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囍

作者:多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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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初识三柰


      宋知殊这人怪得很,他来碧落既对我那仙丹不感兴趣又不喜欢我的草药,就只是躺在槐树上,望着远处的一片荒凉。
      他说,这里和他的家乡很像。
      听仙娥们说,他曾是凡人。我不曾去过凡间,亦不曾见过他的家乡。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眼角有一滴水珠落下,在阳光下格外晶透,待我再细看便只剩那颗朱砂痣了。
      我心一软,掏出我偷偷酿的槐花酒,摇摇树枝:“既然心里苦,咱们不如喝点酒!”
      长久合着眸子的宋知殊缓缓睁开双眼,立起身。
      我将酒坛一抛,飞身上树正好接住那酒坛,启开小尝一口,满意的咋舌递给他。
      天色渐渐暗了,晚风掺着槐花香吹来还带着远处的喧嚣。明明每日的黄昏都一个样子,今日却总觉得不同于往日。
      许久不见人接我转过脸望他却见他同样望着我,我正想问他不喝吗他接过酒坛一饮而尽。再递过来时,坛底已经空了。
      他这腹中,是有一片海吗?
      “再来。”
      他微微有些醉了,眼中蒙上了一片薄雾,嘴唇微微撅起,仿佛像个讨不到糖吃的孩子。
      果然,没人能逃得过我的酒。
      我翻身下树又抱起两坛,扔给他一坛,自己抱着一坛重新坐回他身边。
      “阿鼓兄。”
      他突然叫我。
      第一次被叫名字还有点不适应,我低声道:“嗯。”
      “你可曾有心爱的女子?”
      我一怔,转头看他,他的眼睛微微泛红,我摇头:“不曾。”
      “也对,你年纪尚小。”
      “我不小啦,今年虚岁一千三百岁了,我并非是因为……”
      我并非因为年纪小,而是我原本就是女子。
      只是还未说完,那人就倒在了我的肩上。我垂头看他,嘴巴正碰上他的鼻尖,微凉的触感使我一惊。他的脸颊泛红,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我凑近了才听到两个字。
      他在唤:阿囍。
      有春风吹过,树叶发出唰唰的声响,我的脸被风吹的痒痒的,正想抬起手抓痒,他竟在我肩上蹭了蹭。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张中与在众仙面前判若两人的睡颜,心底里涌出一阵哀伤。
      这阿囍,可是他在凡间的娘子?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神祇都为之悲伤?我还以为,这三十三天所有的神都是像十一那样,对世间情爱不屑一顾。神仙不都是那样的吗,六根清净无欲无求,为何他不同?难不成因爱升仙,就要一生为爱所困?
      难不成,当真是我年幼还不知?
      我望着远处冰凉的月光,竟一点睡意都没有,只想着这夜再长一点吧、再长一点,可是那团红光依旧是缓缓升起了。
      我在宋知殊清醒前,将他放在了树梢上,自己轻轻跳下树枝将酒坛整理放好。
      没多久他便醒了,我正捡着被风打落的槐花,打算再酿几坛,听到树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几时了?”
      我估摸了一下:“未时了。”
      “嗯。”他阖首微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落在我身侧。
      “睡得还好吗,贫舍粗鄙还望宋兄莫要见怪。”
      他意味深长撇我一眼:“还不错。”
      当然了还不错,你昨夜枕的是我的肩胛骨→_→我没有理会他,闷头将花瓣倒进酒里封好埋在树下。
      “今日轮到我当值,改日再来找你喝酒。”说罢他瞥了一眼树下,转身消失在风中。
      他前脚刚走我便泄了气,行吧,一个个来我这儿惦记的都是我的酒。
      明明炼药炼丹才是我本职,一个个看不起我不是?太上老君那丹有何稀罕的,还不都是最简单的,增增内力啦,长长法术啦,哪有我的好玩儿。
      “阿鼓小儿,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真是背后不能说闲话,说太上老君老君就到了,我拱手行了一个礼:“老君。”
      老头儿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昨日听闻二殿下说,你和十一都来了?”
      “看我这脑子,昨日还想着去拜会老君您,只是偶遇了故人耽误了,老君莫要怪罪。”
      我从树下挖出几坛酒肉疼的递给老君,他瞅见我的酒长眉一扬道:“你这是做甚?”
      “这是贺礼,昨日未能及时送到,小仙惭愧。”
      老头儿接过酒坛,连连叹道:“在这天上地下,好酒不少,最上头的还就两坛。”
      我点点头:“还请老君赐教。”
      “一者是黄泉的孟酒,二便数你这碧落的桑落酒了。”
      生人死后进黄泉,过三境,入轮回。这孟酒乃前任黄泉大殿下生前参遍众生之苦所酿,先苦后甜,其目的就在于让过黄泉的逝者都能够饮尽最后一杯苦酒,往后皆为甜。
      这酒就连天帝尝了都赞不绝口,哪怕前任黄泉主羽化了,饮孟酒的传统仍然保留下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被人间传为了孟婆汤。
      而我这桑落酒嘛,凡世有诗人传: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如同老头儿所述,这天上地下有的是没听过我阿鼓,绝不会又没有听过桑落酒的。
      色比良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便是称赞的这独一无二之酒。
      虽然得意,仍然是谦逊道:“老君谬赞了。”
      “老君此番前来,绝不是夸我酒这么简单吧。”
      “自然,老身是来请教一方小事。”
      “老君,你我之间可以直言不讳。”
      老头儿斟酌片刻,问道:“你师随药师佛祖,可曾听说古有甘木,食之不死,亦如长生?”
      我一愣,摇头:“从书中是瞧见过,未曾见过真木。”
      老君迟疑:“当真?”
      “我骗你做甚,这甘木并不常见,再者说老君的还魂丹不比那甘木易得?”
      “若丧失肉身,就是一千粒还魂丹也无身可还啊!”
      太上老君失望的抱着我那酒离去了,我竟有些后悔,我平日最见不得人失望了,更何是那往时嘻嘻哈哈的太上老君。
      正如前日十一所说,这甘木难得,更是难养,若是这碧落气候不变,长年为春,养上百年将将可以生根。只是,天上地下皆有四季轮回,可见我也要为它挑选一个长年气候温和湿润的好地方种下。
      旁的先搁在一边,单是老君也正在寻甘木这件事,也该让十一知道,倘若改日他在说漏嘴,又是一件麻烦事。
      不曾想有生之年,我竟有一天还会踏进黄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用这句话形容黄泉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黄泉碧落,一脉相连。
      连接二者的,便是忘川了。黄泉一日在,忘川川不息,我站在忘川旁,看着通往黄泉的路,心里五味杂陈。
      “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这时,有一只小手揪住了我的衣衫。
      我惊讶的低头,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站在我身后。
      “姐姐怕黑呀,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姐姐?”
      自我那场那病后,前事一概不记,就连这一身躯壳都只不过是像女娲借来的泥巴随手捏出来的,只可惜十一这双手实在不怎么巧,便一直对外以男子示人。这百年余年来还未曾有人把我我蹲下身,还要比他高一点,他的衣衫有些破旧,上面隐约还有未干的斑斑血迹。
      娃娃努努嘴:“你身上有娘亲的味道。”
      “你的娘亲呢?”
      他的眼睛红红的,指着忘川说:“娘亲要我在这里等她,她为什么还没有来?”
      话还没说完,他嘴一扁珍珠般大的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我抱起他,摸摸他胖乎乎的小手,柔声哄道:“乖,姐姐带你找娘亲。”
      "我陪姐姐一起,姐姐就不用怕了。"
      “好,我不怕。”
      黄泉的路一向如凡人所传漫长而又寒冷,走了很久还没有看到往生殿的大门,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怀里孩子的体温越来越低,我摸摸他的脑袋:“冷吗?”
      他的声音很小,软软糯糯的从我的肩窝里传出来:“不冷,姐姐好暖和。”
      我怕他睡着哄着和他聊天:“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乡。”
      “小乡不要睡,睡着了就看不到妈妈了哦。”
      “好!”
      我用力抱的紧了些,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往生殿的殿门,方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后背:“小乡,醒醒啦,我们到了。”
      没有人回答我。
      “小乡?”
      “小乡,我们到了,妈妈在里面等你,你快醒醒……”
      我迟疑的低下头,小乡还窝在我的怀里,只是没有了声息,身体也变得僵冷。
      “阿鼓兄,你为何在这里?”
      那一众人踏出黄泉时,我正抱着小乡狼狈的跪在殿外。我见为首一人正是宋知殊,抱着小乡冲到他面前:“大殿下这孩子误入黄泉,你救救他。”
      他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摇摇头叫来雾离:“抱下去吧。”
      “你要把他抱到哪里去?”我紧紧的抱着小乡,不肯给他,雾离的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接也不是只得等他主子开口。
      那主子倒也不恼冲他摆摆手,看雾离无声息般闪置一旁后,转而俯身戏谑问我:“阿鼓兄,这里是黄泉,每天有千千万万亡魂,你都要救吗?”
      我看着小乡,他好像只是睡着了,一只小手还紧紧攥着我的头发。
      我施法变出一把剪刀,将发丝剪断,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他,递下去,动作如行云流水,片片如刀生划在我的心上。
      他像极了那日三清殿上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的黄泉司,尽管此时他就在我身边,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为什么呢,他明明曾经也是凡人,为何如此不通人性?
      将他送走以后,才想起我来找十一的事由,正想唤雾离,被一个小丫头打断:“你是女子?”
      我这才注意到,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这里了,她似乎觉得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瞪的溜圆,我赶紧捂住她的嘴:
      “嘘!”
      “我可以不说出去。”
      “如何?”
      她余光瞥了一眼正出来,我点点头。
      只见十一一身便衣轻快而来,途径宋知殊竟难得拱手一拜,谁不知这净琉璃飞升的十一殿心气儿高得很向来玉帝老儿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可谓是给足了大殿下的面子。宋知殊低眸还礼,那人便又回到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跳到我面前:"不知谁人曾说此生誓死不入黄泉?"
      我还气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还不是你惹得祸。”
      “我?”
      我正准备给他一拳,只听石阶上那人声音冷冷清清飘过来:“既然是二殿下的人,在下先告辞了。”
      十一似有所思眉间微微颤动,仍是拱手:“宋兄慢走。”
      “先不说那个,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目光意有所指,他闻了叹了一口气:“祖师的琉璃烛心,我得送回去。”
      哦~原来是烛心成精了啊。
      我拉住他:“既然是自家人,就不着急了,我今日找你有事,你改日再去吧。”
      再旁一直做壁上观的丫头立刻跳了出来:“谢师兄!”
      他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眼刀威胁到:“今日暂且放过你,你休要蹬鼻子上脸。”
      十一拂袖转身进了殿,小丫头跳上来拉住了我的手:“在下三柰,谢姐姐解困。”
      我扫了一周,见无人听见,嘱咐她:“日后莫叫我姐姐,叫我阿鼓就行了。”
      我前脚刚进临渊阁,他便将那衣摆甩的老高,厉声道:“你头回见她就帮她,就不怕她耍什么幺蛾子?”
      可行了,在净琉璃时,人人皆知十一好脾气,百年不遇一次发火,今日可算我有福了。
      “是,您说的对,我再不敢了。”
      我唯唯诺诺的点头应和着,生怕他一气之下把我从忘川扔下去,仅是黄泉一地就有我好受了,再来个地府我可别活了。
      “我可不敢受用,您坐下吧。”
      嘿嘿嘿,我悄咪咪瞅他一眼,十一这人真是怪,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我敛起笑意,说正事:“今日太上老君来找我了。”
      十一侧目:“所谓何事?”
      “甘木。”
      “老君怎的知晓?”
      “若连老君都不晓,那您也太看得起我阿鼓了吧!”
      这通古籍知医理之仙,启会不知甘木?
      十一白了我一眼:“你给他了?”
      “怎么可能!”
      我垂下头,又道:“老头儿虽是试探,我也能察觉出他寻的急,这种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用我干脆就没讲。”
      我试探的开口:“他若寻你……”
      十一摆摆手:“罢了,他若寻我我也全当不知。”
      “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阿鼓。”我正要离去,案上扶首那人冷不丁抬起了头:“宋知殊,你离他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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