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寄琼花一朵

　　“大哥。”齐琼在去咸阳宫的路上意外碰到了大哥，“听说你要去边关办事，包袱都准备好了吗？”

　　齐琼听父亲提起过，陛下让大哥随军给边关押送粮草。这一趟来来去去要几个月。

　　沈承之笑着回答她：“准备好了。本来想去安儿宫里找你，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我有件事，想要托付给二妹妹。”

　　“我？”齐琼很惊讶，“可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雨桐现在有了身孕。这宫里，我最信任的就是二妹妹，还劳烦二妹妹多去看看她。”

　　“放心，大哥，有我在，我会帮你照顾大姐姐的。”

　　沈承之苦笑，说道：“真是可笑，你喊我一声大哥，我却还要托付你。”

　　齐琼安慰大哥：“没事的，大哥早去早回，有我在，不用担心。”

　　“还有一件事，如果她在我回来前生产，还望二妹妹能够陪在她身边，宫中的事情太过于复杂，万事都说不准。”

　　齐琼点点头，说：“我懂。”

　　大哥走后，齐琼下学后，不再和沈安之一起回宫等着哥哥来接自己，而是去沈承之的寝宫。有时候和高雨桐说说话，看她给肚子里的孩子绣衣裳。齐琼每天都在宫里和皇子读书，没有做过女工，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一旁看着。

　　齐琼把一个锦盒递给高玲珑，说：“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高玲珑说着话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是一根银针。

　　齐琼解释：“这是银针。宫里的人，你一个都不能信。你自己收好。哪怕是三哥送来的东西，你也要谨慎。”

　　一天天过去，高雨桐的肚子也鼓了起来，齐琼会好奇地趴在肚子上，想要看到底能不能听到孩子的动静。

　　这天她刚要进咸阳宫，就被高雨桐身边的宫女一把拉住。宫女的语气很是急促，“齐少爷，高姑娘要生了。”

　　齐琼也很急，说道：“她要生了，你们赶紧去找太医和稳婆啊。”

　　“去找了，可是没有人来。”

　　“不是说早就定下了吗？”

　　“没有。定下的稳婆被宫外的王爷叫去了。”

　　“你跟我走，后宫的人不可信，一个个不会害这个孩子，但可能也不会管这个孩子，我们去找太后，再怎么样，她也不能狠心看自己的孙子失去孩子。”

　　“太后在午睡。”

　　齐琼一直在和宫女说话，没有注意到沈安之什么时候在自己身后的。沈安之轻轻拽了一下齐琼的衣衫，说：“你先去看着大嫂，我去太后宫里，不管怎么样，太后习惯了我的荒唐。没有人会拦着我。”

　　因为走得匆忙，齐琼没有看清楚，在宫道上直接撞上了太子，直接摔在地上。但是齐琼顾不得其他，赶紧爬起来。

　　太子看着齐琼，很是不解，问：“你怎么了？匆匆忙忙要去哪儿？”

　　齐琼捂着脑袋，回答：“去大哥那里。”

　　“放心。我已经派了人过去。”

　　太子的话让齐琼很是意外。可现在这个时候，齐琼也顾不上和太子闲聊，赶紧往大哥寝宫跑。

　　齐琼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高雨桐的惨叫声，赶紧冲了进去。一进去，屋子里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她闻得头疼，这时又看到稳婆端着的一盆血水，齐琼差点晕过去。她硬撑着身子跑到床边，握住高雨桐的手，鼓励她：“没事的，我在这里。大哥很快就会回来了。我爹和我说，他明天就能到京城了。你要坚持住。你们一家马上就团圆了。”

　　她没有想到，平时柔弱的高雨桐力气会这么大，仿佛要捏碎了她的手。她一手握着高雨桐的手，一手拿毛巾给她擦汗。送来的药汤，齐琼也要先尝一口，才敢给高雨桐喂下。

　　等到她听见孩子的一声啼哭时，高雨桐也松开了手。齐琼一看，高雨桐闭上了眼睛。齐琼焦急地大喊：“快，太医呢，太医。”

　　太医匆匆过来一看，说：“只是晕了过去，休息一会儿就好。”

　　齐琼这才觉得，自己的手，仿佛已经被捏碎了一般，完全没有力气。

　　“哎呀，恭喜恭喜，太后让我来贺喜。”宋溪本来是笑着的，看到靠着床边坐在地上的齐琼，被吓到了，赶紧跑过来扶起她，“怎么回事，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宋姐姐，我腿软。”齐琼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把胳膊搭在宋溪肩上，任由她抱起自己。

　　一出宫殿，齐琼只能扶着墙往前走。那股药味和血腥味交织在一起的味道始终萦绕在她鼻子里。这时忽然下起了雨，齐琼没有着急跑开，相反停住了脚步大笑。这场雨也许可以洗刷掉她闻到的各种味道。

　　看着空荡荡的宫道，齐琼感慨多少女子的一生也这样，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

　　她想要去找哥哥一起回家，但是又怕打扰哥哥，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扶墙往前走着。齐琼知道自己现在头发凌乱，穿着男装，看起来肯定不伦不类。

　　想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齐琼不禁苦笑，其实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阿琼。”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齐琼没有回头，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走。

　　沈安之加快了步伐，扶着齐琼。方才他不好进去，就在院子里等齐琼。不曾想就是去拿伞的功夫，齐琼就不见了。

　　齐琼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我是谁？”

　　“阿琼，你是不是不舒服？”沈安之轻轻地把手背贴在齐琼的额头。

　　“我只是一个，在皇宫里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齐琼无力地笑了出来。

　　齐琼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裹着毯子坐在床上，姜汤也不想喝。沈安之和她说了什么，她也不太听得进去。

　　沈安之本来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到齐琼恍惚，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床边，给齐琼喂姜汤，轻声说：“你是阿琼。一直都是的。”

　　齐瑜来接齐琼回家的时候，在门前停下了脚步。齐瑜看着妹妹和沈安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晚上回去以后，他和爹娘提起这事，认为齐琼已经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不好再天天和一群皇子混在一起，总担心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齐广觉得齐瑜的话有道理，说道：“等到阿琼过了十八的生辰，我就和陛下去说这件事。”

　　齐琼看着孩子感慨：“看这孩子，真俊。”

　　高雨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努力地扬起嘴角，想要笑一笑。齐琼觉得高雨桐似乎有些冷，想要给她盖好被子，但是无意间一试，她发现高雨桐还在发烧，问：“怎么，太医没有来看吗？不行，我现在立马去太医院。”

　　她刚起身，高雨桐就抓住她的手腕，轻声说：“看过了。药也喝了。我真的没事。”

　　齐琼叹口气，想要让气氛轻松些，笑着问：“”孩子取名没？

　　“没，我不懂什么。”高雨桐似乎还是很累，说话也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

　　“我看啊，乳名就叫嘉月，好不好。等大哥回来了，再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话音刚落，孩子就抓住了齐琼的手指。齐琼笑着说：“看，她喜欢这个名字。”

　　正当齐琼和高雨桐闲聊的时候，沈承之走了进来，笑着说：“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哥，你回来了。我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嘉月。你觉得怎么样？”

　　“好名字。”

　　齐琼起身，“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去写文章。再写不出来，师傅肯定又要罚我。”

　　齐琼刚出屋，就被沈承之叫住。

　　“怎么了，大哥。”

　　沈承之说道：“谢谢二妹妹。”

　　齐琼赶紧摆手，笑着说：“你不需要谢我，闯进太后宫里的是三哥，去太医院的的是太子，我什么都没做。”

　　“你是不是要过生辰了？”

　　沈安之说话的时候，齐琼头都没抬，没好气地回答：“还过什么生辰，文章再不写出来，师傅怕是要让我去见阎王。”

　　“别担心，等到了你生辰的时候，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齐琼这才抬起头，安静地看着沈安之，忽然伸手，想要在他脸上画点什么。

　　还好沈安之反应快，立马躲了过去，得意洋洋地说：“从小到大，你都爱这样玩，第一次没成功。”

　　齐琼不高兴地收回手，低头在纸上随意地画着什么。沈安之觉得她有些奇怪，只好主动把脸伸过去，笑嘻嘻地说：“好了，别气了。来，你随意画。”

　　他的话还没说完，齐琼就把纸往他脸上一贴，笑了出来，说道：“从小到大，你都没躲过去。”

　　沈安之无奈地笑笑，拿下那张纸，说：“躲什么躲，只要你高兴。”

　　本来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不知为什么，沈安之说出来后耳根子都红了，不像往常一般笑嘻嘻地看着齐琼，只是低头折着纸。纸在他手里变得皱巴巴的，齐琼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是。

　　齐琼拿着笔，但什么都写不出来，看着满纸文字，也什么都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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