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爱情

　　百里沉默良久，终于慢悠悠开口：“并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我只是没办法。”
　　他再次停下，缓缓环视四周。
　　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东西规放得井井有条，我却想起那条著名的幽灵船。
　　起码气氛是一模一样的冷。
　　目光最后落在窗子旁边的朱漆桐木扶手椅上，那喜庆的红漆已经被年岁腐蚀，出现裂纹，发黑，发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百里迅速移回目光，嘴角轻微抽动。
　　“你信鬼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幸好他不再问。
　　百里直直地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带一点语气地讲。
　　“当年我知道小莲自杀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掉。”
　　“你知道吗，原来人难过到极点是哭不出来的，只觉得脑里心里眼里都空了，没有眼泪可以掉。”
　　“她的遗书我看了几十遍。”
　　他的声音陡然尖锐，急促高亢得像个发疯的女人，几乎吓我一跳。
　　“‘我太爱百里。我知他同样爱我。我怎能容忍我们的爱情被时间被世俗磨损……’”
　　“我受不了我们的爱情有任何减损，它是完美的！”
　　“百里，我要想我念我一生一世！”
　　声音突兀地掐断。
　　百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她赢了这一局。我果然想了她很长时间。她真狠，爱正浓时她狠心斩断，就这么走掉。”
　　“而我跟她的爱情，到此，如她所愿，纯粹浓烈得几近完美。”
　　“可是这个女人没想到啊，我们谁也想不到，她——没走！”
　　百里的语速再次加快，呼吸也开始急促，目光不能自控似的往窗口划。。
　　“那天我带朋友介绍的女孩儿回来，我们正聊天，她，她就跑出来了！她就坐在窗口那椅子上面，冷冰冰地看着我们！她在我耳朵眼里哭！她说你怎么能背叛我们的爱情呢！”
　　“那天开始她天天出现，温言软语，嘘寒问暖，就像，她没死的时候一样。”
　　“但我知道，她不一样了。”
　　“我出门她会跟着。只要我是去见别的女人，她就疯了一样，边哭边骂。”
　　“晚上就坐在那椅子上面，哭。哭一整夜。我一分钟都没法睡。”
　　“我再没碰过女人。”
　　百里眼角泛红，喉咙里古怪地“呵呵”两声，似笑似哭。
　　“十年了。”
　　百里歪着头，冲窗口方向扯扯嘴角，竟然笑。
　　“这，就是我们完美的爱情。”
　　我闭闭眼，再睁开，见那椅子上坐了个留披肩发的女人，周身萦绕一团黑气，看不清脸。
　　借口抽烟移步阳台。
　　我犹豫：“连年，她，咱们收吗？”
　　一股凉气贴上后背，绕过腰，肩上耳边也是凉凉的。是他抱我的姿势。
　　“阿越，收了她，百里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我回头，见百里站在那椅子后面，脸上看不出什么，可眼睛里面，已经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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