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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命案
时不予的拳头已经紧紧攥起,死死抵桌角,甚至好似可以听到骨节作响的声音。
七七看着来人,眉毛一挑,什么也没说,好似还没从刚刚的烦闷的思绪中走出来,但微微侧身做出一副好出手的姿势。
“这不是时小侯爷嘛,要不,你来跟我讲讲这时大将军的故事,你应当是最为了解的吧。”
那人死死盯着时不予开口,言语中不留一丝余地,眼中隐忍着怒气。
时不予没理会,附到七七耳边压低音量问:“你轻功怎么样?”
七七不做声,轻轻哼了一声以示回应,带了些不屑。
时不予对上那人,眼中只余平静,只见他抬手捻起最后一块茶点便往嘴里塞。
那人似是没料到时不予不仅没做声,还如此目中无人,碧波眼里已然盛漫怒气。
时不予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拉着七七翻身从窗边往下一跃,竟直接跃窗逃走了。
“时不予!!!!你站住——我|操你大爷!!”
窗边传来那人的怒吼,引得众人驻足观望。
——————————
“咳咳——咳,噎死我了。”时不予一张脸噎得通红,抵在墙边断断续续出声,“那混小子,没追来吧?”
七七看着做贼般拍着着胸口顺气,还不时往后看的时不予,终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阴霾随即烟消云散。
“谁让你跑路还要吃那茶点?”七七接手帮他一下一下顺着背。
时不予看他脸色好多了,便说话没边了起来,“不能浪费了啊,回寨子川婆子就不让吃了。”
七七挑眉挪揄一笑,“你说川神医?”
“不让呢,除了他谁还婆婆妈妈的让我不准吃这不准干那的?”
“哦——你这般形容他,回去就我便告诉他。”
“诶你好生过分!”
两人闹做一团。
“——死人了!!”
一声惊呼平地惊雷起。
时不予一惊,两人眼神交汇。
到时已经围了好多人,他们好不容易拔开人群挤进去。
只见地上躺了个衣衫褴褛估摸着八九岁大的小女孩,瘦的皮包骨,身上血迹斑斑,手脚露出的地方皆是青紫伤痕,一张小脸十分清秀,嘴角带着一抹笑,像是睡着做了个美梦。
七七疾步蹲到她身旁伸出一根手指去探鼻息。
几瞬后他对视上时不予,摇了摇头——没气了。
周围人熙熙攘攘,七嘴八舌议论着:“造孽啊,这么半大个孩子都不放过。”
“那管少弦做什么不好,非要赌,连个亡妻留下的孩子都照顾不好,尽是打骂撒气,这不闹出人命了吧。”
“呵,简直丧心病狂……”
“呸,狗屁千面绝怪,丧尽天良!”
“快报官啊,这样的人渣就该进大牢!”
……
在众人话语中勉强拼凑出整个事件的由来,这小女孩是江湖人称千面绝怪管少弦的独女——管樱。
这管少弦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重金难求,按道理来说有这么一手好生计,日子该富足有余才是。
不料发妻过世得早,这人又染上了赌博,尽管自己的易容术千金难求,但这赌的厉害了啊,仍是入不敷出,把名声搞臭了之后找他易容的人也少了,跟别提他赌输了便回家打骂女儿。
这小小管樱不过十岁,哪里禁得起成年人整日的毒打,听闻从前还有城北戏班子里的人护着,不过那人好似逃出城去了,管樱日子就更难过了。
今日想必是打得太狠了,又或许是压积的情绪爆发了,想跑出来求救。不料平日吃不饱饭身体亏空的厉害,又逢惊恐过头直接暴毙街头了;或许真的是被活活打死,只是撑到跑出来便不行了。
谁说的清,又有谁在乎呢?
实在是可怜的很。
人群那头跌跌撞撞走出一个人,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往嘴里灌,整个人不修边幅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一边晃荡着身体一边还骂骂咧咧。
“这小妮子还敢跑,看老子,老子不打死她!嗝……”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那群人声音降了下来,似乎刚刚那替天行道的一幕都是纸上谈兵,只是小声说着:“就是他啊。”
那人到跟前踉跄了一下,对眼前一幕有些不敢置信,脸上染了惊恐,跌坐到地上,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怎么就死了。
似乎管樱任他打骂是天经地义,丝毫不用考虑她弱不禁风的身体,死了也与他沾不上半分关系。
他往后退着退着转身就要跑,竟没人拦着。
不知有谁喊了句:“快拦住他啊!要是跑了就找不着了!”差点忘了管少弦易容术了得那茬。
七七扭头便要去拦那人,结果一只手牢牢箍住了他。
他看到那只手的主人,是时不予。
时不予脸上满是镇定,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竟是不让他去。
七七满是不理解,眼底泛着些不宜察觉的失望,总是上挑的凤眼往下落了落。
人群中也有人出手去牵制,结果还是让人跑了,一大群人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溜出视线。
时不予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管少弦多年浪迹江湖,认识许多能人异士,他们怕惹了一身腥骚。
衙官来了也只做寻常记录便草草将人收尸处理了去。
一条人命随着落下的夕阳彻底消散,熙熙攘攘的人流冲散了最后的痕迹,被当成事不关己的饭后闲谈。
时不予踱步在落日前最后的余晖,巴不得将自己随着昏暗将自己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他停下脚步,吐出一口气,“坐视不理,罔顾人命,怂货,窝囊废……”
七七不语,脸上的情绪他看不懂。
他何尝不想出手替天行道,抓了那人扔去见官,给可怜的管樱一个公道。但还不是时候,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引人注意,牵扯进去要到官府登记入册,结案前有许多限制,他等不了。
“我都看不起自己……”
时不予望着桥边挂起的灯笼,脸上是惆怅和隐忍。
身后那人抬起手抚上他的肩头,慢慢摩搓着,时不予的烦闷消了大半。
“我并未看不起你。”七七眼中的坚定使他一愣,“凡事尽力而为,身不由己便不急于一时,公道不迟。”
他说:“我懂,也信你。”
时不予想,这真是他三年来听过最好听的话。
他突然释怀了。
他心里藏了太多东西,有些东西藏匿起来连身边朋友都不能倾诉,是不想吗?
是不能……因为会变成别人的包袱。
不说也有人懂的感觉,好像真的挺好。
时不予不再纠结,一番话打散了他心中的烦郁,公道不迟,落下的他会一一讨回来。
“走吧小弟,老大我带你将这遥京城浪个遍!”
鹅黄与暗红交织,两个少年跑跑闹闹,天地为之失色。
斜阳彻底收起了余晖,连个缝也不留,吝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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