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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你走的时候说，让我看着点如果池铁城有什么不正常，让我及时告诉你。”欧阳电话里对周浔阳说道。
“对，他出问题了？”周浔阳问道。
欧阳道，“问题倒是还没有，但是他最近不太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
“怎么说呢，”欧阳道，“他从你那里离开后，一直表现的很，很积极，很有干劲，做事的时候很有精神，就算是装的也装的跟真的一样。”
“现在呢？”周浔阳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问道。
“现在就很垮，装也不耐烦装的样子，还有，他和苏文谦之间有点奇怪，突然变的很客气，就好像一下子生分了，虽然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一些事，但是这些转变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周浔阳按着眉心道，“我知道了，你是应该告诉我。”
“如果最近池铁城找我，把电话转接过来。”
“好。”
挂掉电话周浔阳站了起来，看着窗外浓荫下盛开的栀子花，随风吹来满室花香，他轻轻叹了口气。
用一个并不确定的希望引诱一个性格同样具有不确定性的人不断妥协退让，违背本心去做一些他并不喜欢做的事，初期效果可能会很显著。
但随着时间过去，如果效果并未达到预期，那么危险性也会随之上升，最终很可能会失去控制。
池铁城能忍到现在已经出乎他的预料，所表现出来的反噬竟然如此温和也让他十分惊讶，能够为一个人这么压抑本性，不禁让他产生了一丝敬意。
两天后的午后，他接到了欧阳转接过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池铁城说道，“我的画皮要破了。”
周浔阳静了片刻，“不能缝缝补补再用两年？”
“你找死？”池铁城道。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危险，周处长对着听筒道，“实话实说吧。”
“……”池铁城犹豫了片刻，“搞砸了算谁的？”
周浔阳拿开手看了看听筒，似乎想从上面看到池铁城无耻的嘴脸，我都帮你欺男霸女了，居然还想让我给你兜底？
“再见。”周处长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实话实说……池铁城也对着听筒看了很久，直到蒋岚进来问为什么外线一直打不通，他才放下出去。
今天是六月十二号，他很清楚地记得去年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不，应该说从他再次回到松江的第一天直到最后一天，所有发生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短短八天时间，他经历了寻回，失去，失而复得，再次失去，重逢，携手，欺骗，再次欺骗，无数欺骗——互相欺骗，事情发生的之快之多之密集，让人连反应时间都没有，只能不断被各种事件推着走。
走到最后，无路可走。
他们失去了共同最亲的人，毁掉了相伴二十多年的情义，最终不死不休。
怎么舍得，池铁城好像又回到了计划将秦家父女送走那一夜，他想尽了所有可能为他们的将来寻找一条生路。
那一次他失败了，这一次，实话实说真的可以吗？池铁城陷入了沉思。
秦紫舒说不要再欺骗他，他每一次能被你骗都是因为他相信你，没有人可以一直被欺骗被伤害，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周浔阳说实在不行你们就再同归于尽吧，记得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别伤及无辜。
乌鸦嘴，池铁城铺好地铺躺在了地上，看着旁边的空床，苏文谦陪小雪写作业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最近学校的作业突然变多了，还是他那个鬼精的女儿突然变笨了，他回来的越来越晚，每天恨不得等他睡着才敢进门。
胆小鬼。
他躺了会又起来给他铺了床，早上难得的好太阳，他特地托隔壁婆婆帮忙晒了被褥。
带着阳光气息的被褥松软温暖，池铁城给他拍了拍枕头扔在床头，站着看了会。
他一直睡地，文谦一直睡床，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样的习惯。
可能在他心里，他娇生惯养的苏少爷，就不应该吃苦。
苏文谦在巷口一直等到灯熄了，又过了几分钟才上楼，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进门后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光洗漱后上了床，刚闭上眼，床下池铁城低声道，“文谦。”
“嗯。”他嗯了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池铁城道，“你对别人心肠都那么软，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别人做你的债主，你就一心一意又照顾又关心，死了你都念念不忘，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床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还有点不甘心，苏文谦道，“师哥你别逼我。”
“我不逼你，我怎么敢，”池铁城叹口气，“我就是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你知道吗，从我活着醒来，到从监狱出来，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说你喜欢听的话，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成为你想要的样子，我以为这样你就能回到我的身边。”
苏文谦安静了会说道，“我没有离开你。”
“是，你没有，我听蒋岚说了，她说你猜到我还活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公安局，问有没有可能保住我的命。”
“公安局说特赦只能靠本人，家属不行，你又差点跟着三野去剿匪。”
“你能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我信，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
“因为我也一样。”
他说的很慢，娓娓入耳，苏文谦不敢回应，怕一开口心就软了。
池铁城继续道，“我就是太贪心，为了这份贪心，我做了很多事。你有没有发现，在我的刻意讨好之下，你现在已经孤立无援了，如果我真想干点什么，你根本逃不走。”
“你那天问我什么喜欢，什么喜欢呢？就是这么处心积虑，步步都是算计，让你无路可退的喜欢，就是这么将自己置身于假象，取悦你所有意愿，孤注一掷的喜欢。”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我怕如果这份喜欢永远得不到回应，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说完安静良久，苏文谦努力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嘴角紧抿着怕自己忍不住会说出什么。
“文谦，”池铁城在黑暗中道，“你过来一点。”
苏文谦犹豫很久，靠到了床边，“手给我。”池铁城说道。
他将手伸到床边，池铁城抬手握住了他，低声道，“不要放开我。”
别让我走到我自己也不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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