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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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虚实


      后宫这个风生水起之地,从不乏生出引子,让闹剧演绎更热烈一些。我只是未想到,华韶嫄竟是如此急躁,生怕这出戏草草落幕,归于消停,竟不知道如何煽动为妙,将皇后姚氏也牵扯进来。

      而这般见缝插针,唯恐不乱,正是她所等,于此愿者上钩的局面,她哪能轻易放过?

      待我穿戴打扮刚过,外面传来清荷细声:“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我朝刘东示意,他点头,撩起帘子:“皇后娘娘千福。”

      姚氏一身湖蓝浅色,脸上略有晦暗,疲倦容仪,清晰可见。见到我时,仍旧轻言温语:“妹妹,时久不见,你气色仍旧如此光艳,真让人羡慕。”

      我赶紧起身,上前搀扶她胳膊,软笑:“姐姐面色疲倦,有了身子免不了气色稍欠,蓅姜当初怀长生之时,还不及娘娘您呢。”

      姚氏淡淡一笑,撩起衣袂坐在榻上,邀月献茶,躬身而退,房间里便只剩我们两人。外面天光正好,房间内暖光如泼,香茶浅烟,渺渺而升,溢得满室弥漫清香气味。

      我坐在她对面,凝目笑看,阳光扫过她的脸,一时间,眉目淡漠,看不出表情。

      “妹妹,裕嫔在后花园遭袭小产,此事非同小可,后宫是非,向来尘嚣直上,越传越离谱,这些你也是知道的。本宫本是想一心在凤宫养胎,后宫琐事,全全交由容妃代管,可今日一早,有人找到凤宫来,如实道来,甚让本宫吃惊,便是本宫有心想帮你,实也无力,那人不愿善罢甘休。”

      我手捧骨瓷浅杯,香茶暖手,只闻不喝,听她所言,抬头轻语:“是裕嫔吧,之前容妃娘娘也有到兰宸宫大闹一场,姐姐可有所闻?”

      姚氏故作惊诧:“怎么,容妃还有闹到兰宸宫,这是究竟是为何?”

      我心中自觉好笑,姚氏眼目细布各处,可谓数不胜数,昨夜的笑话,绝不会晚过半盏茶功夫,便会传到她耳中。不过后宫也有后宫规矩,不多看,不当面说清,知道了也要睁眼说瞎话,谁都要撇个一干二净才好。

      “可不是,也是来问蓅姜裕嫔之事,蓅姜坦诚不知前因后果,遂惹怒了容妃。”

      姚氏闻言,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可曾知晓,作何看法?”

      “皇上并未有说法,不过,相信心中应该有自己思量吧。”

      “说来,裕嫔来凤宫倒是说了一件事,事出有大有小,本宫自是多亲近你一些,听裕嫔一家之言,未免有些不公平。当时也未曾多想,可事后细细一思,甚觉此事非同小可,这不,一清早就来与你商量。”

      我心微微一动,面上颜色不变,轻声问:“姐姐请指教蓅姜一二。”

      姚氏微微探身,薄唇轻启,声色微弱可闻,以防他人旁听而去。“裕嫔说,当时她还瞥见另外一人在场,似乎是个已过弱冠,不及而立,着着浅衣色的男子。”

      我略有一滞,微微挑眉,似乎惊奇:“之前裕嫔未曾提及此事,过了几日,怎么生出这种事端了?浅衣色男子?裕嫔当真看得清楚了?还是……?”

      姚氏目光浅淡,却是直直盯着我的眼,一动不动,企图从中寻觅,半分心虚,遂接口道:“本宫当初也是这么想的,这等事体,不是小事,但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好说了。”

      笑容浮上我嘴角,不露些许色变,只轻轻撩眼看她:“那姐姐看着怎么办才好呢?”

      姚氏巧色,微微侧目,温和淡然,轻声开口道:“如今之计,也只有急于寻求事实真相,为妹妹洗脱栽赃嫌疑,此法可好?”

      “那就劳烦姐姐操心了。”

      姚氏离去,我站在窗前,细细思量前因后果,华韶嫄孤注一掷,以为用动胎气扯我下水,方可成事。遂前有谋害皇嗣之罪,后有淫乱后宫之疑,便是我三头六臂,七魂九窍,落入这困瓮之途,也断然逃不出她这一巧势密局。

      未曾想半路许绍未能帮她保全胎儿,生出差池,竟是真真成了小产,得不偿失。再加上凤御煊态度莫名,似乎并无追究意思,如此地步,与她,算是一败涂地,损人不利己。

      这般所得,让她更是心急如焚,不折手段,恨不得立地铲除我,方能心甘。也不惜与姚氏谋计,还以为自己巧妙手腕足以扭转乾坤之势,实不知,却是羊入虎口之举。

      那姚氏居心在何,谁人不知,就算她不稀罕凤御煊的宠爱,心有所属,就为着日后她身下子女所处,也定不会留我长久。恰逢华韶嫄风向一变,之中最顺风得意的,不是那狡诈姚氏,还能是谁?

      不过那华韶嫄也真是白白生了一副玲珑剔透心思,这般情势之下,与我之仇恨竟比对立仇敌还要不得容忍,这般下去,害了华家,成为陪葬的,只能是她自己。我正寻思,珠帘轻响,碎步渐近。

      “娘娘,可用早膳了。”

      话音刚落,一股肉香飘溢而来,沁入鼻尖,生出一股油腻作呕,胃部骤然翻滚抽搐,似乎有胀满感从胃底剧烈泛上,仿若一张口,便再收不住。我急忙掩口,蹙眉,气息不稳,只觉得胃中翻滚跃跃欲试,随时都会泛滥成灾。

      “娘娘,您这是……”邀月端着银盘,站在原处,表情莫名。

      我挥挥手,掉过头,站在窗口处,吸入新鲜空气,隐忍道:“东西拿下去,我现在先不吃。”

      邀月怔了怔,似乎突然明白过来,顿时欢天喜地:“娘娘,您是不是有喜了?算一算这个月的葵水,还未至,真是太好了,娘娘,这是天大的好事。”

      再深吸一口冷气,我掩住口鼻,转身朝邀月走近,将手中帕子倾覆碗上,方才敢大胆呼吸。

      “记住,这件事,暂且不要让刘东之外的第二个人知晓。”

      “娘娘,您这是?”邀月不解。

      “你先别说,把刘东招进来。”

      过了片刻,刘东随着邀月进了门,见左右没有人,方才走到我身边,俯身轻声问:“娘娘,您有事找奴才?”

      我点头,房间窗户大开,面前莲池一片冰天雪地,空气馨冷凛冽。我轻声道:“即日起,肉类膳食,不要再给我做了,清淡一些就好,备些鱼和水果。”

      刘东机警,听我这一番话,急忙下跪,恍然道:“奴才恭喜娘娘,娘娘保重凤体。”

      我撩眼看他:“现在所处非常,我心有怀疑,却迟迟不肯让许绍看诊,自有我考量。如今一早皇后来访,更证实我当初所猜,便从一开始,我就不欲让其他人知晓我怀胎一事,也就只有你们两人知晓而已。这件事暂时隐瞒更安全一些,除你两人之外,我不信任何人,亦不能透露半分,失去长生是我此生之痛,如此错误,不可一犯再犯。”

      “娘娘放心,皇嗣与娘娘一定吉人天相,大富大贵。”刘东叩拜。

      我胸口还有闷意,不自觉伸手去扶,略有晃神:“有没有天相,成不成吉人,可不是单单坐等老天怜悯的,但凡大富大贵之人,又有谁,不是算计到最后。我们不是该未雨绸缪,天若有雨,陋室再修,也是无用,不如换个房檐避雨,岂不是事半功倍?”

      “娘娘意思是?”

      我转眼,带笑:“只要她肯出手,又怎会没有空子可钻?我就要试试,某一个人,到底能用情多深,摸到她底,就离我达成所愿之日,不远矣。”

      “娘娘足智多谋,定能扭转乾坤,迎刃而解的。”

      “速传传安远将军入宫,我有事情与他相商。”

      “奴才遵旨。”

      “对了,刘东,你细细去问宁王,看他到底丢了哪本纪要,若是可以,最好能仿制一本才是,总要用得上的。那裕嫔素影殿之处,不还有个雪菊在吗?也不是只有光明正大,才是制胜唯一途径,我们身处后宫,谁人都懂,这等地方,手段才是首要,谁有本事,谁就立地为王,不就是这个理吗?”

      刘东似乎明白我意思,身子前倾,凝神品味刚刚那一句,模棱两可道:“娘娘这是,以其人之道揭其人之真身?可若是那本纪要就如娘娘所猜,原本便是被裕嫔盗走,引得宁王去而复返,流连议事房侧间,迟迟不得离宫,从而方便她们趁其不备,门口处留下信笺,套的宁王前来,可也不能保证,裕嫔手中那本真的纪要就已经被销毁了,若是两本同时存在,那不成蹊跷了?”

      “怎么会两本都在?裕嫔之性子,盗得那本纪要,一定会亲自销毁,就算不曾销毁,便是他日出了仿本,量她也不敢站出来澄清,十分九成九,那本纪要早已毁尸灭迹。

      后宫人多眼目繁杂,这种东西,不宜久留,毁了才最安全。既然如此,我更要造出一本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也不可缺,皇后那边迟早要有动作,我们必然要先她一步,不然,再难翻身。”

      “奴才懂了,这就去办,娘娘尽管放心才是。”

      约么下午光景,哥哥应诏入宫,时久不见,依旧倜傥英姿,卓绝超然。

      “蓅姜,近日可好,又见消瘦,怎不好生养着身子?”哥哥笑言道。

      我斟茶与他:“临平公主也应该即将临盆了吧,蓅姜在这里先行恭喜哥哥了。”

      “就这一两日时间,应是快了。”即为人父的喜悦溢于言表,我也由衷感到安慰,这个与我血脉相连的温润男子,同我一时受尽鄙夷冷落,成为我人生之中,唯一那一道暖色,我总不能忘,每每想起都还是胸口存有余温,如是不幸中之万幸。

      “对了,蓅姜,早先听闻韶嫄小产,似乎还牵连了你,可有此事?皇上如何说?你所处可曾尴尬?”

      我略作点头:“本不想与哥哥说这般大煞风景话题,可如今似乎事发莫名,牵连必然甚广,蓅姜也不得不做好防范,便是不害人,也不等于不被人害,后宫之中,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何况妹妹如今许是怀了皇嗣在身,无论如何,也要为着孩子筹谋而生。这也是今日,我招哥哥入宫的原因所在。”

      哥哥闻言,坚韧决绝:“蓅姜有话直说,与为兄所处,必定全力保全你与孩子,你不必太过劳心,安心养胎才是。”

      我微微带笑:“如是这世上还有一人能信,除了哥哥,我再找不到第二人选。如今,也只有哥哥,刘东,邀月,知晓我怀了身孕。之前自己也是心存不安,总觉此事不会轻易罢休,遂不敢早早公布怀胎一事,就怕有人陷我于囹圄,又趁机狠下毒手,方才一瞒再瞒。”

      轻叹出口,我将事发娓娓道来,哥哥耳闻凝思,眉头愈发深蹙,我刚落言,哥哥紧忙接口道:“纯粹无稽之谈,本是半昏半醒之人,焉能认得这般清楚,分明是存心嫁祸,唯恐天下不乱。”

      我点头:“其实问题关键倒也不出在究竟是不是我伸手推她滚落台阶,而是华韶嫄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最终居然找到了皇后,还交待出所见之人许是宁王一事。就算皇上并不在乎她小产,可若是后宫有了淫乱后宫的矛头,皇上必然不会再坐视不理,事情也就麻烦了。”

      “那蓅姜说如何?”

      “蓅姜需要哥哥出宫之后,拜访一位大人,宁王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牵涉其中,一来也算是为了蓅姜日后子孙着想,二来,临平公主那一面也需兼顾,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她们一行人奸计得逞,只有那位大人,着实可靠,哥哥若是去见他,定会有解。”

      哥哥甚是奇怪,轻声问我:“大人?哪一位大人?”

      我浅笑:“御史大夫,沈廷筵大人。”

      “他?我们不曾熟识这位大人,蓅姜怎知,他一定会可靠,且可相帮?”

      “朝堂之上,官官相承,没有谁是真正不熟识的,哥哥只需走一遭沈府既可。你便问他,那日可曾在议事房见过宁王?又是否相谈甚欢?

      他会答,的确如此,你便回去就罢了。如果不顺,你再与我联系,若是通顺,只捎口信便可。”

      哥哥闻言,仍旧有些不放心:“蓅姜,此人当真的可信?虽然我们是为了摆脱嫌疑而固布新局,可总归是以假乱真,还需慎重才是。”

      “放心,能让哥哥前往,必然是心中揣了十二分的安心的。”

      送走哥哥,我仍旧毫无饥饿之感,就算肚腹空空,也觉得仿若胀满,顶的饱足。人愈发疲倦,身子发沉,潦草用过几口银耳燕窝粥,便躺下休息。

      沈廷筵这一步,算是妥帖之举,朝堂之上,能帮宁王之人应该大有人在,若是寻求他人想帮,未免太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若是让哥哥前往,单凭凤云深这一面关联,也让人倍感合情合理。况且,哥哥出面,那沈廷筵焉有不帮之理?

      若是他日,需要闹到牵连凤宜玶于其中之时,一个足够分量的当事人,可谓尤其重要,何况沈廷筵与华家并无密交,便是站出来说话,也不会有住私护一说,此局只做刚刚好。

      于此,我便只坐等兰宸宫,看姚氏到底能查到些什么,闹出什么好看。

      朦朦胧胧之中,听见门口有人窃窃私语,我本就浅眠,便更睡不着,还未睁眼,轻声问:“门口谁在说话,什么事?”

      “娘娘,是小皇子他,他不肯睡下,哭闹要娘娘……”清荷颇为苦恼道。

      我只得起身,倚坐床边:“把他抱来,我来哄他睡觉。”

      片刻,怀森被抱了进来,一见到我,立刻破涕为笑,伸着两只胳膊,急急要我抱他。我伸手抱过孩子,搂在怀中,摸他圆圆脑袋,轻声问他:“怀森啊,为何不睡觉?”近十个月的孩子,已经能简单发出一些词,不过尚未能说出清晰字词,依依呀呀,听不出所以。

      “我的儿啊,什么时候能叫一声母妃?恩?”他似乎格外精神,不肯安分被我抱着,反倒站起身,双手搂着我颈项,将自己的脸贴在我脸颊,哼哼呀呀不停口,像是在说话。

      我笑笑,用手帕帮他擦口水。

      “娘娘,估计再过些时日,小皇子就该开口说话了,我们整日教他说话,可还是不见他说出一个字出来。”清荷平日照看怀森更久一些,而我则要花上大部分时间,待养他,时间一久,母子般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才十个月,应该快了,急什么,耐心教着。”

      “娘娘,若是您日后生了自己亲子,那就更忙不开交了。”清荷笑语。

      我一顿,撩眼看去:“这是什么话,怀森即为我抚养,便是我亲子,以后不得信口开河,说些胡话。”

      清荷心知自己失言,胆战心惊,连连讨饶,得了我允,方才退下。陪着孩子玩耍一番,着实精神不济,总算哄得他入睡,我方才得了空,再躺一会儿。

      “娘娘,皇上来了。”耳边有人轻唤,我赶紧睁眼,只见天色尚早,似乎还没到用晚膳时间。

      “这么早?”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轻掀珠帘声响,我扶了扶云发,从床上站起身来。

      “蓅姜今日身子不爽?”凤御煊轻声问我,踱步上前,见怀森熟睡内侧,淡淡收回目色,转看我脸色。

      “哄着孩子睡觉,不小心自己也跟着睡着了。”我吩咐邀月上茶,随他坐上软榻:“皇上今日空闲?这么早就来了。”

      “恩,难得空闲。”

      “皇上今日不必去素影殿看看妹妹去吗?听说,妹妹似乎又忆起什么事情,惊动皇后娘娘,遂开始重查此事了。”

      我顿顿,轻啜一口,缓缓道:“也好,上次事件,有始无终,后宫之中,谗言难闻,便是道听途说,也难免会让一些人信以为真,误入歧途。皇后娘娘今日特意走了一遭兰宸宫,就是来说这些事体的,皇上没有耳闻一二吗?”

      “哦?那裕嫔又忆起什么了?”凤御煊仿若不曾知晓,面色不变。

      “说是当初曾隐约看见个刚过弱冠不及而立之人,还是个男人。”我轻言慢语,细看眼前男子眉目细微。

      若说凤御煊还不知晓这些是非,我并不相信,他若不说,定是其中来回,犯了什么合计,既然不来亲自问我,想必也未曾完全相信我与事件的确毫无半分瓜葛。

      “裕嫔当真这般说?可有看清?”

      “应是如此所说,至于看不看得清楚,那只有妹妹她自己才知晓。如今她是被害,她说看见谁,那就是看见谁,哪有人好争辩,岂不是自找蹊跷了?”

      见我如此而言,凤御煊浅浅一笑,并未接过话语,只是伸手撩撩被盖,声响轻脆清晰。

      “看蓅姜如此,似乎胸有成竹。”

      我嫣然一笑:“蓅姜有皇上信任,何以不胸有成竹?”

      晚膳过后,凤御煊回去御清殿批阅折子,我躺的头脑发沉,遂点灯看书。凤御煊上次带了上好的清创膏来,就为着能让受创处可恢复如常,我日日按时涂抹,效果似乎也不错。

      “娘娘,您这手伤,如今看来,似乎也未必会留下疤痕,这药膏药效神奇。”

      我点头,等刘东将伤口包扎完毕,方才放下书,斟酌过后,轻声问他:“如何,宁王的纪要可仿得否?”

      “娘娘放心,宁王说,可仿得,不出一日,便可做好。可宁王又说,娘娘不必操劳此事,若是真有了纰漏,他愿一力承担。”

      “怕是连他也承担不起。”我冷声,刘东略惊,连忙道:“娘娘放心,奴才说服宁王不可如此,不然便是称了对方之心,不过宁王颇为担心娘娘所处,生怕娘娘受到连累。”

      “他自然是不能出来搅局,那人还没有个表现一二,怎好就此作罢?若是皇后查下来,免不了马德胜暗中奔走,也刚好乘了我的心。”

      “娘娘可是说那雪菊?”刘东俯身,精明眼色,一掠而过。

      “我说的是雪菊身边的翠红。”

      刘东闻言奸笑:“娘娘果然高竿,此步甚妙。”

      “既然你这般剔透玲珑,也不劳我多说,让雪菊去透露给翠红,就说当日里在花园中曾见过宁王在附近,也是一身浅色衣着,仿若就是裕嫔所见之人,只要此话风一透,翠红自然就有了动作,或者是裕嫔,或者是皇后,抑或者是其他嫔妃,谁敢出头,谁就是当日害死元妃元凶。”

      “妙哉,妙哉,娘娘真是一举两得,一来,摸清楚翠红究竟是何人庇护之下,二来,也让她皇后有了下手的空隙,将来便是看她们两虎相争,娘娘方可坐等收获。”

      我撩眼 :“一举两得怎么足够,我也要摸摸清楚,皇上对于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不然如何也不能让我安心。

      至于马德胜,尽管让他帮皇后奔走,倒是那个雪菊,你别忘了最后交待一句‘看朱成碧’,这样一来,把那翠红绕进这死局,一旦任务完成,不劳我们动手,自然也有人收拾干净。”

      “奴才清楚了,再晚些时候,天黑全了,奴才这就去办,娘娘尽管放心才是。倒是那裕嫔,如今随便说出一句,也可兴风作浪,犹是现下同皇后娘娘为谋,不知娘娘是否也有办法以对?”

      我复又翻来小几上的书册,并未看他,软言轻声:“你还记得当初吉嫔在后花园,撞见你烧木人之事?凡事都有相通之处,但凡有漏洞,便可见缝插针。遂此法可效,要效的妙才是精彩。这般一来,害人之人,也没那么容易置身事外。”

      “奴才愚笨,请娘娘指点。”

      “刘东,你可别忘了,让雪菊去素影殿,可不是去真真侍候人的。”

      刘东转眼,轻声笑道:“谢娘娘指点,奴才懂了。”

      凤御煊很晚才过来,我不愿等,早已昏昏睡去,感到冷风带入,方才侧过身,被他抱在怀中。屋外寒风冷月,华光浅薄,帐内暖意蔓延,静谧安然,只是不得知晓,这种安然,究竟可以持续到哪一日。

      第二日一早,刘东急急入内,见左右没人,低声道:“娘娘,安远将军那面有信儿了,说是事成。”

      我张眼,懒懒翻身,轻声道:“很好,就看接下来,翠红到底咬出宁王,谁先出头便是。”

      果不出所料,刚出一日功夫,便传皇后姚氏下旨追究裕嫔小产一事,竟有下面奴婢举供,当日似乎在御花园深处曾见过有人出现,还是身着一身樱色浅衣,行色匆匆。

      遂姚氏召见所有嫔妃于凤宫,似乎想讨出个结果出来。我入时,嫔妃悉数已到,裕嫔身子尚未恢复,竟然也列在其中。华瑞莹仍旧横眉冷对,看来事出不小,连被禁足的她都来得凤宫。

      “宸妃来了就好,今日查出一些头绪,正好让你来,问你个确实。”姚氏居上位,淡然而语,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担忧。

      “娘娘请问。”我俯身一礼,恭敬有嘉。

      “那日你在后花园经过,可曾见到他人?”

      “除了裕嫔之外,蓅姜未曾见过任何一人。”

      “是吗?来人传翠红。”姚氏声音刚落,只见翠红碎步入内,抬头看我一眼,见我依旧带笑,略有顿脚,遂急急低了头,走几步,跪在当中。

      “听说,是你曾看见有人在后花园中行走,可曾有此事?”姚氏问得不轻不重,那唤名翠红的女子,有些胆颤,支吾半响,点了点头:“回皇后娘娘,的确如此。”

      “你可看清楚那人是谁?”

      翠红似乎有些犹疑,顿了半晌,终是开口道:“离得略微有些远,奴婢只是看到轮廓。”

      “哦,那你说说看。”

      “那人,那人似乎穿着樱色衣着,年纪尚轻,步伐匆忙,应是刚过了熙园,正往唐春苑那方面去的。”
      “你当时为何出现在那边?”

      “奴婢是奉裕嫔娘娘之命,去太医院找许太医为娘娘把脉,可去了之后才发现,许太医人已不在,听说是被急招入了蕊心宫,于是兜了一圈,到蕊心宫看了究竟,方才准备回去素影殿通报娘娘的,就在奴婢返回途中,隔着一道廊子,看见那人的。”

      我闻言侧眼,见座上华韶嫄浅笑,并无病者该有的恹恹之色,想必是心中已有定数,这次,我再不能逃出她手心。

      姚氏闻言转眼:“裕嫔,你当初真有看到那一抹身影?”

      裕嫔凝神,似乎回忆,面有隐约刻意,仿佛并不愿说清:“臣妾,臣妾……”

      “你说个清楚,如此地步,还支支吾吾作何?”华瑞莹微有动怒,瞪我一眼,又转过头,冷冷道。

      华韶嫄左思右想,犹豫不决,仿若真是两面为难。

      “妹妹,你就说吧,看见什么了,也好皇后娘娘给你做个主,偿了你的冤枉,才好呢。”兰妃弯弯嘴角,随声附和。想必是也喜看到他人笑话,对于她来说,总不是坏事,最好人人斗得头破血流,才算尽兴。

      “臣妾当初看见姐姐时候,身后似乎站着个人,而那人,那人……”

      “那人是谁?你快说。”华瑞莹催促。

      “妹妹,你可别吐一半,咽一半,到底看见谁了啊 ?”兰妃随声。

      满室后宫妃嫔,无不是侧起耳朵,细闻华韶嫄口中,那个被我包庇,而又蹊跷秘密的人物,究竟何方神圣。只有淑妃,略略蹙眉,调眼看我一眼,轻轻摇摇头,轻叹一声,却早已被那些催促之声,淹没其中。

      “似乎,似乎是宁王殿下。”

      这一语道出,满座寂静,无不是瞠目噤声,看戏的看戏,算计的算计。

      就连那座上的姚氏也略有惊异,掉头看我,略有燥急:“宸妃,你当日可见到过宁王?”

      我依旧不急不缓,慢慢答:“那日,蓅姜不曾见到任何一人,可也不知,为何妹妹会那般所言,但请娘娘细细调查,还蓅姜一个清白。”

      华韶嫄眼中深色一暗,似乎有所察觉,直直看我,终是少了那一份得意,多了一份犹疑。便是连华瑞莹也颇为诧异,再看向我时,满眼莫名。

      一石惊起千层浪,倒是翠红与华韶嫄这一举,也让姚氏捞的措手不及。她未曾想到,华韶嫄之前那一番不确切之言,竟是矛头指向凤宜玶,而调了翠红的证词之后,还以为能有多少用途,未曾想,反倒将她一局。

      也让我摸得清楚,那杀害元妃之人,正是华韶嫄。翠红本就是她手下之人,究竟如何可无声无息杀了元妃,我曾询问许绍几次,未得结果。

      华韶嫄若是可让翠红一人杀元妃,又不曾惊动他人,想必一定是在元妃毫无反抗之时下手的,于是我想到药物。

      她不曾出宫,也不曾跟宫外人接触,便是那一段时间也不曾与华家任何人接触,也只是去去蕊心宫而已,若是如此,药从何来?

      后来许绍回忆道,之前华瑞莹一直失眠,休息不好,状态欠佳,遂开了一些安眠药丸,助她好眠。可究竟华瑞莹有没有给过华韶嫄药丸,抑或者华韶嫄暗中窃走药丸,这些不得而知,如今看来,更能确定,杀元妃,栽赃于我之人,的确就是华韶嫄。

      而现下,只等姚氏再给出一个态度,我便能知道,究竟这场水深火热的角力之中,谁还有漏洞,可给我见缝插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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