸患,难以安心。”

      “既然如此,臣妾也不打搅皇上与姚相商议国家大事。只不过,刘东臣妾要带走,若是日后有了真凭实据,蓅姜自当亲自押着他送自御清殿,任凭皇上定夺生死。现下也允蓅姜带他回去细问,看是真的不规不矩,抑或又是一场误会。”

      凤御煊闻言点头:“退下吧,近来朕为边地战事头疼不已,这等小事,你看着办吧,皇后也欲临临盆,没有大事,勿要打扰。”

      再看一眼姚冲,那人神色自如,不见憎恶半分,只是微微俯身:“微臣恭送娘娘。”

      待到走出院子,刘东左瞧右望,见无旁人跟随方才靠近我身边道:“娘娘,娘娘,那姚冲在宫中有眼线,这次似乎做足戏份,哪曾想平日里马德胜身边那几个小兔崽子也不是好东西,八成是给那姚相收买去了。”

      我侧眼看他:“你错了,姚冲捉你,禁足福来,便是今日押着你们入了御清殿,也不过是试出个深浅罢了,他若是不肯依,断不是我一句两句,便能解得了围的。”

      刘东疑惑:“娘娘您意思是?”

      “乌河淂缳事起,姚冲要动作,自然也不是以你们几个奴才来成就,皇上能这般抉择,怕是已经动了心思了。若是姚冲借此机会,试探皇上心思,我又何尝不是从此中试出他们心思呢?”

      刘东迈步上前,急急道:“娘娘足智多谋,几句话说的那姚冲哑口无言,可此时此刻,我们应该与那姚冲正面冲突吗?是奴才碍了娘娘大计,请娘娘降罪。”

      “降罪无用,我要的,是你们立功。”

      傍晚时候,凤御煊如期而至,身边福来侍候如常,见我一面,也是感激十分。

      那姚冲的确狡诈聪明,便是清楚福来是何身份,当初那一番动作,不知是真要立威,抑或是诱他投靠,被我这一搅,不能成事,非但没有逼福来就范,反倒是得罪了他。

      君子可敌,却小人难防,做君子,落得美名,自然不是后宫之人所需,太过浮夸,久居皇宫之人,又有几人算得上君子?无人。

      显然,姚冲这一步,犯了大忌,也看错了对象,下错了招数。

      “蓅姜,今日御清殿,可算是帮了我大忙,姚冲老贼,终是打了这个谋算,当这朝堂上下,一帮蠢人,为他反复戏弄。他料定你能来,却不知,你会与他当面对峙,福来那一场打算可是扑了空。”

      “姚相野心,可见一斑,但看如今永州之地重要,乌河淂缳之紧迫,这场东风,不借难矣。而只是押了刘东,却是禁足福来,他的戏演的并不到位,若是细细一思,破绽易见。倒是皇上心中如何做想,永州侯一事,巧借这东风之势,亦是成就皇上方便。”

      凤御煊微微点头,凝思片刻:“说是来的也巧,永州要地,倒要看看那郑栓如何打算。而你之前似乎也有自己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若是皇上有意派出哥哥出征,战事起处便是甚好地点,可入永州封地,堂而皇之,亦可用之兵力,正大光明,若是得以尚好机遇,皇上又怎可不大展拳脚,挫他锐气一挫?”

      凤御煊闻言,微微一笑,接口道:“妙哉,蓅姜所想,必是让宜玶随之协助,永州侯郑栓为保封地,自然竭尽全力,若是愿隐瞒不动,我们则只需隔岸观火便是,逼他不得不主动抗击。倒是宜玶此去,他定是疑心甚多。”

      “这一场戏,不是怕他疑心,而是怕他深信不疑,若是有隔岸观火之嫌,皇上便等战事告急快报淹没御清殿吧,到时候,这宁王一行,可非皇上愿遣,着实是他自己求来的,怪得了谁?”

      “知我者,莫若蓅姜也,这一环一扣,便是从未言明,你总能与我想到一处,便是如此,你这等女子,可得尊敬。”

      我亦笑靥如花,巧言:“那可是蓅姜之幸。”

      朝外远地乱事,不见得朝廷内部便是消停,永州侯一日不除,势力一日不消,姚冲便是隐藏在深处,最为致命的祸患。

      当年他能力鼎既不受宠也无势力的皇九子篡权上位,可见其野心之大,手段之高明,非可掉以轻心之徒。更何况姚冲两朝居位高职,朝堂后宫,耳目众多,便是连马德胜之类也有网罗,其他有权有势,身居后宫的奴才奴婢,也定是拉拢不少。

      便是当年静成皇后与淮南王之私情,究竟有多隐蔽不可查,最终还是被卿文妃所举,遂不可保证姚冲完全不知晓其中蹊跷,如若他早先知晓清楚,他那一番谋划投机,手段心计非比常人。

      如此今日,如若皇后诞下皇嫡子,他想一手遮天,废立皇帝,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为之之事。毕竟两朝为官,盘根错节的人际,根深蒂固,想除,并不简单。可若是凤御煊这等把柄被握在他手,断定他不敢公开,却会成为致命要挟,为他所控,哪里还有升天之日。

      我欲为凤御煊一并筹谋,自然也需私下动些手段,姚氏不能留,这是迟早,可最先,自然是瓦解姚家势力。

      永州侯此次便是拿来开刀,姚冲结盟永州侯郑栓也无外乎再为嫡子打算,一个需要坚实后盾,一个需要显赫世代,又结为亲家,何乐不为?看来,一早姚相求凤御煊赐婚,只知凤御煊是为了安抚奖赏姚家,平衡姚华两家势力,却不知,日后若是永州侯牵扯进谋计,他亦是脱不了的干系,只可被连带,不可自保。

      再招御史大夫沈廷筵,我只为一事。哥哥亲赴边地平反,已成定局,凤御煊话虽未说全,却是可被我猜出十之七八。而沈廷筵对我只传召也并无吃惊,虽说也是私下见面,态度已是从容不少。

      “宸妃娘娘怀了皇嗣,行动不便,但凡有事可传老夫走一遭兰宸宫便是,何劳娘娘亲自这一趟?”

      “本宫亲来,只为两件事,一来避人耳目,也少听些闲话,免得坏了心情。二来,作为明眼之人,也想指点沈大人一二。

      虽说皇上朝堂之上总有透露几分,可臣子猜天子之心思,又谈何容易?伴君如伴虎,言行之难,不用多说。而沈大人亦不是外人,若说朝堂之上可帮得安远将军与本宫之人,不是沈大人,还能有谁呢?”

      见我如此所说,沈廷筵身形一滞,似乎正中他要害。一来哥哥身世始终是他心中芒刺穿心,不得吐,亦无法安然咽下,我有把柄在手,不怕他不听话。再则,凤御煊之城府,人尽皆知,朝臣想猜他心思,投其所好,自然也是难矣,但凭这两点,沈廷筵自是跑不出我手掌心。

      只见他微微躬身,恭谨一拜:“娘娘所言极是,微臣能得娘娘提拔,自当尽心尽力,娘娘尽管放心便是。”

      我点头,轻语:“西乌战事,皇上忧心不已,姚相朝堂风光大好,只手遮天,使得他人恩惠难得,升天无处,非但让皇上不得安心,便是沈大人此等同朝为官之人,心中也该有些想法。

      话说君冠臣履,不是最忌讳功高盖主的例子吗?如今,谁都为着明日筹谋,犹是姚家,富贵可非他人能比及,飞扬跋扈,权大势大,如若是皇后娘娘再诞下皇嫡子,今后日子,谁也别想着过着舒坦。沈大人说说,本宫说的,可是在理?”

      沈廷筵只顾微微垂首,不住点头:“娘娘眼色果然犀利,观之精准,言之凿凿。”

      “既然皇上都要未雨绸缪,沈大人意思如何呢?坐等山水轮流转?或是也做万全之策,”

      沈廷筵闻言,缓缓抬头,略有疑惑问道:“娘娘意思是?”

      我靠前,倾身而探:“天下没有白吃午餐,若是愿作中庸和事佬,只当自保求生,想必也不合皇上喜爱,不管世事如何风平浪静,也不会有你立足之地。而沈大人刚刚也说,本宫愿意提拔大人,大人也应该尽心尽力,如此说来,难道与本宫算作承诺?”

      沈廷筵顿了一顿,并未马上接话。我支起身,伸手撑住腰身,略有吃力:“本宫指你一条明路,若走,保你仕途坦荡无虞,丞相之位,非你莫属。不走,我们也算半个亲戚,便是如此营生,也不算差。富贵与否,全凭沈大人一人决断。”

      沈廷筵也是思索半晌,方才答我道:“老臣愿追随娘娘,竭尽全力。”

      我浅笑:“聪明如此,沈大人有福了。”

      除了沈廷筵之外,这场纷繁动乱之中,还缺不了两外一人,还不等我招他,他倒先来找我。

      父亲再次进宫,已是半月之后的事情,春日风暖花红,生机盎然,我喜爱坐在湖中角亭看书作画,若是没有琐事,生活也是十分惬意。

      姚氏怀胎已经八月有余,胎象却一直不稳,药汤不断,情况并未有好转。我不禁想起古书上关于蒸石的一些流传,当初也只觉得是稀奇古怪的东西,究竟能否派上用场,我心中也没有把握。只管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

      可如今一看,的确是颇为好用,尽管她如何调查饮食用药,谅她也查不出任何端倪,再想到那石屏上八字亲笔,我便喜从心生。

      最难敌对的对手并不是手法有多高竿,而是他漏洞到底几何,只要是有软肋之人,想收拾也就不难。

      女人总为情伤,由来已久,而最悲观的,莫过于,为其伤情之人,却另有所属,不可得其人,亦未曾得过其情,如是单相思,是苦,是涩,也绝对是致命。

      而听闻胡安带回大舅父的消息,当初盗墓所得蒸石石枕的怪病一家,已是死绝,无人所剩,蒸石一说,便是个只有两人所知的秘密。待到姚氏至死,这宝贝东西,便与她一起下到阴曹地府去,生生死死都跟着她,让她不得好死。

      这一胎怀的十分困难,才四月有余,肚子明显凸起,我饮食甚少,只觉得胃里似乎坠了石头,稍微多食,便有呕吐之意。平日里也十分嗜睡,总觉得周身困乏,酸疼不爽。许绍开了安胎方子,饮后稍有好转,只是白日里睡得时候更多。

      午后天光极好,我倚在软榻上小憩,邀月进门,掀起珠帘作响,我神智浑噩,微微睁了眼。

      “娘娘,华大将军正在门外,您见吗?”

      “准见,我正好有事寻他。”

      再见父亲,也是几月相隔,每每见面,只觉得苍老之色甚于前次,两鬓雪然染,更是为甚。我慵懒靠在榻上,云发微乱,轻声问他:“父亲今日来见蓅姜,竟为何事?”

      父亲想了一想,略有难矣:“蓅姜,此次乌河淂缳战事,你可曾听到皇上提及任何?可有我们华家尽力一分?此位良机,失不再来。”

      我点头:“父亲这么想的确是明智,华家三女入宫,姐姐不得生养,妹妹不识自家人,能从皇上那里听闻一二,便只有蓅姜而已。”

      “为父也知晓,皇上久日都居于兰宸宫,宠爱可见一斑。蓅姜莫要轻视,趁着年轻,稳住自己位置才是重要,你能站稳脚跟,华家才能跟着委以重任,外戚之权,自是源于后宫,历代如此。”

      我衔笑,端起茶杯轻啜:“父亲,今日你能再来兰宸宫,蓅姜自是知道你有话要说,不过蓅姜把丑化先说在前,父亲听了再做抉择,有些话是说,还是就此作罢。

      华韶嫄之事,便不必再说,他日与您所道,蓅姜与她亲缘之情,早已一刀两断。那事之后,蓅姜仍旧留她一条性命,也是仁至义尽,切莫贪得无厌,索求无度,再讲些玩笑话与蓅姜听,不必了。若是父亲与我谈些战事,华家之事,蓅姜也愿意洗耳恭听,与父亲相谈。”

      待我撩眼看他,父亲面色窘迫,有被言中的尴尬,支吾欲吐:“终究只是华家血脉,若是蓅姜肯网开一面,这份恩情,华家自是记下。”

      我软笑,倾身以对,一双眼与父亲直视相对,满是讽刺讪笑:“恩情?蓅姜无需他人记得我恩情,亦不需要给自己积德,本此这一生而已,想不到那么长远,顾不到那么多来生来世。华家所处,父亲以为还如从前那般坚不可摧?皇上若是对姚家动了心思,父亲以为,华家还能风光多久?”

      父亲一愣,喃喃道:“这……”

      “华家唯一所用,便是牵制姚家,若是姚家不再,华家也是无用,没落是必然,能够安然退出已是万幸,父亲想的太多,恐怕要为贪念所累。

      华瑞莹也好,华韶嫄也罢,父亲的棋子,都逼死棋局,难道父亲还未曾警醒?”我摇摇头,接着道:“父亲,华家不复从前,亦需要新路要走,自持功大位高,下场只会比姚家更惨而已。”

      父亲不赞同,急急道:“华家一直为皇上马首是瞻,不曾做过只手遮天这等妄大蠢事,如何与那姚冲老贼相提并论?”

      我侧眼看他:“一朝天子一朝臣,父亲当初将蓅姜许与那皇三子,两面投机之举,难道还不足以在皇上心中留下憎恶?这一朝臣子,又有哪个心智能与当今皇上想必,皇上之高深莫测,无需蓅姜一再提及吧。

      不过也不是无路可走,蓅姜自有自己存于后宫之道,父亲若是想通了,觉得可行,便助我一臂之力,日后也有我扶植华家,利弊相辅,稳赚不亏。若是父亲觉得屈尊了,也可自行为之,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清清楚楚的才好。蓅姜今日把话说得如此明了,父亲好自为之才是。”

      父亲沉思半晌,抬头问我:“蓅姜,你是否于现下依旧恨我?”

      我不料父亲会如此发问,微微一怔,渐慢笑染嘴角,轻声道:“不恨,没有爱,哪来恨?”

      最终父亲只留下一句“自当鼎力相助”便匆忙离去,失魂落魄也好,悔恨不已也罢,我站在晾台之上,看着眼前湖色山水,盈盈欲滴。

      似乎今年的青荷长势最好,无数小荷,只露青白尖角,威风拂过,晃晃而动。涟漪掀起荷叶轻舞,荷叶撩动小荷摇曳,心似乎沉了又沉,又似乎缓缓落下。

      仿若多年的苦结直至今日方才能解。世事之中,因果相接,有些人事,一旦失去,无法从头再来,便注定从一开始,就在不可握在手心,便是时间过后,改变看待的视角,仍旧不能补偿。

      那些不完满,终究只能化作一口无声而幽深漆黑的大洞,开在内心隐蔽角落,无法治愈,无法忽视,怀揣终身。

      靖远三年四月末,凤御煊钦点大军十万,由安远将军华安庭率领,亲赴永州边地抗击乌河淂缳联军。

      此去半月,战事拖延,情势并不明朗。几封快报传递京城,只是待过攻守进退,并无大面进展。

      永州侯苦挺一月,迟迟不愿全面发兵抗争,以致永州封地偏西部分城池不断沦陷敌手,他不欲调兵遣将,极力抗击,反存侥幸,企图利用朝廷派军为盾,保其自全为主。

      姚冲见势自是坐不下去,几次联名几位大臣上书,求皇上增派军士,予以支援,均被各种理由拖延,不得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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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新更,愧对读者,抱住大家,原谅小十吧,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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