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哭

　　前世的孽，他二人转生三世，以求弥补。

　　第一世，沈越出生于柳惜言的三十年结婚纪念日。无缘。
　　第二日，沈越是缉毒警察，柳惜言成毒枭。交火中一枪毙命。

　　第三世，沈越是百里养的一尾鱼。
　　柳惜言仍是柳惜言。

　　化鱼的沈越日复一日浸泡冰冷水中，眼不能闭，口不能言，天上一轮湿漉漉的月亮盯着，终于记起最初一世的水火纠结刻骨铭心。顿时被巨大的悲痛思念追悔击昏。

　　醒时，百里正引新房客进屋。
　　柳惜言！
　　鱼的心脏承受不住冲击，小鱼沈越险些再度昏厥。
　　他——它急切地摆尾、游动，贴着鱼缸壁追随柳惜言的身影，一时激动不能自抑。
　　柳惜言犹疑，似察觉到小鱼的异常举动，凑近来看。
　　小鱼几乎流下眼泪，才发觉对鱼来说哭也是困难的。
　　柳惜言说：“百里，你的鱼好像要哭了。”
　　百里笑出眼泪：“阿言你上辈子当过鱼不成？竟研究起鱼的感情来。”
　　柳惜言也笑。
　　小鱼沈越如被雷击，一条鱼怎么跟人类谈感情。
　　沉入角落，从未尝过的绝望仿佛篦尽水中氧气。

　　小鱼一日日看柳惜言和百里共处一室，越来越默契。
　　嫉妒绝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百里婚礼，一项自持冷静的柳惜言竟然喝醉。
　　百里与叶莲同去新居，惜言一人委顿沙发中，也不开灯。
　　难道惜言已经爱上百里？小鱼几欲心碎。
　　半夜里月光入侵，冷凉凉披洒一室。
　　惜言挣扎醒来，一眼看见小鱼似怔怔看着他。
　　竟然笑。
　　“小鱼，你也觉得我傻是不是？”
　　沈越一阵心酸。
　　“百里劝过我好多次，可我还是觉得我会遇见那个人……”
　　“阿越……”
　　小鱼被这两字击中心脏，觉得身周水要沸腾。
　　它跳起来，再跳，它要和惜言相认，它要告诉惜言它是——
　　它顿住。
　　柳惜言眼看着月亮，眼角一闪，有液体划落。
　　沈越看呆。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鱼身。甚至不能陪他落泪。

　　后来。

　　柳惜言有客。
　　连年饶有兴趣地看着小鱼追随惜言：“阿言你的鱼挺有意思。”
　　沈越听着。你的鱼。
　　惜言从后面搂住，只看着连年：“连年，我越来越觉得，你就是那个人。”
　　连年笑：“阿言，这么多年还不肯放弃？若我不是呢？”
　　惜言搂得更紧：“……你是。我只看见你。你不是，也是。”
　　小鱼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柳惜言和连年度假一周，归来，一觉睡至隔日下午。
　　惜言突然想起小鱼，连年也说怕是已经饿病了。爬起来去看。
　　呆立鱼缸边。
　　砂砾中，星星点点的温润光泽闪耀，竟是一颗颗圆滑珍珠，不大，但光华耀人。
　　小鱼不见踪影。只见角落里一副小小骨骸，鳞片光泽尽失。
　　柳惜言肝胆俱裂。
　　他见那珍珠一颗颗排列，赫然一个“越”字。

　　或言，海中有鲛，泣泪成珠，光华耀人。
　　渔父捕以求利，鲛终日泣，泪尽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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