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玥

作者:左手有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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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应他们


      楠叔叔好想拍拍孩子嫩稚的肩,给她安慰与支撑。但他又害怕自己过于亲近的表现会让孩子误会,只好强忍着痛心,仍然坐着没有动,语气却依然是肯定与真诚的说:孩子你受委屈了,受累了,你父亲让我替他向你和你母亲说一声对不起。楠叔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替老朋友做主,认下所有的罪,还扛了下责任。
      从小就是在缺乏关爱与受尽欺辱长大的孩子,并不会轻易地被别人几句好话就放弃抵抗,欣然接受。夏雨玥继续努力的伪装着自己的坚强,绝不允许在摸不透对方之前,在敌人面前溃不成军,更不能自毁长城。她挺直了脊梁,收起差不多要暴露的软弱,清冷的说:谢谢。是的,此时此刻唯有用清冷的、拉远距离的谢谢可以掩护她脆弱不堪的内心,不至于轻易地在敌人抛砖引玉的试探中缴械投降。
      夏雨玥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更如同是拉满的弓那样警惕着自己,让楠叔叔再次意识到这孩子受伤之深,更是知道孩子的心结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开的。决定先摆出自己的诚意。
      楠叔叔:叔叔来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情况,看看有什么需要叔叔帮忙的地方。
      夏雨玥在心里想,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休想忽悠我,继续冷静的说:我挺好的,谢谢叔叔。
      楠叔叔:你用不着和叔叔见外,你就把叔叔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就好,阿枫这孩子是叔叔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叔叔喜欢,要不是他看不上我家丫头,叔叔都想把他招做儿婿了。楠叔叔知道,唯有实话,才能真正的让孩子打开心扉,接受自己,那又何必在对方前面再遮掩呢。于是自黑式的抹黑自家丫头,在心里对自己丫头说:丫头啊,爸爸对不起你啦。
      夏雨玥仍然是没什么表情坐着,不说话。
      楠叔叔:我们两家以前是住一个院子里的,孩子小的时候,大人都忙,我家的丫头从小就是跟着阿枫一起玩大的。而我家的丫头与阿枫兄妹俩一起的时间比我们夫妻的时间还要长,阿枫也是小小大人带着两个妹妹玩,照顾两个妹妹。一个院子里一起长大的孩子,喜欢阿枫的女孩不在少数,但是那孩子心气高着呢,谁也看不上。我们家丫头也特别依赖阿枫,心里念的也是阿枫哥哥,做梦都想嫁给阿枫哥哥,可惜呢,阿枫只把她当成自家的妹妹。也是因为这样,我家的丫头自从知道阿枫和你在一起之后,算是彻底放下了。丫头对我酸溜溜的说:一个不轻易动情的男生,一旦动情了,那就是动真格啦!当时听我家丫头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有小小的遗憾与不以为言,但是自从见过你之后,我就知道阿枫为什么会动心了。
      我和你爸在是部队里就认识的,那时候你父亲总是定期能收到远方的来信,这信你父亲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每一次收到来信,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喜滋滋的读着信。好几次,我们喊他半天都不应,就象是捡了金子那样边看边傻笑。有一次,我和大家一样皮,把你父亲的来信给藏了起来,你父亲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差点都要和我们动手打起来,我们才把信给他。你父亲拿到信都来不及收拾我们,就又躲一旁边看信了。我不说你应该也是知道的,那是你母亲写给你父亲的信。我们那时候都以为,你父亲与你母亲肯定会在一起的,没有想到后来竟会出现变故。
      楠叔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了:当兵三年,按当时的政策与习惯是要转业回当地的,你父亲也是一样。在转业前他提前请半个月的假回家,想要看看能不能有便上力的亲戚朋友,但是你父亲家里人没权没势力,什么单位都找不到。心灰意冷的你父亲回到部队的时候却遇到了阿枫的母亲,阿枫的母亲那时候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而你父亲一下子就入了她的法眼,于是恳求阿枫的外公把你父亲给她。你父亲一开始并不同意,但是又不心甘就这样回到一无所有的大山,也经过一翻痛苦的挣扎后才不得不选择接受阿枫的母亲。
      夏雨玥忍不住气愤地质问:他是如愿以偿了,那我母亲呢,就这样丢下不管不顾,他还是人吗?他的良心怎么就能安然呢?
      楠叔叔继续替老朋友辩解:你父亲想着你母亲学医的又是大学生,出来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前途无量,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只要还是可恶的自卑心作祟,担心就那样回去的话,会被你的母亲嫌弃。
      夏雨玥大声说:借口,就会找借口,我母亲有嫌弃他了吗?典型的陈世美。抛妻弃子,整个就是一个渣男。
      看着张牙舞爪的夏雨玥,楠叔叔有些难为情,继续替好朋友找借口:你父亲那时候并不知道有你,更没有想到你母亲后来会那样。楠叔叔不敢提她母亲疯了的话,怕伤这孩子的心。
      夏雨玥:对啊,他在享受生活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我们呢。
      楠叔叔即时就否定:不是的,你的父亲一直牵挂着你和你的母亲。
      夏雨玥冷冷的笑着:牵挂,他就是这样牵挂的!把妻子与孩子丢在穷乡僻壤里任凭我们自生自灭,这就是他的牵挂!
      楠叔叔被夏雨玥步步迫紧到有些手忙脚乱的,却并没有忘记自己今晚上的职责与目的,继续替老朋友说好话:他并没有不管你们母女俩,每年他也有寄钱给你们,你应该记得,从你很小时就总会有好心人寄一笔钱给你们家,你可知道那是谁寄的钱?
      夏雨玥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夏雨玥的震惊楠叔叔完全能明白,也不想继续揣着:其实是你父亲寄给你的。
      夏雨玥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学期都会在开学前几天,家里总能收到一笔钱,一直想不明白是那里来的好心人,既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又了解他们的困境,原来如此!夏雨玥冷冷的笑着,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就不仔细想想呢!象他们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那里来的好心人,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十几二十年如一日的给钱呢!原来是有原因的,是为了赎罪的,但是那些钱怎么能与她们母女俩所受的痛苦与羞辱相抵消呢!他以为用钱就可以抵消他的罪孽了吗?他用钱来求良心之安,他是要置她们母女于何地呢!
      是的,从小她就感激在这样一个好心人,如及时雨一般解决她们家的生活困苦,解决她生活学习的费用。于是她从小就感恩戴德的感谢有这么一个好心人,让她们一家人远离饥荒,让她不会因为钱的原因而早早离开喜爱的校园,离开她喜欢的老师与同学。原来这一切都是有人算计好的。所有的感恩戴德在今天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好想呐喊,好想发泄,发泄内心的不满,还有这些年来所受到的羞辱与伤害。还有这些年无知的感恩。
      楠叔叔看着沉默下来的夏雨玥,以为她终于被自己的话打动了:你父亲能有今天,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过来的,他也不容易。你父亲也知道错了,只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楠叔叔继续在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但是夏雨玥却再听不进去一个字。此时的她只想对着空旷的地方大声又放肆的喊一次,喊出内心的痛与这些年的无知幼稚。于是她站了起来,谁也不看,目光空洞的走出了咖啡馆。楠叔叔看着如同木头人般踏着机械的脚步离开的夏雨玥,彻底的被惊骇到了,没想到自己的解释竟然会是帮倒忙。他是那么的希望能替她们父女俩解开心里的结,做回一对普通又有爱的父女。现在看来结果却是偏离了他的出发点。他即时有桌面上丢下几百块钱,跟着夏雨玥走了出来。他怕自己会再伤到她,只敢悄悄的远远地跟着。
      走啊走,走过了熙熙攘攘的街市,走过了清冷的街角。终于走到空无一人的市郊,她再也忍不住高声的喊叫起来。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如同她此时已经冻结的心,三月份的市郊,遍地仍是荒凉,枝丫尚未长出新芽,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的冷清与萧索。一个泪流满面的小人儿,无助的挥舞着双手,对着空旷的市郊昂着头:啊啊啊地喊叫着。让市郊越发的显得荒凉、凄悲与渗入骨髓的伤,喊叫到没有了力气才瘫软的跌坐在地上。
      楠叔叔等着她宣泄完她内心的痛苦与满身累累的伤痕,这才转到她的面前,蹲下来面对她说:对不起,孩子,叔叔并没有想到还是伤了你。
      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个大活人,夏雨玥却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匆忙的擦拭着脸上的泪说:我不怪你。
      楠叔叔:你不怪叔叔,叔叔才更加的愧疚。
      夏雨玥:与你无关。
      楠叔叔:是的,与叔叔无关,但是叔叔却是真心的希望你能好起来,还有阿枫也能好起来。我想看着你们俩个孩子都好好的。你父亲误会了你,也伤了你的心,他其实是想要对你好的,可他太害怕会伤到了你,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总是小心翼翼的对你,却不曾想还是伤到了你。希望你给叔叔一个脸子,不要再责怪你的父亲,也给你父亲一个机会,让他好好的补偿你这些年所受的苦与伤。他其实也想象对阿枫那样的爱着你,关心你。你可以试试去了解一下你的父亲,去接纳他。
      对于老朋友的自私与武断,阿楠也一样是微有其词的,但是他不希望阿枫与阿玥这俩个孩子分开,只好尽量的替老朋友说好话。他更希望这两个孩子能跨过父辈的错误,好好的在一起。并且现在阿枫那个孩子肯定也特别的需要阿玥的鼓励与帮助。
      夏雨玥慢慢地平静下来,也没有再拒绝,阿楠继续循循善诱: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这么晚了,你估计也饿坏了吧,现在正是阿枫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可不能伤了自己的身子。
      刚刚是一时生气走了出来,也没觉得走了多远,现在人终于冷静下来,才发现这里离市区有些远了。他们只能一起打车回到市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吃饭。
      点的餐还没有上来,楠叔叔小心谨慎的问:那个小女孩,是不是阿枫的?
      夏雨玥的情绪已经完全的平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孩子都已经有了,谁也不能阻止你们在一起呢。阿枫知道孩子吗?”
      夏雨玥摇了摇头。
      楠叔叔本来是想要责怪这孩子不懂事,连孩子的事也隐瞒,又怕再次惊吓到孩子,还是忍住了。只避重就轻的问:现在孩子谁在带。知道她要上班,肯定不可能自己带。
      夏雨玥:外婆在带,有时候朋友帮忙带。夏雨玥不打算说出李铁一家人来,所以只是含糊其辞的说是朋友。
      楠叔叔看着夏雨玥,小心谨慎的提到她的母亲:你母亲呢,现在在哪里?
      夏雨玥:和我住一起。
      楠叔叔:外婆他们也一起吗?
      夏雨玥:是。
      楠叔叔斟酌着字眼:你母亲还有孩子需不需要帮忙。
      夏雨玥抬头看了眼楠叔叔,摇了摇头。虽然心里仍然有隔应,知道父亲把一切都已经告诉了面前这一个人,说明父亲是十分的信任眼前这个人,而阿枫也曾说过楠叔叔是一个不错的长辈。既然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还不如坦诚一点算了。
      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三个老人,一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神志不清的大人,有多辛苦,只是想都能想出来她娇嫩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阿楠越发的心痛这孩子,可能的话,他希望把自己的肩膀借她靠一靠。只是这孩子是那样的敏感,他更是怕会伤到她脆弱的自尊。
      楠叔叔看夏雨玥似乎有些动心,于是决定再下一剂猛药说: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不应该放弃阿枫,难道说你要让孩子象你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吗?不可以的,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孩子步自己的后尘,你不是恨他们、要隔应他们吗?那你就更应该与阿枫在一起,每天在他们的前面晃荡,把他们最宝贝的儿子抢在手中,随你差遣,不是更能体现自己的能耐吗?更能让他们如坐针毡般不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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